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彬不说话。
云鸿这才明白冯吉此话的含义。
汤王既然这么廉洁,怎么可能一个夏季,用了一千六百多两银子的凌。
就拿太子府来说,也不是日日都用。
夏季之初无需冰来解暑,也是到了小暑左右,才开始用冰,但是也不是每日都用。
一直到了大暑前后,几乎每日都用,太子府一个夏季的凌花销,也就用了不到四百两银子。
汤王府竟然用了一千六百多两,这与搜出来的现银,情况不符。
冯吉见状,跟着说道:“凌,且不说,就是运凌人,王府出手也很阔绰,一次就给一吊钱。”
“而且,在账本中所处的凌阴,好像并非水部司下辖的吧,水部司下辖的冰窖,都是记载入册的,据小人,所知,云都周边,只有三处凌阴,并没有账本上所提到的这一处。”
所谓凌阴。
诗经中,有所提及。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
说的正是在冬季开凿河冰并储存起来,对于凌阴二字,乃是积冰曰凌。
阴,通窨,地窖也。
凌阴便指的就是冰窖。
这个时候的冰窖,全都都由水部司掌管,私人是不允许凿冰储存的。
“如果是小人记错了,可以去水部司对一对账,便一目了然!”
冯吉一番话,让云彬无言以对。
这账房先生,做了很多手脚,新账也在不断的圆。
关于用凌的记录,也非常的散。
每次记录,都是一次几杯凌饮。
冯吉竟然做了一日的总计,三百杯。
“哈哈哈……不愧是六指神算,这账本在你的眼里,如同虚设,任何猫腻都藏不住啊。”
太子云鸿没有了刚才的压力,就算没有西戎密探的事,查出了汤王府的账有问题,那就有台阶下。
府里就千余两现银,别说用了一千六百多两的凌,就是开凿凌阴,需要花费的银子,那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冯吉,这账本上,还有什么,接着说?”
“回殿下,除了凌的问题之外,这些账本的收支,至少有七八处对不上账,这一个夏季,赏银加上汤王的俸禄,收入应该是三千五百两银子,但是,收入总计是五千三百两银子,有一千八百两银子来路不明。”
冯吉顿了下又道:“奇怪的是,支出除了凌的消耗最大之外,其他的总支出,只有一千零三十四两白银。”
“支出总和,两千七百零四两!”
“剩余:两千五百九十六两!”
“查出的现银,一共一千零九十两,还有一千五百零六两银子的空缺!”
“这空缺,就出现在新的账本上!”
“虽然账房先生已经尽力做到完美了,但是时间可能太短了,在加上他的水平有限,应该也是尽力了,毕竟老账本已经做出来了,只能尽力找补。”
冯吉这句话,不仅打了世子和王妃的脸,还贬低了一下账房先生。
别的不说,冯吉根本没有看记录的内容,随口就记住这么多银子,就是那账房先生所不能及的。
这时,汤王的妾室说道:“就算有一千五百两银子对不上账,难免是有出入的,一千五百两银子而已,哪个王府拿不出来啊?你这是强词夺理。”
“不错,又不是只有王爷有俸禄,本妃也有俸禄,这些空缺,便是本妃的俸禄。”王妃言道。
“强词夺理的并非是小人!”
“以王妃所言,王妃的月奉是多少?应该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吧?”
“不错!”
王妃趾高气扬的说道:“三个月的俸禄四百五十两!”
“你们在府上查出的现银,有一千多两,剩下的钱,说不定是哪个不屑子孙,偷拿出去败家了。”王妃说道。
“如王妃所说,王府的开支可够大的,没有之前说的那么廉洁啊,要么,让账房先生将春季的账本也拿来,这次不用一个时辰,半个时辰,就行!”
太子听闻,急忙说道:“准了!”
“王妃,把春季的账本,让人拿出来吧,不需要查的多细,只需要看看开支的总和与夏季相差多少,就能推算出秋季的开支!”
“如果开支相差无几,那么以府上的现银,恐怕这秋季,王叔一家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不过,本殿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位王弟这么败家,本殿自会帮王妃,好好教育教育,以免坏了家风!”
太子的话,让王妃等人没了主意。
王妃和云彬对视了一眼。
如果让他们查春季的账本,那么账的窟窿就越来越大。
银子来路不明,自然会被查,如果不多还好,但是他们也怕,顺着这银子的事,查个没完没了。
对于一个亲王来说,贪个几千两银子,甚至万两银子,都能当做没看见。
但是如果像旭王那般,抄出来的财务,价值百万两,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拿汤王来说,一个月五百两银子的俸禄,算是很高了。
上云朝正一品的俸禄,也就二百两银子。
不同的是,汤王还有封地,可以收租。
不过收上来的租,也远远不够支撑,汤王府奢靡的生活开支。
一个季度两千多两银子的开支,一年就是近万两。
藩王则大大不同。
藩王有自主权,否则边界的将士,只靠朝廷拨银子,根本无法壮大。
这也是为什么炽帝忌惮藩王的原因。
“王妃,怎么不说话了?”太子问道。
“本……本妃……”
王妃正犹豫着,就在这时,汤王走了进来。
“王爷!”
看到汤王的身影,王妃急忙跑了过去。
“王爷,妾身拦不住太子殿下,这府里都被翻的不像个样了。”
听到王妃的话,汤王镇定的说道:“无妨!”
汤王来到近前,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王叔!”太子也回了礼。
“既然殿下领了皇命,本王自当配合,殿下查到了什么,如实上奏便是,账本上的账基本上花的差不多了,本王就这么点家业了,是贪也好,是腐也好,本王任凭陛下发落。”
汤王上来,就给了太子一个认错的态度。
这反倒是让太子不知如何接话了。
按照汤王的话来说,太子真上奏了,就只是这些银子的账对不上,那他怎么交代这西戎密探的事?
就仅仅这些问题,恐怕炽帝也就在暗中说叨几句,就过去了,更不会在朝上多言,也不会罚汤王。
毕竟是亲兄弟,只要不造反,其他都不是事。
站在一旁的皇甫斋,也并没有觉得什么。
毕竟汤王谨小慎微,姜还是老的辣。
让太子对付汤王,的确是不够看。
“太子殿下,既然没查出什么,不如就听王爷的,如实上奏吧。”皇甫斋从旁说道。
云鸿看了一眼皇甫斋,此刻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王叔,本殿自然会如实上奏,这些账本作为物证,本殿要呈给陛下。”云鸿说道。
“全凭殿下做主,本王完全配合。”
云鸿的脸,耷拉的有些难堪。
“把账本带上,打道回府!”
说罢,太子黑着脸,走了出去。
人去之后,王府陷入一片沉寂。
云彬和王妃来到了汤王近前,说道:“王爷,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啊,这就是在冤枉咱们。”
“好了,都散了吧,本王自有主张。”
汤王前脚刚要走,停顿了片刻说道:“还有,从此刻起,除了要出门采购必须用品,府中家眷,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出府!”
“云彬!”
“孩儿在。”
“你是长兄,若是有人出府闯了祸,本王拿你是问!”
“孩儿,谨遵父王之命!”
汤王一挥衣袖,大步走开,两旁的下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