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有几天未来都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不想出门。
也不是不能学习,只是整个人没了精神,浑浑噩噩,对生活缺少热情,每天都有气无力。
无意识地走在街上,不知道自己往哪个方向。
幸好,幸好及时地撒了个玩笑般的幌子,怕给他更重的负担,也免得让自己轻贱到尘埃里。
她曾经以为,因为喜欢着一个人,所以无论他怎样视而不见,冷淡应对也没关系,或许某天,他忽然心生怜惜,舍不得了,幡然悔悟了她还是最好的呢?
他不知道,和自己在乎的人关系慢慢变淡,距离慢慢变遥远的过程,那种感觉真的是发自心底,蔓延至整个胸口微微的疼。
老天爷是不是也在可怜她,所以突然降下这一场暴雨。
终于醒悟,他是她梦中往复的梦,是她永远写不出的十四行诗。这份心情,不会得到回应。
所有的心神微**,纠缠暧昧,还有那些欣喜、痛苦、忐忑,全部是她一个人自导自演的独舞剧目。如果知道结局这么惨烈,她一开始就不会去窥视他冷漠外表下不经意的温柔。
大风卷着冰凉的雨水飘来,落在脸上,手背上,未来浑然不觉。呆呆地,如同一尊雕塑。
人来人往,偶尔传来车子的鸣笛声。
璀璨的霓虹灯光被雨水模糊,腾起的水雾看不清更远的地方。
她死死咬唇,仰头把泪水逼回去。
蓦然,视野里闯进一个身影。
倾盆大雨被遮住,男生迎着狂烈的风走来,被雨水模糊的面容有双漾着暖光的眸。高挑的个子有些单薄,衣服也已经湿了大半。
身后人群步履匆忙,斑斓的雨伞仿佛彩色蘑菇绽放在阴郁的天空下。
“你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干什么?”豫礼一手撑伞,用另一把伞的伞尖在她头顶轻轻敲了下,语气有点无奈而气急败坏的味道。
她跑得太快,转眼不见踪影。
他一条街一条巷子地找,整整两个半小时,几乎跑遍大半座城,才终于在这个小面馆外面的屋檐下发现她。
孤零零地抱着手臂,蹲在那里,看起来无助可怜。
他说:“会不会因为不是期待中的那个人到来而觉得失望?但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这个朋友一样,第一时间就能找到你。”
一声惊雷,她吓得打了个哆嗦。这一瞬间,忽然更想哭了。
豫礼抹了把满脸的雨水,也跟着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肩膀:“这个,借你。”
未来没动。
他也沉默,撑伞遮住她头顶的风雨,一言不发陪她蹲在街边。
“想哭就放声大哭吧,没人看见。”脸扭向相反方向,他将伞微微撑在她面前,挡住身体。
当初,他把余绫川的秘密告诉她,是希望她能更靠近他,但如果他知道结果是这样,一定不会说出来。
“谁说我要哭,我才不会哭!我才不会……因为不喜欢我的人哭……不会因为被喜欢的人拒绝哭……绝对不会!”她大声说,咧嘴用力地笑,放肆地笑。
炎炎夏日初见的场景,相识后亲密相处的数个日日夜夜,一幕幕画面犹在眼前。往事镌刻心底,但已物是人非。
夜色漆黑,天地间织成细密的网,只听见哗啦啦的雨声。
从头发上扯下来,掌心握着他送的发卡,尖锐棱角深深刺入皮肤,一点都感觉不到痛楚。
以为伤心到极致应该是痛入骨髓,却反倒仿佛失去知觉。
睁大眼睛望着前方,其实一无所见。她不难过,不难过。
许久,豫礼偏头看看她紧攥着的手,低声道:“被放弃的不是输家。”
“永远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如果没有谁心疼你,你也要自己爱惜自己。”
掰到第三根手指,他看到了她手心用力掐后乌紫的指甲印,也看到了那枚发卡。
未来猛地缩回手,扯开嘴角笑着说:“从你的嘴里听到这种道理,我一点不感到安慰啊。”
许多遇见都是一场美丽的序曲,我们试图抓住或创造幸福的音符,完成整篇欢乐的歌曲,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偿所愿,书写期待的结局。
她不想陷进这样低落伤感的情绪不可自拔。
我爱你,你不爱我,我就伤心欲绝好像对全世界都生无可恋,只有琼瑶阿姨戏本子里的痴男怨女才会抛弃一切,做这种举动。
更何况,这份心情只能算作喜欢吧,根本不是所谓的“爱”,也没那么沉重,她不能为此期期艾艾一蹶不振。
既然清醒地意识到绝不能相濡以沫,那不如坦**地接受相忘于江湖。
豫礼盯着她,忽然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拉她站起来。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
夜色笼罩大地,瓢泼大雨冲刷着浮躁的城市,将污垢与燥热一一清理干净。
轰隆隆的雷声不断在天边回响,院子里的花木剧烈抖动,迎接这场久违的洗礼。
余绫川看着来往车辆汇入灯河,把这个夜晚衬托出点浮生若梦的错觉。
虞女士来来回回几次,劝他早点休息,他似乎毫无所觉。
翻开的书始终定格一页,平时能够专心致志的内容怎么也无法看进去。
余绫川揉揉太阳穴,无端的倦意席卷全身。
将书放回书架,手指从左至右逡巡,划过凹凸不平排列的封面,停顿在尾端。
桌面有点凉,连暖黄的灯光都温暖不了。
雨敲打着玻璃窗,发出轻微的破碎声响。一面风雨摇曳,一面安然静止,隔绝两个世界。
没有明亮的月光,房间内宁谧得针落可闻。
他再次起身,沉默地走向阳台,敞开窗户,风夹杂雨点汹涌而来,吹湿脸颊。
“老师,你终于回来了!”
“我在等你一起睡啊。”
“老师,生日快乐。”
“老师,好喝吗?”
……
脑中短暂空白,缓慢浮现离开前她的脸,她的眼睛,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起来倔强而哀伤。虽然是笑着说话,但在那个刹那,他感觉得到她的绝望。
一丝痛楚,猝不及防席卷心口。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楼梯间虞女士端着水,脸上有朦胧睡意。
余绫川点头,不说话。
她拉住他的手,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妈,别担心,有些私事处理。”他安慰。
虞女士欲言又止。
“你休息吧。”余绫川走向玄关。
迎着风雨,车碾过浓重的夜色,往宛城方向疾驰而去。沿路灯火一盏一盏向前延伸,模糊成一片,消失。
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这样的描述:
“爱一个人到底什么感觉?”
“就像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铠甲”。
那么对自己来说,那个小女孩究竟占据了多少位置?
夜已深,街道行人稀少。
雷声停歇,雨滴却源源不断随风钻进伞下。
冷静与从容像摔碎的玻璃一点点瓦解,他穿过重重雨帘,在雨中快步走着,对扑面而来的冷意毫不在意。
屏幕显示23:57分,拨打的电话传来关机的提示,短信也没有任何回音。
一切讯息仿佛石沉大海。
他忽然有种错觉,如果这次找不到,她就真的将从自己的世界消失。
白色衬衣湿嗒嗒地贴着皮肤,呼吸渐渐急促,步伐不知不觉变得匆忙。
擦肩而过的路人投来怪异的目光,有人甚至回头停下来窃窃私语。这个男人……是根木头吗?不知道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了?
余绫川清楚,现在的行为可能带来不像话的后果。可心底的声音却在自私地纵容贪念,为什么要虚伪地做背离意愿的事?
不管她到底心思如何,从意识到情感的微妙变化那天起,想着的,难道不是为了再见她?
不知道她是否还在学校,到底在哪里,他沿着街道,想象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地点。
走到C大附近,视线触及安静伫立的教学楼,猛地顿住。
很奇怪的,像被什么牵引,他竟然没半点迟疑地径直向里面走。
“哎,余老师,怎么晚还来学校有事?”门卫大叔疑惑地问。
余绫川道:“是,我把很重要的东西忘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