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黄昏逐渐消失在天鹅河沿岸尽头,夜色缤纷闪耀,即使没有月光也依旧繁华。

已经进入夏天,空气里湿润的气息有了几分炎热的味道。

这里是西澳大利亚州的首府,气候温和的珀斯。

语言的交流是其次,初来时时差与食物差异给未来带来了很多困扰,常常弄出各种小差错,光是租房这件事就弄得她够呛。

不过,她语气好,碰到个热情善良的当地人,合租公寓的阿德莉娜帮了不少忙。

最可怜的那会,是初来乍到,脑子简单,倒霉地被房屋中介给骗了钱,除了交学费的钱,差不多剩下就一个月的生活费。

骗子拿了钱后,眨眼人间蒸发,报警又找不到证据。她拖着行李箱流落街头,独自蹲在冷风呼啸的大学外面茫然望天,首次体会到举目无亲的滋味,急得只能一个劲掉泪。

没钱租房子,即使暂时能填肚子,难道风餐露宿吗?

残酷的现实令人措手不及,心情低落到了深谷。

当时,阿德莉娜正从学校回家,出于好心询问,得知了她的遭遇,同情之余又说自己刚好在找合租的室友,她可以先帮她垫着房租,等找到工作,慢慢还不迟。

已经进退维谷,难道还能遇到更糟糕的情况?未来考虑不到一分钟就答应了。

为节约钱,公寓条件马马虎虎凑合。

说实话,母亲听她说要到这个与家相距几千将近一万公里的城市,是持反对意见的。一是考虑她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独自在外不安全,二是学费高昂,对普通家庭压力太大。

不过,出发前,她虽然不了解这座城市到底怎样,但查阅各种资料对比,觉得度假圣地和花园式的风格很符合自己的喜好,还是动了心。于是,靠着拿全额奖学金,加上打工赚生活费的条件,好说歹说说服了母亲。

她曾经思考,大学毕业后,除了读研,工作,再过数年结婚、生子、买房的模板之外,还可以有怎样的人生可能。不怕社会竞争,不怕被别人超越?怕。

但她更怕的是,不假思索的在一条路上走下去,发现错的时候,却由于贪恋那所谓的安全感而没有勇气舍弃,哪怕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并不是在假定怎样的人生一定是对的而其他的都是错的,只是她疑惑,自己有没有认真的去想究竟怎样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趁现在时光还没有吞噬生活的留念,趁她还有可以挥霍的一点青春,趁现在双手还能触碰身边的每一处点滴。有人说人生至少要有两次冲动:一次为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为说走就走的旅行。

既然她不能拥有前者,就为后者付诸全部。

从地图看,珀斯位于澳大利亚西南部,和祖国一南一北,隔着两大洋。建城的柏斯刚开始时是自由屯垦殖民地──天鹅河殖民地的首府,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赢得了很多美誉,比如“灯光城”,“天鹅城”等。

珀斯还是五所大学所在地,而澳洲大学中综合排名非常高的西澳大学也是其中之一。

刚到这地方,相当长的时间里因为各方面的不适应让她封闭自己,仓促决定离开,也只是为了逃避不愿看到的画面,结果真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却天天处在颓废无目标的状态。

可世界上到底没有爬不过去的坎儿,蜗居了几天,出门狂吃一顿美食,观看一场电影,再满血复活,她站在屋顶大喊,立志创造美好的新生活。

然而美好的新生活不是那么容易创造的,在社交场合,忌讳打哈欠,伸懒腰这样的小动作,必须时刻注意的举止,否则容易引起别人反感。

第二,还得改自己的饮食习惯,澳大利亚人偏爱清淡,比起咸的,他们倾向于甜或酸的食物。对,他们还以面类为主食,她对此无感。

哎,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当她发现双方巨大的差别,别提有多郁闷了。

北桥区是众多华人聚集地之一,珀斯著名的唐人街,有不少华人餐厅和商店,超过一百家餐厅供选择,特别集中在Lake Street 及 James Street,种类很多,从中菜、印度菜、希腊菜、埃及菜、泰国菜、越南菜至意大利菜等。

但长期吃餐厅的中菜,她肯定是吃不起的,而且可能思乡情切,总认为味道比起正宗的家乡菜,始终差一点点。自己做,又没那么多时间,材料也不足,吃蔬菜和啃点potato就不错了。

这么磨了半年,没大米饭的滋润,倒是没被摧残成面条儿,反而越发有种横向发展变五星红旗的趋势了。看来,吃得不多,脂肪和油腻的食物照样使人发福。

除了按时上课、考试,来往最多的地点就是学校、公寓、酒吧,又回归三点一线。

学校的老师说:“不要觉得没有在做你觉得有趣的事情就叫浪费生命,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的确除了旅行,其实更多的时间也只是在过很普通的生活,自己添置衣食住行的各种东西、收拾房间、跑银行邮局、办各种手续,买菜做饭、打扫房间,还得时不时的和澳洲房东讨论一下中国社会主义的问题。

没有觉得这些时间被浪费掉了,也突然理解了。所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并且知道之后的若干年里,探索生活还要在养活自己的基础上。

在餐馆打工,被吝啬的中国老板剥削过,被滚烫的热水烫伤过;在火车站,被充满种族歧视的眼光看待过;在课堂上,自己的creative thinking被老师赞扬过,team work spirit被同学夸奖过。

交换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它让人意识到,原来最好的经历不是那种奋斗到最后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不是高枕无忧从此安逸,更不是到此结束。

而是在你以为走到这段经历的尽头的时候,发现它把更多有趣的可能,更加广阔的空间带到了眼前,即使需要休息,却已经开始忍不住对继续走下去充满期待。

她来到这里,最大的收获就是独立生活的能力和与人交流的能力得到了显著性的提高,甚至还能顺畅地和人开玩笑了。换成以前,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珀斯福利好,生活水平高,却导致她的生活费处在捉襟见肘的状态,成天只能靠阿德莉娜时不时救济一下,苦逼地盼着汇率跌得越多越好。

找兼职的头两个月,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突破自己与人交流不多的心理障碍,几乎跑得两条腿肿成红萝卜,可惜洋人也有自己的圈子,除非迫不得已,不会轻易招外国人和留学生。

好比国家会鼓励人民买自产的牛肉,而绝不大量进口海外的,因为你不知道吃了是不是得疯牛病。

迷茫地在大街上闲逛,走过一条又一条街,抬眼往往商店玻璃门,琳琅满目的衣服,精致小巧的高跟鞋,再低头瞅瞅自己,一身洗得发白的外套加破旧的小靴子。

仿佛梦游似的,她无精打采地往家走,一路都在思考如果没有工作,今后的日子怎么办。任性地离开,母亲给了半年的生活费已经宽宏大量,而她也不愿造成更重的负担,自己许下的诺言,不可能再厚着脸皮求助。

虽然公派交换项目的学费基本不用给,但生活费还是要支付。在国内的时候,不知道钱的重要性,也没有太看重节约。现在没钱了,又找不到经济来源,方明白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