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楚去明家拿生蚝。
她没下车,直接叫保姆给她放后备箱里了。
“大小姐好久没回来了,不进去坐坐吗?”
保姆很客气,透着股拘谨。
明楚:“不了。”
明楚启动车子离去,保姆松了一口气。
爸爸爱巴结亲家,明知傅家吃穿不缺,扔会按着节气准备各式节礼,数着日子往傅家送。
有时是各地的特产,有时是名贵的保养品。
傅璟臣说过她,傅家不缺那些,叫她别伸着手跟娘家要东西。
她叫他自己跟爸爸说,他又说没必要。
明楚的车开到了湖舟江泮,这里都是占地数十亩的独栋别墅,门口大片的草坪绿茸茸的,欧式房顶被镀上一层淡金,正午的阳光肆意的照着,在脚底留下又小又深的阴影。
明楚把车停在喷泉边,抱着两个大泡沫箱子往屋里走。
傅家没有明家那么多人口,老宅里就住着傅璟臣的父母和爷爷。
“老太爷被朋友请去吃饭了,少奶奶您先坐,我去请太太。”
婆婆林淑正在练瑜伽。
明楚让保姆忙自己的,不用招待她,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瑜伽房。
林淑身材纤瘦,五官很温婉,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与那些四十出头的差别不大。
见明楚来了,她从地上起来,快速地换了身衣服。
“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外面多晒。”
林淑的语气有小小的埋怨。
明楚弯了弯眉眼,“我爸托朋友从外国空运来的野生生蚝,怕放久了不新鲜,让我赶紧送过来了。”
“这么多我们哪吃得了,”林淑看着厨房门口的两个大箱子,“下回我亲自跟亲家说,别让你一趟趟送了,怪辛苦的。”
明楚可不敢,林淑亲自去,爸爸不会听劝,反而会觉得明楚办事不力,让亲家不满了。
“妈,我爸买的多,就是吃个新鲜,没关系的。”
林淑叹了口气,便没继续,想了想,她又说道,“要不你留下跟我们一起吃吧,反正璟臣出差了,你一个人在家怪没意思的。”
明楚闻言有些诧异,“他出差了?”
“是啊,听说澳洲那边的合作伙伴出了点岔子,非要他过去。”
明楚吐了口气,原来自己竟然误会他了,傅璟臣是真的出差了。
“怎么,他没跟你说吗?下次我得说他,出远门必须跟你报备。”林淑埋怨起儿子,一点都不客气。
明楚缓了缓开口道,“跟您报备更好,我工作忙,有时也顾不上他。”
这五年,明楚一直在为二人的婚姻打遮掩,将林淑瞒得死死的。
林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俩甚至没有同房过。
林淑对她很好,她进门的时候,林淑把传家的镯子拿出来,要当场给她戴上。
还是傅璟臣冷言劝阻,“等有了孙子再给也不迟。”
当着傅家那么多亲戚的面,明楚不上不下的。
最后林淑安慰她,“璟臣这孩子独立早,平时在单位里独断专行惯了,他没接触过女孩子,不知道你的好,等时间长了就好了。”
这一等就是五年。
她也没等来傅璟臣融化。
林淑握着她的手,那张温柔的面容透着真诚,“你可不能这样想,老婆是老婆,老妈是老妈,你们俩才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她的声音像河流,无声滋润着明楚千疮百孔的心灵。
明楚心里说道,很快就不是了。
明楚这段婚姻里唯一的不舍,就是林淑。
她在明家是长女,从小就被要求懂事,独立,有好东西要让给妹妹明甜,有什么要吃苦受累的,则会落在她肩上,她实在没享受到亲情的温暖。
嫁过来之后,林淑对她的温柔,比她在明家这么多年享受的都要多。
要跟傅璟臣离婚的话,在她嗓子里转了又转。
最终被咽下,还是等离了婚以后再说吧。
她不想看到林淑的眼角染上哀愁。
傍晚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一下,谭明州告诉她,跟明甜的解约流程已经走完了,叫她明天去新公司签约。
谭明州说话办事却干脆利落,明楚觉得自己的选对了一次。
网上那些带节奏的热搜也都撤了。
像退潮的海水,留下大片的沙滩,只剩来不及逃跑的鱼虾干巴地蹦跶。
这些事情林淑都不知道,她不爱上网,也没人给她打小报告。
明楚留下吃完了晚饭,都没看到公公。
“我都要吃那些鱼的醋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拿着根鱼竿一坐就是一整天,鱼有我好看吗?”林淑的语气酸酸的,叉子在果盘里戳来戳去,“明明退了休,在家的时间比上班时还少。”
大概在婚姻里幸福的女人都是一个模样。
明楚只知道,她不是这个模样。
她翻着朋友圈,有的朋友在阿尔卑斯山滑雪,有的朋友在伦敦广场上喂鸽子,还有的在读书馆苦读。
在清一色的风景照中。
她看到了格格不入的明甜。
她发了一张自拍,裹着厚厚的巴巴里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背景露出半个男人的肩膀。
坐标是,悉尼。
林淑在她耳边细细的抱怨公公的小习惯,明楚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攥住。
疼痛密密麻麻的传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淑突然停了,她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林淑见明楚盯着手机发呆,便往手机上看了一眼,随即脸色一变。
“楚楚,是不是傅璟臣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了?”
她的语气有些严肃,不允许明楚逃避。
明楚哽咽着,“没有,妈,就是想出去旅游了。”
明楚不会告诉林淑傅璟臣跟明甜去孕检了,她也不会告诉林淑傅璟臣去澳洲出差,明甜也去了。
这是她跟傅璟臣的事。
林淑显然不信,盯着照片里露出的那块肩膀,眼神越来越冷冽。
“明甜身后的人我看着眼熟。”
“我也......不知道。”
她摁了屏锁键,屏幕迅速熄灭,那张照片消失在眼前。
明楚很快跟林淑告别,匆匆离开了傅宅。
盘山公路没有路灯,也没有过往的车辆,明楚伸手抹了把脸,手心一片湿意,空调一吹,冷冰冰的。
她越努力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明甜却越是强势,非要将她的婚姻扯的溃烂不堪。
明楚一脚刹车踩到底。
轮胎在地面留下长长的拖痕。
她拿出手机给傅璟臣留言:离婚协议我签字好字了,以后你过你的风花雪月,我过我的幸福人生,我们婚丧嫁娶,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