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破案

2008年中国奥运会开幕式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北京街道上已经行人稀少。这时,一辆白色的没有挂牌子的广州本田闪着红蓝警灯呼啸在空旷的街道上。与所有朝向奥运会主会场方向驶去的车辆背道而驰的这辆小车最后在北京图书馆大门口停下来。图书馆门卫感到有些好奇,因为图书馆的读者几乎都走光了,就是馆员们也都集中坐在电视机前准备收看奥运会开幕式的现场直播。门卫本来想拦下这辆车的,但看到挂在挡风玻璃后面写着“国家安全部警备”字样的红牌子,他迅速打开大门。司机经过大门时向门卫问清了第二阅览区日夜阅览室的方位,然后就猛踩油门驶进去。

周局长从车上下来后,一路小跑进入到第二阅览区,阅览室工作人员带他通过一条长长的走道,日夜阅览室是北京图书馆新开的阅览室,为有需要的常常失眠的专家学者二十四小时开放。门口的图书管理员见周局长走过来,知道是那个怪人打电话叫来的,就迎上前去,说:“那个人在这里已经两天两夜了,翻阅了六百多本书,——您是来领他走的吧?”

周局长点点头,管理员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心里想,如果现在赶紧把这个疯子领走,自己还来得及去音像室看开幕式。

日夜阅览室里已经空无一人,靠墙角的两排桌子上堆积着一人多高的书,周局长朝那两堆书走过去。杨文峰从书堆中抬起头,周局长看见一张两天两夜没有睡觉的脸,吓了一跳。

“你搞什么鬼?”周局长口气中有些心疼和责怪,“你电话中让我马上飞奔过来,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当局长后第一次使用警报车在北京的大街上呼啸而过。要我送你去医院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破案!”杨文峰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说罢,示意周局长坐下来。站在门口的图书管理员看到两人坐下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皱了皱眉头,走到自己座位那边拿起一个小收音机,打开来听。

“你破案?破什么案?就坐在这里破案?”周局长满脸的不屑,“你知道奥运会开幕式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要开始了吗?”

“知道!”杨文峰说,“所以,虽然我还没有完全想通,可我不得不把你叫出来,如果万一我想通了,我需要坐你的警车去阻止一个惊天动地的恐怖活动——”

周局长微微有些吃惊,但表面上还是说:“你还没有想通就敢把中国国家安全部的情报局长叫过来听你的调遣?”

杨文峰并不理睬周局长的讽刺,说:“这两天我好几次都差一点想通了,可是又突然山穷

水尽。我太疲倦了,脑子已经不够用,现在头又开始疼,我想你过来和我一起想——”

周局长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他想让杨文峰按照自己的思路尽快把脑袋里的东西倒出来,他知道这个时候急也急不来。果然,杨文峰调整了一下坐姿,并不看周局长,声音轻轻地好象自言自语一样讲开了。

“其实,周局长,当我的同学李军等接二连三地被中央情报局拉下水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是同学中出了叛徒。当时虽然也怀疑过其它几位同学,但我一开始就把华盛顿的刘明伟作为主要的怀疑对象,因为在郭青青的问题上,你们也获得了情报,可是后来证明你们获得的情报是假的,是故意转移我们办案视线的。当时提供情报的人可能没有想到郭青青一直还爱着我,结果让我很快就搞清楚了整个事件是一个双面间谍布置的圈套。由于你当时不肯告诉我是谁向你提供郭青青的情报的,所以我走了些弯路。我那位同学很聪明,他利用自己对老同学的了解,利用老同学们的致命弱点,把好几位国家重要官员拉下水。不过,他忽视了我也是他的同学之一,我也了解每个同学的优缺点,我就是利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为了破案,我在走访了多位老同学的父母的同时,也细心分析了每位同学的致命弱点。我发现,出事的李军等老同学都是我们班出来后混得不错的,都是在政府部门有点级别,有点权力的。那么,我猜想,是不是在整个过程中,那位叛徒同学不光是为中央情报局做事,而且还带有点嫉妒的心理?这样一想,刘明伟就几乎是唯一的人选了。他知道郭青青整容的事,还和北京神秘的单位有联系,而且是目前最有理由嫉妒李军等人的老同学。

“刘明伟是我们班最优秀的同学之一,他能言善辩,思路清晰,人长得也高大英俊,最主要的是他还有一个当时为安徽省副省长的爸爸,这一切都让他在我们北京大学国际关系专业系中鹤立鸡群。大学毕业后,大家各奔西东,但几乎都不约而同地预测今后最有出息的非刘明伟莫属。后来的发展却出人意料,刘明伟在他父亲的支持下,到美国留学。当时我们国家还没有接受“海归”,所以刘明伟毕业后就留在了美国华盛顿,并且以自己的才能找到了一份很象样的在美国国务院的工作。但是几年下来,刘明伟发现,无论自己多么有才能,多么勤奋,可是想要在美国国务院这个世界上最官僚的机构之一得到重用和提拔几乎是不可能的。同时,他回头看看国内的同学,李军等已经是副厅长了,其它的同学也基本上升到正处长、副处长的级别了。也许官职不大,但是当刘明伟回国后发现这些官职不大的老同学个个腰缠万贯,派头十足的时候,刘明伟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加上刘明伟的父亲也从副省长的职位上一退到底了。刘明伟的父亲,据我调查是一位非常清正廉洁但无所作为的副省长。周局长,您比我更清楚,这样的官员退下来后,那对残酷的现实社会的认识和对人情冷暖的感觉远远比一个普通老百姓强烈多少倍。以上这些因素加起来,使得刘明伟对国内现实不满,于是开始利用那些成功老同学的致命弱点拉他们下水,算是作为报复。当然,至于那些老同学,我不得不承认,也应该负有责任,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后来,由于我们发现了他的阴谋而加强了防范,中央情报局不得不停止他的建议,不再采取行动。

“再分析一下他为什么要当双面间谍。刘明伟是我们班上最胸怀大志的人,他的雄伟志向绝对不是当一名小小的无名间谍,可是在刘明伟的发展道路上,他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出国自费留学,学习国际关系和政治,原来以为学习先进的美国社会科学,今后可以回国大展鸿图。你们也看到无论是台湾还是其它第三世界的国家和地区,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掌权的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留学美国回来的。可惜,这次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以我们国家的现状,未来五十年里学习文科的海外留学生根本不会得到重用,即使用也是为了陪衬门面。刘明伟发现这个问题时,已经太晚了。于是他干脆象我的同学田海鹏一样,一不做,二不休,加入了美国籍,这意味着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中国实现他的政治理想了,对不对?刘明伟受他父亲的影响,非常热爱中国,换句话说,就是心里老是放不下中国。而投靠国家安全部,为国家提供力所能及的服务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这点您比我清楚,很多海外华人就是心里放不下中国而——”

周局长示意杨文峰接着讲,不要扯不相干的事,杨文峰接着讲下去:

“他不甘平庸而想获得重视才自愿为你们工作,同样的原因也让他为中央情报局工作。不但是我,几乎所有的同学都不会相信刘明伟甘心在美国国务院当个小角色。但是他竟然一干就是多年,其原因不言自明。

“你知道,所谓双面间谍,他们自己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双面的。双面间谍就象一个同时投入两个男人怀抱的娼妇,她们竭力要做的就是让两个男人都感觉到自己只爱他一个。从间谍史上讲,由于双面间谍知己知彼,他们往往可以成功周旋于两方之间,让每一方都把他们当宝贝看!在美国的华人几乎都不愿意为美国情报机构充当线人,而象刘明伟这样知己知彼的华人就更是凤毛麟角,他投靠美国中央情报局作为线人自然受到欢迎。这样刘明伟虽然只是美国国务院的一个小头目,可实际上他在美国的地位要重要得多。与此同时,他又投靠你们。这让他感觉更好,觉得两方都少不了他,甚至他有时候会飘飘然地认为自己在控制着中美关系!

“在分析刘明伟的性格时,我发现刘明伟其实是最不适合当间谍的。因为当间谍是一种崇高的理想,不管为谁充当间谍,一旦你选择去当间谍,那么你就要为了自己的理想永远隐名埋姓,甘守寂寞,一辈子默默无闻,一直到死你都是活在孤独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上最精彩的间谍故事,最刺激的情报斗争都被优秀的间谍永远带进坟墓里去了。可是刘明伟做得到吗?他是一个不甘寂寞,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的人,他怎么可能去当间谍呢?”

周局长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杨文峰没有注意,仍然好象自言自语一样讲着自己这两天两夜的思考。

“进一步的分析让我吓一跳,那就是刘明伟并不是把当间谍作为一种理想,而是作为一种手段,一种实现他自己理想的手段!周局长,作为情报局老局长,您告诉我,当一个人把充当间谍作为一种手段,作为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时,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周局长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们在考察间谍时,不怕他贪钱好色,就怕他胸怀大志,把充当间谍作为阶梯,作为实现自己目的的手段。如果那样的话,轻则他们到处招摇撞骗,谋取自己的利益和资本,重的是他们提供假情报,误导党和国家的政策决策。当然还有更严重的甚至出卖国家——”

“没错!周局长。”杨文峰表情凝重地点点头,“在一个正常的体制下,情报首长不可能大权独揽。在我们的体制下,情报部门的首长当到副部长就到头了。所以相比较其它部门我们国家安全部的升职机会最少。当然也有不正常的情况,例如前苏联的克格伯头子和文革时的康生,结果都为两个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灾难。”

杨文峰停下来,用手指掐着太阳穴,过了好一会没有说话。这时,周局长说道:“小杨,我也知道刘明伟有问题,但他确实发回来一些很有用的情报。再说,你分析了半天,刘明伟这次提供这样的假情报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杨文峰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他之所以给你们发回很多好情报,是因为他知己知彼,很会迎合你们的心态。还记得前几年有个为大陆和台湾充当双重间谍的家伙吗?他在同一天发出两份假情报,给北京的情报宣称,台湾军方某月某日将在北纬38度的台湾东面海域有秘密行动;给台湾的情报又神秘的报告,某月某日中国军方在台湾东面北纬38度的地方有重要的秘密活动。结果大陆和台湾军方都非常紧张,某月某日那天,两军果然同时派遣海军秘密舰艇到这个区域潜伏侦察。当然,大陆和台湾的海军都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对方,结果这位双面间谍受到了大陆和台湾的双重重奖。”

讲到这里,杨文峰脸上第一次露出开心的笑容。不过短暂的笑容过后,他又立即严肃起来,接着说道:

“于是我最先想到的是,刘明伟这次向中美两边同时提供情报是为了获得某种重视。你知道刘自从做了双面间谍后,一直备受重视,但是几年前他开始利用同学的致命弱点陷害同学,被我们及时发现,作了保护措施。这些情况虽然刘明伟无法知道,可是作为一个敏感的间谍,他一定是感觉到了。周局长,我们同学出事后,你一定不象一样重用刘明伟,对不对?同时中央情报局在使用刘明伟的计策成功了两次后就再也不灵了,他们自然也开始不把刘明伟当回事了。这些刘明伟都感觉到。他必须做点什么挽回自己在中美两国情报部门的地位。于是他同时向美国中央情报局和中国国家安全部提出了有关破坏奥运会的惊天动地的预警情报。当然你们和中央情报局都没有以前那么重视刘明伟,可是你们两方却都不敢对这份情报掉以轻心。对不对?你不说我也知道,美国首次秘密派遣了三百多位特工到中国,估计总的花费可能超过三亿美元。我们国家就更加不用说了,表面把奥运会搞得轻松自如,但内里却紧张得把弦都快拉断了。现在,把整个北京城都清场了,光从全国各地调六十万可以‘信得过’的‘群众’进京就几乎花费了上亿元人民币,可见这刘明伟确实利害。”

“这样说,”周局长气愤地说,“这刘明伟因为嫉妒同学,为了报复社会,为了引起两国情报部门的重视——!”

“这些念头已经足够让他走火入魔了!他始终没有摆脱他父亲的阴影,他父亲是在如火如荼的**中提拔上来的,对那个时代一直恋恋不舍。刘明伟从某些方面出发,片面地认为今不如昔,特别是喜欢辩论的刘明伟对于目前中国社会埋头向钱看非常不满。加上没有一个间谍特务不怀念冷战对峙的年代。”

“可是,就为了这个目的就报假情报,让我们劳民伤财?!”周局长说。

“劳民伤财算不了什么!”杨文峰突然站起来,吓了周局长一跳。周局长马上紧张的问:“难道还有什么事要发生?”

“不错,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惊天大破坏马上就会发生!”

“你是说,刘明伟确实知道有什么人要破坏奥运会,他的情报是真的?”周局长颤动地问。

“对,也不对!我们还是从刘明伟的性格推理吧。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如果想得到两国情报机构的重视,那么他可以告诉北京“美国正制定和平演变中国的新计划”,同时可以密告华盛顿“北京准备在亚洲称王称霸”,如果这样,两国肯定都会重视他,当然谁也无法短期证明这情报的真假。可是向两国同时报奥运会遭对方破坏的情报,就不是这么回事啦。这种预警性质的情报比战略情报更加重要,于是他从新得到了你们的重视。可是想一想,如果他报的是假情报,那么奥运会平安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那么不出两个月,中美两国情报机构都会检讨这一花费巨大甚至造成两国对立的情报,到时就不是刘明伟的重不重要的问题了,而是两国是否还信任他的问题。我认为,刘明伟不可能不知道报送这种假情报的后果,更不会犯这个致命错误!”

“天啊!”周局长几乎叫出来,平时的矜持也没有了,“到底怎么回事?”

“听我说完,事实上我们奥运会的保卫工作已经做到了万无一失。”杨文峰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所谓有人要破坏奥运会的消息中美两国都是从刘明伟那里得到的,我就想,刘明伟怎么会有这类情报来源?他不过是靠自己的脑袋编造而已!所以我的结论是:刘明伟不可能掌握了其它什么人或者恐怖组织的惊天大破坏行动,更不会掌握了中美两国情报机构都无法掌握的情报!”

“可是,小杨,我都胡涂了,你刚才不是说,一定有惊天大破坏吗?他提供的情报到底是真还是假?”

杨文峰仍然站在那里,身子有些抖动,一字一句地说:“他提供的情报当然是假的,不过他却让假情报成为真的情报!因为搞这个惊天大破坏活动的主角就是刘明伟自己!”

周局长额头渗出汗珠,他在努力思考,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确实老了,该退休了。这时他只能听见仿佛在耳边的心跳声和杨文峰那仿佛很遥远的说话声。

“周局长,既然刘明伟想让中国回到国际孤立,中美对抗的年代,既然他想成为中美两国都倚重的铁幕那边的英雄,那么他靠报送这种很容易戳穿的假情报能够达到目的吗?当然不行!于是我就开始怀疑,刘明伟说的破坏奥运会也许真的存在吧。可是我们早分析过,已经排除世界上任何组织和个人要破坏奥运会的可能性。这样想,我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我忽视了情报机关和间谍特务们常常使用的一种雕虫小技:那就是自己揭露自己来立功。刘明伟自己准备破坏奥运会,然后他把上面的情报分别上报中美两国,故意说是两国要互相破坏。这样,到时刘明伟一旦破坏奥运会,不但证明他的情报正确,而且中美两国将走向严重的对抗,中国会再次被美国为首的西方竭力孤立,这些不正好达到刘明伟的目的!这样分析,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不过,他有什么能力破坏奥运会?”虽然空调下的室温只有摄氏20度,可是周局长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流下来,流到嘴角,感到了一丝丝的咸味。

“这正是我要破的案!”杨文峰说道,“谁都有能力破坏奥运会,问题是破坏到什么程度。我知道他这次来是被你们暗中作为贵宾招待的,今晚已经去参加奥运会开幕式了。奥运会开幕式是整个奥运会的焦点,参加的国家有两百多个,是世界上人种、国家最集中的庆典,所以他如果要搞事,一定是在开幕式上。虽然我还没有想出来他会有什么行动,但仍然把你请过来,因为我怕等想到后再叫你来时已经太晚了!

“可是,正如你所知,不要说刘明伟,就算世界上最邪恶的恐怖组织,要想在中国奥运会开幕式上搞事,也是难于登青天的。事实上,他们连进入中国都有困难,就算进来也可能会被扒掉一层皮进行检查,奥运会开幕式就绝对不能够参加了。可是刘明伟毕竟是文官,到底有什么能耐?在奥运会开幕式上搞爆炸?不可能,因为贵宾也要经过检查门。引火自焚进行抗议?那也没有多大意义,便衣会在二十秒内把他的尸体拖出去,站起来喊口号,更加谈不上破坏,对了,刘明伟要进行的破坏应该还不能伤害他自己,他这种想当英雄的人最怕死,所以前面的方式都不可能。加上他也不能暴露自己,否则他就算成为自己破坏的受益人也没有意义了。想来想去,我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怪圈。什么怪圈?因为我把刘明伟当成了普通罪犯,普通的恐怖份子一样来推理。”

杨文峰看了一眼周局长,看见周局长还可以坚持下去,就接着讲:“刘明伟不是普通的罪犯,他不是为了在奥运会上出风头扩大影响什么的,他有更加大的目的。他想借这个破坏改变的是整个中国的现状,阻止中国的和平撅起,挑起中美对抗,让世界重新回到冷战,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出人头地,甚至在历史上记上一笔,就象美苏对抗时的那许多传奇间谍英雄一样。且慢,且慢,想到这里,我突然回想起来,他报给你们的情报怎么说来着?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有超级破坏活动要借破坏奥运会来阻止中国的和平崛起!!

“周局长,我当时忽视了这句话。你想,单纯靠破坏奥运会,用两个炸弹,一点抗议,能够阻止中国的和平崛起,阻挡中华民族的前进吗?也许只有美国人会这样天真地认为,对中国了如指掌的刘明伟绝对不会如此胡涂。我们中国人确实是喜欢搞象征意义的玩艺,不过搞不搞,搞得好不好是一回事,要想影响我们国家的前途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我们当然一定要把奥运会办好,但即使奥运会出了什么乱子,中华民族将一如既往地发展前进,中国将按部就班地和平崛起。这个趋势是不可阻挡,无法逆转的!

“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破坏奥运会和阻止中国和平撅起并不是一个概念!刘明伟不可能搞混!只怪我一开始就认定那是假情报而忽视了这个重要的细节,现在回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情报中已经写得明明白白,那‘破坏活动将可以阻止中国的和平崛起’——我的天啊,那该是多么可怕的破坏活动!你知道,周局长,中国人民是坚强的,就算你恐怖份子真搞到了核子武器或者化学武器在北京释放,就算中国人民牺牲无数,那能够真正阻止中国的和平崛起吗?能够阻挡中华民族的发展吗?绝对不能!”

“小杨,”周局长控制着自己,打断问,“难道刘明伟策划的破坏活动比在中国投放一个原子弹还要严重?就凭他刘明伟一人?”

“不错,周局长,我担心事实就是这样,无论从人民生命财产,政治和经济发展来看,都要比核子武器在中国大地上爆炸要严重得多!何况刘明伟想要中美对抗,想要美国和世界来孤立中国,让中国回到他父亲生活的极左年代。原子弹在中国土地上爆炸的话,只能激起世界人民对中国的同情,又哪里会出现对抗和孤立中国的情况?”

“那他用什么方法?”周局长现在脸上的表情象在听一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鬼怪故事。

“这两天我坐在这里就是在想这个问题!我找到这些书,因为我记得上次到华盛顿时,刘明伟告诉我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在书中找到,不光是颜如玉和黄金屋,你还可以在书中找到所有天才的犯罪行为,改变历史的犯罪等等。就象美国‘911’事件后,很多人觉得拉登是天才,其实小说家汤姆-格兰西早在多少年前就在他的小说里描写过类似的情节。再例如四年前台湾

总统竞选投票前一天发生枪击案,陈水扁虽然只是轻伤,可是中国历史从此改变。那次枪击案就是一个赌徒在书店里看到一本叫《暗杀陈水扁》的书而照板学样的制造了一支土枪去做的。”

周局长这时才向桌子上的书扫了一眼,从柯兰道尔医生的《福尔摩斯探案》到《007系列》,几乎都是世界各国间谍、破案和恐怖故事的书。作为情报局局长,这些书周局长当然一本没有看过,如果他有闲时间看这些书,那也就没有时间当局长了。

“周局长,我们不是对付普通罪犯,一个普通罪犯根本无法在保卫工作做得滴水不漏的奥运会场搞破坏,更加无法利用某种破坏而影响中华民族的命运。我们是在对付世界上最高级的罪犯。可是我得说,这个世界上最高级的罪犯也不可能自己想出天才的犯罪行为。不知道你认识到没有,世界上所有最邪恶、最聪明、最可怕的犯罪行为都不是罪犯自己发明的。在犯罪意识和犯罪的手法上,我可以这样说,知识分子永远走在罪犯的前面!只要翻阅一下刑事档案和世界间谍故事,所有的手法都可以在世界历史或者世界文学史上找到!”

“这些天,”杨文峰指了指眼前的那两堆书,“我迅速浏览了这些书,找出所有在集体场合犯罪的恐怖情节,书里的犯罪我都一一记录下来,我归纳出六十多种,包括搞爆炸,释放生化武器和致命的病毒,炸开可以淹没现场的水库,劫持飞机进行撞击,组织抗议制造流血冲突,刺杀主持人或各国重要来宾等等。现在,周局长,请你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好好回顾一下,建国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国家经历过哪些波折苦难,又有哪些是改变或者差一点改变了我们民族命运的?天安门事件算一个,我不想和你争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刘明伟无法发动任何人到天安门抗议!自然灾害也很可怕,可是刘明伟不会呼风唤雨!我前面也说了,其它形式的任何破坏,如爆炸、自杀等其它让中国当局出丑的极端活动最多可以在小范围破坏奥运会,可是却无法达到改变中国命运的目的!还有一点在我们推理中必须考虑的,那就是刘明伟是为了出名,为了自己得到中美两国的重视,所以他在破坏时,绝对不会采取暴露自己,或者让自己牺牲的方法,这样说也可以说他怕死。所以那些自焚,那些人肉炸弹的方法可以排除。”

“让我想想。”周局长边想边说,“你上面说的方法很可怕,但是却无法阻止中华民族的和平撅起,更不要说改变中华民族的命运了。如果说改变民族的命运,让我想一想。三年自然灾害,中国不但饿死无数,而且中华民族的心灵永远受到了伤害,然而那场灾难是天灾人祸一起造成的,现在不可能重演!**当然彻底改变了中华民族,让我们民族差一点陷入万劫不复的悲惨之中,可是这只有毛主席和‘四人帮’一起才可以发动得起来,两者缺一不可;经济危机可能引起社会动**和政治危机,然而以目前中国强劲的经济发展势头,就是比尔盖茨和索罗斯一起策划,也无济于事,这就是我们至今不完全接受WTO的条款,不让人民币完全自由兑换的深层考虑;还有一个不能不提,就是台海战争,不过民进党已经下台,马英九刚刚入主总统府,两岸暂时相安无事。在奥运会开幕式上投放化学武器,有可能,不过整个北京城都处在极先进的核子和化学武器的可探测范围内。再说就算真成功在奥运会制造了爆炸、放毒等,也只能激起全世界和全中国人民的同仇敌忾,完全说不上影响中华民族的和平崛起。对了,还有一件事差一点忘记了,六年前,我们国家和民族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几个月。当时有一种叫‘非典’的致命疾病悄悄在中国出现,后来迅速传到海外几个国家,结果全世界都紧张,并有人跳出来叫嚣要隔离中国,那时中华民族真是到了危险的关头。如果在奥运会——”

周局长突然停下来,杨文峰也全身颤动了一下,两人目光交织到一起时,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惊恐!

杨文峰指了指面前的两张写满小字的纸,声音颤抖地说:“在我的总结中排在第三十四位的破坏方法。小说里有这样的情节,恐怖份子在希腊雅典奥运会开幕式上散布细菌,因为那是全世界人种最集中的地方,结果参加开幕式的人短短几天内把这细菌带回到世界各地200多个国家。恐怖分子就把解药作为要挟,结果控制了全世界。这本是科学幻想小说,写得很悬,再说我不认为现在有这样的细菌,可是你突然提到‘非典’病——”

“细菌属于生化武器,我们可以成功测试出来,可是如果把细菌换成‘非典’病毒,那么就是无形无味的,开幕式一结束,各国要员、观众和比赛结束的运动员都会飞回自己的国家,‘非典’病毒的发病周期在三到十五天,天啊,这样说,这个致命的‘非典’病毒就将传遍全世界!真是可怕——”周局长恐惧地说。

“更加可怕的是,‘非典’本身就源自中国,2003年的‘非典’才传了几个国家,就造成世界上一百个国家紧张起来。如果这次情况发生在奥运会期间,全世界将毫不犹豫地一致隔离封杀中国,中华民族将从生命财产、经济发展和国际地位上多方面处于最危险的关头!”杨文峰接着分析说。

“哪里可以得到‘非典’病毒?”周局长已经有点惊慌失措了。

“哪里都可以得到!‘非典’病毒当时被输送到很多国家,是为了各国科学家合力研究出治疗的方法,结果都没有成功。为了研究‘非典’病毒,很多国家科学家把病毒培养成固体状和**状沾附物,完全可以装在一个矿泉水瓶子里通过任何安全检查带到世界各地去,生化武器探测器根本无法探测出来。再说,这些年保管‘非典’病毒的实验室并没有特别的安全保卫,包括中国广州的‘非典’研究所,保安人员也只是雇佣的普通盲流,医生出入不受检查,香港一些周刊的记者曾经很容易就潜入进去,并且偷拍了很多照片,还登载在周刊上。另外,我也想起来,田海鹏提过,美国亚特兰大传染病实验室几个月前被窃贼侵入,其中被怀疑盗窃的病毒就有SARS病毒,就是我们叫‘非典’的致命病毒——”

周局长摇晃着站起来,抓住杨文峰的手,几乎是带着哭腔说:“你扶着我,或者背着我,不然就拖着我,马上上车!”

小车以飞的速度向奥运会主会场冲去。接到周局长电话的国家安全部部长没有来得及请示政治局就自行启动国家应急机制,同时命令:从北京图书馆到奥运会主会场的所有街道上的车辆,包括中央政治局首长的车队在内,都必须停在道路两旁,让一辆无牌的白色广州本田小车畅通无阻。

奥运会开幕式进行了十分钟,贵宾席上的刘明伟才松了口气,同时松开了手里紧紧抓着的矿泉水瓶子。他装着象其它观众一样聚精会神地欣赏奥运会开幕式,两个眼睛向四周扫视。开幕十分钟,厕所里应该没有人,他想。这时,他心里紧张异常,不过紧张中却带着激动。奥运会开幕式前半个小时的表演将使得整个会场的灯光忽明忽暗,这是他早就打听好的,一定要在前半个小时采取行动。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坐着看表演,自己起来上厕所会不会被怀疑?不要疑神疑鬼了,他在心中安慰自己。他一抬头,浑身一哆嗦,仿佛真的见鬼了,因为他觉得刚才在贵宾席门口好象看到了已经死去的鬼魂一闪而过。他迫使自己镇定,镇定,再镇定!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之后他觉得自己好笑,就勉强笑了一下,真是疑心生暗鬼!

不行,得马上采取行动!刘明伟这样想着就站起来,抓着矿泉水瓶子,猫着腰从座位上朝走道过去。还好,没有人注意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大球场上,开幕式确实太精彩了!

精彩的一刻从今天开始!今天也将是我最精彩人生的开幕式!刘明伟这样想着,朝厕所方向走去。经过一两个显然是便衣的人时,刘明伟故意把矿泉水瓶子的盖子拧一下,好象要喝水的样子,便衣朝他笑笑。

冷静!冷静!!再冷静!!!刘明伟轻轻推开厕所门,他在镜子前停下来,假装整理衣服,没有人,很好!他想。接着又发现自己的鞋带松了,于是弯下腰,乘机从下面扫了一眼四个小房间里的地上,很好,也没有人!刘明伟松了口气,准备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透明手套和微型透明口罩。突然笑了笑,他竟然忘记关门!不对,这门应该是自动关的,怎么没有听到关门声?这时,他抬头——就见鬼了!

“杨,杨,杨文峰,你,你是人还是鬼?”刘明伟一时回不过神,结结巴巴地问。

我站在那里,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厕所的门在我身后轻轻的关上。乘他惊惶失措之际,我打量了一下厕所,还好,如果万一他把那瓶子盖打开了,我想应该可以把这个高质量的厕所密封起来。我心中有些疼,那样我和刘明伟都得封在里面,他手里拿的是经过强化的‘非典’病毒,是没有变种之前的,如果暴露在这样的病毒之下,将必死无疑!

“杨文峰,你不是死了吗?!”刘明伟强装镇静的看着我。

“死人可以站着说话的吗?老同学!”我强装镇静,看起来那瓶子盖还没有打开,我的心稍微平静一些。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怕死了,但是一想到如果感染‘非典’的话,自己死时所有的亲朋好友老同学都无法到我病床前告别,一想到那一双双熟悉的眼睛将隔着厚厚的玻璃含着泪水和我默默告别,一想到亲人在玻璃那边的嘴唇深情地一张一合我却什么也听不见,我有一种比死还痛苦的感觉。我想,如果让我选择,我将选择在一场格斗中遍体鳞伤地死去。我不怕死,但刘明伟却怕死,所以今天我一定会赢。刘明伟如果勇敢的话,他其实已经赢了,因为他可以在进入开幕式会场前把那瓶子非典病毒打开,让自己先感染病毒,这样他只要在开幕式会场转几圈,就有可能让全世界遭殃;又或者他在会场中直接打开那个瓶子,可是,怕死的刘明伟没有出乎我意料,他先到厕所准备先把自己保护起来,再去散布病毒,他这样做,不但给了我时间,也给了我必胜的信心!

我冷冷地盯着刘明伟手中的瓶子,冷冷地说:“你见到过死人会站着说话吗?”

“哈,我早应该想到的。”他强忍着惊慌,让自己的嘴角现出冷笑,“国家安全部是个站着进去,趟着出来的地方,你杨文峰原来从来没有离开过国家安全部!”

我没有说话,仍然冷冷地看着他。

“你什么都知道了?”他冷冷地问。

我点点头,眼睛仍然盯着他的手,他比我高一个头,而且比我魁梧。

“你要阻止我?杨文峰?”

我点点头,从我到他有四步,从他到我也是四步的距离。

“就凭你?”他嘴角带着嘲笑。

“就凭我!”我咬着牙强忍着把一个呵欠压回肚里,冷冷地说。虽然在大学里我从来没有赢过他,但那时我也从来没有找到过必须赢他理由。

“你既然不是国家安全部的,现在连工作都没有,我倒想知道你有什么权力,你代表谁来阻止我?”他嘴角的嘲笑更加大。

我忍不住打出一个哈欠,想起电影里的一句话,冷冷地说:“那我就代表人民吧!”

他拿瓶子的手颤动了一下,我向前迈出了半步,他立即惊恐地停止颤动,我也就保持在那三步半的距离。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里有恐惧,于是我的恐惧减少了一点。“你不应该陷害我们的同学,李军现在被终生监禁!”

“哼,我陷害他?”刘明伟脸上露出鄙视,“他贪污受贿国家和人民的财产几百万,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

我不动,也不说话,我知道无论说什么,我都说不过刘明伟,但我却仍然死死盯着他,随时保持着可以在瞬间冲过去的姿势。

“杨子,”他突然改变了口气,让我浑身一颤。“杨子,你听我说——”

“你可以说,但不能动。”我尽量装出和刚才一样的冷漠,但我想起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了他开车来纽约接我到华盛顿一路上大家开心的聊天和不时爽朗的欢笑。

“杨子,”他语气更加柔和,“这个国家已经不成样子了,这个国家需要刺激,需要重新振作!你看看你周围,贪污腐败堕落无处不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民没有信仰了,到处是男盗女娼!再想想以前我们在学校时的雄心壮志,你难道忍心让我们国家这样发展下去?我常常想,我有什么能力改变这个国家?现在我终于想出了这个办法,这个国家需要灾难,人民需要团结,党需要重新回到艰苦奋斗的年代,我们也需要一个环境大显身手。杨子,你和我,可以一起大干一场!”

“你指让‘非典’病毒从中国传播到全世界,然后让全世界一起来谴责中国,制裁中国?”我竭力压抑着声音里的愤怒。

“杨子,不是这样的,你没有全面理解。让全世界都传染上‘非典’没有什么不好,要死大家一起死!可是中国人多,死人对我们是有好处的,而欧洲和美国如果死人,那么经济就无法发展,到时我们中国不但可以出口廉价商品,而且还可以出口人。不要被死亡吓倒,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说过,我们不怕打核战争,我们不怕死几亿人,死了几个亿,我们还有好几个亿,但是如果美国死一个亿,他们就都完蛋了!这样说,你明白吗?中华民族不怕死亡,只有死亡才可以让我们中华民族获得重生!另外更加不要怕世界对我们制裁,毛主席时代不是全世界都制裁我们吗?可是中国人民生活得多么充实,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多么让人怀念呀。虽然那时我们还小,可我们不也都是手拿红宝书,在激动人心的岁月里茁壮成长?我们需要中国重新振作,需要党重新振作,需要人民重新振作!!”

我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我冷冷的目光仍然牢牢耵着他的手,我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厌恶和暴戾之气,这更加增强了我的胜利的信心。

“杨子,我一直有个理想,你大概不知道吧?”他益发温柔地看着我,同时脸上充满了向往。

我冷冷地“哦”了一声,摇了摇头,眼睛却一刻也不放松。

“我的理想就是有一天,祖国危难的关键时刻,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我,刘明伟,一位黄皮肤,黑眼睛,普普通通的中国人,奋不顾身,挺身而出,冒着被骂成千古罪人的危险,振臂一呼,救中国于水火之中!杨子,你不要以为我不了解你,其实你也一直在心底有这样的理想,对不对?大学时我偷偷注意你,每当听见国歌唱到‘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我就发现你浑身鸡皮疙瘩,有时还发现你眼角湿润——”

不亏是刘明伟,道理不但总在他那一边,而且他早在大学时就看穿了我的内心。不过这次他虽然看穿了,却没有看懂。我冷冷地说:“刘明伟,没错,我们这代人,特别是我们这代进入文科学习政治的人,哪个不是满怀抱负?进入大学时把拯救中国作为自己人生使命的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因为把拯救世界作为自己责任的同学大有人在!明伟,你确实金睛火眼,我心底的确一直藏着个幻想: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时一刻,中华民族突然到了危险关头,而我这时只要牺牲自己就可以拯救咱们的民族,我会潇洒地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结果,我光荣地牺牲了。当然这并不影响我接着幻想,当人民知道了真相,他们都痛哭流涕,有的人还举着我的遗像搞全国大游行——”

“你看,老同学,我们没有什么不同呀!”刘明伟有些激动地亲切的看着我,“现在我们面临选择,我们可以每天象个普通人一样一边吃饭拉屎撒尿,一边地老天荒地等待那样的机会出现,当然你知道那样的机会永远不会到来的。不过今天我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我们可以创造那样的机会!现在,老同学,就让我们来为自己的理想创造这样的机会吧!我们一起,用‘非典’病毒让世界震惊,让国人苏醒,让党重新成为人民敬仰、人民爱戴的清正廉洁的党,让——”

“住手!刘明伟!”不知道他是因为太激动,还是故意乘我专心听的机会想行动。他的两手又合拢了一点,我恢复了冷静,不知不觉地又向前迈出了半步。现在从我到他是三步,从他到我也是三步。我冷冷地说:“不错,我们的理想都是想当英雄,不过我们不同的是,我幻想牺牲自己拯救人民而成为英雄,而你却幻想牺牲人民来成全你这个英雄!我宁肯在幻想中享受我的理想,也绝不会和你一起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我不会为了自己的理想而置中华民族于危险之地!不过,我警告你,刘明伟,如果你再动一下,我实现理想的机会就来了!”

一丝绝望闪过刘明伟的眼睛,之后是深深的仇恨,他咬牙切齿地说:“没有想到如此滑稽,我们的机会同时到来,原来你的理想就是阻止我的理想实现!好!不过我想知道,你凭什么阻止我?你以为你打得过我吗?”

我冷笑着说:“我没有以为可以打败你,但今天我必须打败你!”

“哦,”他诧异地看我,“除非你学习了武功。”

“没错!”我加倍冷漠地说。

“你跟谁学的武功?”他有些迷茫,但我知道他从来不曾迷惑茫,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危急关头。

“风清扬!”我高声说。

“谁是风清扬?”这次他好象真的迷糊了,“他是谁?他在哪里?”

我指指自己的胸脯,冷冷地说:“在我心里!”

我始终没有搞清楚是他的手先动,还是我的脚先抬,只知道他另外一只手接近矿泉水瓶盖时,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是零。

我由于冲得过猛,整个身子撞到他身上,但高大的刘明伟只是向后面微微移动了一小步,但他的那只接近瓶盖的手却不得不分开,再分开,然后那手在我头上停下来,捏成一只巨大的愤怒的拳头,我浑身无力,却本能地举起软绵绵的巴掌,这时我看见刘明伟的眼睛突然露出胜利者的鄙视,同时那拳头向我脸上砸下来。我软绵绵的手掌在举到一半时突然向那两双刚刚才露出鄙视的眼睛探过去,当那拳头砸在我鼻梁上时,我的两根指头也找到了那双让我鄙视的眼睛,随即只听见一声哀嚎——

我用从心中的风清扬老前辈那里学习的这一下三滥的招数在一招之间结束了老同学刘明伟脑袋里充斥的崇高理想和心中要实行的罪恶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