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转头，看着车窗慢慢落下来，余绫川招了下手。
“老师？”她满脸惊讶。
元旦后，有相当长时间两人没见面了。寒假几十天，不是没有想过他在做什么，只是纠结得多了，认为自己过于低微，得到的也不过是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可突然的偶遇，心里死灰复燃般又冒出丁点小欣喜。
余绫川问：“去哪里？”
“回宿舍。”
“寒假很忙？”
“啊？没有。”
“设计竞赛想好参加了吗？”
未来愣住，“老师怎么知道……”
余绫川平静道：“师生聚餐少不了谈些话题，况且，这也算是学校的大事情，耳闻不足为奇。”
“原来是这样啊，”她笑笑，绞着手指说，“其实我没准备好，担心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尽心尽力，至少给自己一个不后悔的机会，你的成绩也算得上专业排头的，既然导师认为可以，结果有那么重要吗？”
“我……”
“如果没有兴趣，另当别论。”
她小声道：“也不是没有兴趣。”
余绫川一手握着方向盘，侧身看向她雪白的脸，“脸色差，没睡好觉？”
她忙摆手否认：“没有，可能是做课题报告熬了两天夜。”
宋诗织那点事，也没法说给他听，学生的私事，老师哪里管得着，管也管不了。
“还有点事，不说了。考虑好，这样的机会不多。”
“嗯，老师慢走。”
未来瞧得出他神色匆忙，退后两步，站在原地看车往前拐了个弯，消失在办公大楼后。
为了多方面培养大学生的创新思维和工程技能，增强工程设计与实践能力，教育部联合化工学会举办了全国性的竞赛，C大被划分到华东赛区，学院对此非常重视。
这是个团队沟通合作的任务，光是准备项目可行性报告，初步设计图及说明书就够人忙的。除了上课，未来基本上是往办公室实验室跑，连兼职暂时也没时间去。
余绫川的话让她多了份动力，认真想了三天，最终决定参加。导师自然是高兴，特意叮嘱前辈们照顾着点。
直到第二周，宋诗织主动打来电话。
挨着教学楼的背光处，两三个女生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说说笑笑。
“诗织，你还没跟韩一城和好吗？”嘴里咬着橡皮筋，未来两手将头发全部笼到脑袋后。
听韩一城说，自从那天两人吵完架，始终没再说话。遇见的时候招呼都不打，各自低着头走开，好像谁也不认识谁。
宋诗织低着头。
扎好头发，未来道：“你别怪他，他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但你应该知道，他也是为你好，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宋诗织回了句。
说不清，对韩一城是怎样的看法。从他那天突然现身解围，以及后来的愤怒爆发，她的心情也变得莫名其妙。
从来没有人如此维护自己，她一直想着如何才能让陆岛高兴，被喝醉的他打，被来路不明的女人骂，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了。
眼盲心盲，她知道自己就是如此，只是不明白韩一城为什么那么生气，似乎遭受这种情况的不是她，而是他。
韩一城没有任何不对，错的原本就是她。可是，她却不承认。
未来叹口气道：“你跟陆岛……”
宋诗织心里五味杂陈，“现在别提他行吗？”
境地太凄惨，她自己都觉得丢脸。
“好，”看着那个总是活力四射的女孩这样安静，未来也不好受，沉默片刻道，“说说最近吧。我这段时间跟着大家做竞赛准备，头都大了。”
“听别的学长说了，不过你那些化工的东西我也搞不懂，肯定特别累吧。”
“累倒没多累，反正我是相当于给他们打下手的，只需要查找相关资料，弄点表格文档，主要设计还是他们完成。”
宋诗织道：“我发现你比以前的性格开朗些了，至少可以融入集体，不再独来独往。”
未来笑了笑，“有你的功劳呀，是你一直鼓励我，我才能鼓起勇气。”
“那是当然，我是谁？毕竟是你的指明灯啊。”
“你真是不客气。”
“我这叫受之无愧。”
“行，我服你。”
聊着聊着，不开心的情绪仿佛抛诸脑后，两人忍不住相视而笑。
未来刚和宋诗织走到食堂门口，手机突然震动，话筒里的声音喘着气问：“你在什么地方？”
“豫同学？”她诧异道。
“你过来……”那头的环境有些嘈杂，弄得他的话也断断续续，“陆岛……劝不住，你带……他们……”
听到陆岛的名字，未来赶紧说：“你大声点，我听不太清楚。”
豫礼道：“韩一城和陆岛打架了。”
她愣了下，条件反射地看了眼宋诗织，追问：“什么地方？”
豫礼发来定位，她挂了电话，迟疑该不该告诉宋诗织。
察觉到异样，宋诗织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未来咬唇，终是说了出来。不管怎样，韩一城不是随便招惹别人的人，唯一的原因，是他真的生气了，而这极有可能是因宋诗织引起的。
即使自己出面，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
到达豫礼定位的那个酒吧时，外面已经围了一堆人，看热闹的，窃窃私语的。
未来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到了最里面。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副只能用混乱来形容的场景。
桌上的酒瓶歪歪倒倒，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无数零食。
陆岛揪着韩一城的衣领，鼻梁乌青。韩一城的脸则更是严重挂彩，嘴角都破了，血顺着下巴滴落，但盯着他的目光没有半分畏惧。
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三个女生，两个男生。
“住手！”正要阻止，宋诗织率先开了口，走过去站在陆岛和韩一城跟前，隔开两人。
没料到她来，两人都怔了怔。
陆岛皮笑肉不笑地说：“诗织，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不要管，在边上看着就是了。”
宋诗织没有理他，看着韩一城问：“还要继续吗？”
韩一城把视线撇向一旁。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难堪，尤其在她的面前这样狼狈，他原来一直想做那个守护她的英雄，但没想到最后不自量力，事到如今，也没有退步的想法。
她觉得很可笑吧。
明明说过与他无关，她从来不在意他的感受，所有的快乐痛苦都因另一个人存在，他还做这种不正常的行为……
不，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变得不正常了，只不过没有诚实地面对。
算了，如果她想嘲笑自己，就随便嘲笑吧。反正，没有得到的，无所谓失去不是吗？
沙发上的陌生女孩起身，踱步到陆岛身旁，笑着说：“好啦，亲爱的，玩玩而已，那么认真干嘛。”
陆岛回视着她，前一秒还神色铁青，转瞬松开手笑笑：“说的是，要打架可以奉陪，但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不想扫了兴。”
女朋友？
这三个字说出来的刹那，韩一城怒气冲天地盯着他，余光瞟了下宋诗织。
她的脸短暂苍白，看着陆岛，指了指女孩，又指了指自己问：“她是你的女朋友，那我呢？我是什么？我是你的谁？”
“诗织，听话回去，不要在这里闹，”陆岛却没有直接回答，安抚道，“有什么我们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