不知道是第几天的晨曦透过病房的缝隙,我越来越感受不到阳光该有的温度,也越来越不期待时间这个概念。

目光空洞地盯着阳光穿透了云层,又被风吹动云层遮住了太阳的光。

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天色变得阴沉,屋子里一瞬间暗了下来。

顾北森提着饭盒上了楼,饭盒里是季歌炖了一上午的汤。

林凤婉正坐在病房门外,眼睛红肿的厉害,不知道哭了多久。

顾北森声音很轻:“阿姨,莺野这会怎么样...”

林凤婉神情恹恹,喉咙里有难掩的哽咽:“一上午了,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口饭都没吃...我怎么劝都没有用...”

顾北森神色暗了暗:“阿姨,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莺野...”

房门被轻轻推开。

死寂的沉默后,顾北森轻叹了口气。

身影缓缓朝着蜷缩在**的身影靠近:“小刺猬...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我没有看顾北森,眼里有晶莹滴落在枕头:“顾北森,你不是我,永远都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

顾北森放东西的手一滞,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对他说过字数最多的一句话。

可神色里还是因为这句话闪过一丝受伤:“可我有多希望,我能替你承受一切....”

他不是说得冠冕堂皇,从始至终,他只希望她能重新拥抱光亮。

如果他对她来说,是生命里唯一的光,那他就拼尽一生,不遗余力地替她照亮整个世界。

我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心皆疲惫:“顾北森,别在我身边耗着了....现在的我甚至都不算一个完整的人...我这样的人给不了你以后。”

顾北森瞬间慌张失措,声音里委屈的就像被抛弃的孩子:“沐莺野,你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再推开我了....”

我敛了敛喉咙里的酸涩,强忍着心中的惧意掀开被子,残缺的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顾北森,你看看我现在这个的样子!”

“每次我看着他们给我换药的时候,我自己都忍不住恶心,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你又怎么会真的接受....顾北森,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顾北森拼命摇着头,想握住我的手,可我抗拒的神色和动作,让他上前的动作再次一滞。

眸子里的神色和语气再度受挫,不安地看向我:“莺野,别这样好不好...你从来都不恶心,我对你也从来都不是同情....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在乎,我只要身边的是你就足够了...”

我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嗤笑了一声,冷嘲热讽地开口:“顾北森,别总是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拯救别人的成就感啊?"

"如果我不接受你的好意,就是我不知好歹了对吗?!”

顾北森怔愣在原地,眼里是化不开的受伤,唇张合了很多次,才带着自嘲的口吻开口:“沐莺野,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我看向顾北森受伤的双眸,深吸了口气,再次说的决绝:“顾北森,你知道最残忍的事是什么吗?"

顾北森受伤的目光再次看向我。

"就是把一个本身就只能出现在黑暗里的人,硬生生拽出深渊,当她不愿再与黑暗为伍的时候,一次次折断她拥抱光亮的翅膀。”

“如果我不是遇到了你,我就不会贪恋那些滑稽又可笑的梦,以为总有一天自己可以重获光明,可我错了,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了你!”

“顾北森,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去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了,别再和我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有任何牵连。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同路,也永远都不会有以后....”

我缓缓闭上眼睛,极力抑制着剧烈起伏的胸腔。

期待下一秒,顾北森就能被我的这些话击中,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我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自己,更没有勇气让他面对这样的我。

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再听到顾北森的声音传来,我不敢睁开眼睛去看那个满布伤痕的眼睛。

顾北森就那么站在病床前,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我差点以为床侧早都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了的时候,顾北森的声音再次传来。

“小刺猬,我知道你现在只是累了,别担心,这些话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平静的声音里,好像一瞬间,那些刺心的话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样。

顾北森一边说,一边帮我打开了食盒:“你现在还在恢复期,多少吃点东西好不好?”

“顾北森,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你是没有自尊心的吗?”我再次怒瞪着眼睛,对着顾北森厉声开口。

顾北森帮我盖被子的手僵了僵,却还是换上了努力挤出来的笑:“如果没有自尊心可以让你不要再推开我,我宁愿一辈子都没有。”

我的身影再也憋不住哽咽,转过头,心脏传来窒息的痛感:“顾北森,你走好不好...”

“可是沐莺野,我要走到哪里去啊....”顾北森的声音再也难掩平静,喉咙酸涩得厉害。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会变成这样,可是他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她啊。

说好了要等他回家,说好了等他回家,他们就结婚。

他甚至准备好了一切,可是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都变了呢。

为什么五年前的结局要在五年后继续上演。

他知道这种时候,换做是谁都没办法一夜间就接受。

他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不论多久,他都会一直陪着她,直到有一天她能再次好起来。

可这一刻,满身的利刺再次竖起了坚硬的伪装,而这一次,却是朝着他拉开了满弓。

他刚刚差一点就要撑不住了,可如果他都撑不住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我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陷入血肉的无力。

左腿伤口在隐隐作痛,我感受到细汗慢慢浮在脊背和头皮上。

我不想他看到因为疼痛而狼狈的我:“顾北森,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顾北森终于还是点点头,只要说的不再是推开他,他就还能撑得住。

“好,我就在门外。”

顾北森刚走出门没多久,屋内就传来了杯碗碎裂的声音。

“莺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