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痛经症状消失,上完两节应用化学课,怀揣着愧意,未来跑到奶茶店买了杯柠檬绿茶,还在背包里装了一盒润喉糖,希望借此减轻一下自己占用余绫川宝贵休息时间的负罪心。

下了高铁直接赶去教室,余绫川比平常迟了五分钟。

他的美术与摄影基础课向来座无虚席,不管是学生选修慕名而来的,还是单纯看那张赏心悦目的脸,整个阶梯教室基本爆满,设备已给他开好了。

讲台上的不锈钢保温杯装着的水飘起淡白色的热气,他翻开讲义,抬眼要点名,突然发现最后一排挨着窗户的位置上搁着个包,然而人不在教室。

他莫名觉得有点奇怪。

刚点完三个名字,一个人影悄悄推开后门,目光在讲台上望了望,却没敢落在他身上,低着头,迅速到位置坐下。

她以为这么多人,他不会注意到,但实际上他一眼就发现了。

余绫川顿了一会儿,不着痕迹收回视线,确认专业的学生到齐了,开始上课。

两堂课加课间休息,九十分钟,未来没太往他这儿看,除非大家发言完鼓掌的时候,才把视线稍微往他背后斜一点。

他讲课方式,不太借助多媒体,而是通过实例来讲解,墨绿色的黑板上从左到右列出简单的概述,她偶尔抬眼瞟过去,看着他的背影,手腕微动,一时走了神。

“布置的书目大家要回去看,对你们修学分没有坏处。下课。”

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未来站起身,把本子和笔胡乱往包里一塞,拉链卡在布上了,她用力扯了两下,还是没拉上。

“较什么劲?”

一句话从前面飘过来,她抖了抖,仍旧去扯拉链。

好不容易拉上了,她把包往背上一挂,头也不抬,小声一句“老师再见”,跟着其他学生离开了。

像被猎人的枪声惊动的小兔子,捂着狼狈和羞赧一口气逃远。

余绫川把设备关好,看了下时间。

教室人都走光了,外面嘈杂的人声也渐渐远了。

下午六点多,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门半开着,只有余绫川坐在桌前,旁边挨着一盆低矮的绿植。

敲门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人媲美龟速磨磨蹭蹭挪过去。

四目相对时,未来脸颊微热,仿佛下了好大决心,终于将那杯柠檬绿茶放到他跟前,小声嘀咕:“老师,给你的。”

余绫川看了眼那杯茶,问:“怎么突然贿赂起我了?”

还以为她要和他装熟悉的陌生人。

“……”又词穷了。

在教室里没敢当面给他,还是等到了下课后,才敢过来。

“不……不是贿赂,就是买给你喝的。谢谢你前两天的照顾,还有那件衬衣,听肖姨说弄脏了,如果你不嫌弃,我拿回去洗干净了还给你。”

“现在才想起来洗衣服是不是晚了点?”

她抿了抿嘴角,自知理亏。

“行了,衣服我已经扔了,”见小姑娘表情微变,知道是太敏感,余绫川又破天荒地补充道,“不是因为你弄脏了丢的,只是原本就旧了,不打算再穿。”

右手还放在针织衫口袋里,未来摩挲着光洁的润喉糖盒面,有点犹豫,思考现在是否合适把它拿出来,一起送给他。

算了,买都买了,不能浪费。

她伸出手,把那只小盒子放到柠檬绿茶杯边,生涩地解释:“还有这个,只是觉得老师上课辛苦了,应该好好保护嗓子……”

心跳着,脸蛋也滚烫,她小心翼翼。

余绫川敛目,看了看那个盒子,再抬眼时,他的语气与往常无二:“我的职责就是教学生,再辛苦也有相应的劳动报酬。”

尽管带着说教意味,未来怕他不收,还是急切道:“老师你不用介意,我是自愿买的,而且这些不贵……”

余绫川望着她,不再多言,颔首:“这次先收了。”

而后口吻轻描淡写:“以后不能再送。”

犹如石头落地,她马上笑出来,强压着这份膨胀到几乎控制不住的快意,铿锵有力地回答:“好!”

他拆开杯封,喝了一口茶。

“老师,好喝吗?”

“还行,没那么甜。”

余绫川哼一声,低而轻,似拂过耳尖的春风。

“老师,听说你以前是准备进海城教育局的,怎么到宛城的C大来教书了呢?”

“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吧。”

“那我们学校真幸运,还好有钱。”

所以,她才能遇到他。

“你听豫礼说的?”

“嗯,他说了一些关于你以前的事。”包括那个最讳莫如深的秘密。

“别跟那小子太亲近。”

“啊?”

“他不像你,一直野得很。”

黯淡的世界好像瞬间点亮了明亮的光。

这样寻常的聊着,仿佛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了些,未来张了张嘴,想澄清些什么,可又感觉欲盖弥彰,索性全部咽了回去。

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放大,越来越清晰,笃定。

或许在毕业之前,她能够变得足够优秀,然后无所畏惧地走到他面前,认真传达——

老师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你好久了呀。

未来左手捂唇,不敢露出太明显的笑。

新的一周,余绫川上完课,提着公文包穿过走廊。

学生们打闹着,不忘笑着与他打招呼,他点头回应。

回到办公室,放下书,去饮水机前接了杯水泡茶,回到桌前,正要润润嗓子,他忽地记起了一件事,转而放下杯子,拉开了正中的抽屉。

取出那只还未拆封的盒子,垂眼在手里丈量了下,巴掌大小,携带方便。

打开盖子,里面的糖是姜黄色,随意拣了颗丢进嘴里,一股子清凉薄荷味儿,一直从鼻腔延续到气管深处。

恰逢另一位老师路过,见此驻足,好奇地问:“吃什么呢,润喉糖?”

余绫川“嗯”了声,信手递出那只糖盒,“要吃吗?”

“好啊,”那位老师伸手,“来一颗,刚上完三节理论,喉咙痒得不行。”

然而手还没碰到,余绫川旋即收回去,把糖盒丢回抽屉,又关上,动作一气呵成,仿若无事发生过。

惹得对方失笑控诉:“逗我玩呢?一颗糖而已,你也太抠门了吧。”

余绫川面不改色:“学生送的,一颗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