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铺满英语老师讲课的声音。

路随安却放下了记笔记的笔,抬眸,用余光瞧向教室靠走廊的那面窗户。

城市的昨夜下过雨,今早的太阳升得迟了些。

将乌云层层拨开后,橙红色的艳阳打在教学楼走廊上,还有点点尝试着照进室内。

为了躲开那点灼人的热意,教室窗户的窗帘被拉起大半。

蓝色窗帘布的一角,倒映在上边的影子灵活跃动着,并非物品...

倒像是谁的影子在跟随动作而动。

路随安眼神若有所思。

“Now, let’s see the questions...”

“老师。”

路随安的声音将原本还在讲课的英语老师的话语打断。

“怎么了?”

路随安平静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下厕所。”

“去吧。”

得了同意,路随安起身。

他的座位在教室后排,走教室的后门的那条路去厕所是最快的。

几大步跨过去,人就已经到了后门门口。

视线向左,跟着微微侧过头去,半边走廊的景象尽收。

俩人紧靠着墙壁扭打在一起。

夏又正张牙舞爪的发起攻击,手臂紧紧搂住黎绍一边手臂的同时另一只手尝试着伸出去,掐住五官疼得扭曲的黎绍的腰上的肉。

俩人挨得很近,画面滑稽。

路随安眼底微暗,迈开步子出去。

余光瞧见有人从教室后门出来,走廊上的俩人顿时一惊,忙站直身子。

惊魂未定的同时,夏又循着看过去,小声:“路随安?”

“你怎么出来了?”

路随安没说话,只是淡淡瞧了她一眼,目光停在她稍乱的短发上。

而后,便转身离开。

夏又满脸疑惑,撇嘴,“他又怎么了…”

黎绍舌尖顶了下脸颊,斜睨了眼离开的路随安的背影,一副痞样。

“你们俩很熟吗?”黎绍问。

夏又点头,“嗯,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了。”

“发小?”

夏又又点头,“差不多,他家就住我家对面,邻居嘛,所以经常来往。”

“我小时候就经常去他家蹭饭,长大了也是。而且我们俩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的,知根知底。”

“可我看他好像不是很待见你的样子。”黎绍这样说,眉宇间聚起些不悦。

夏又眨眨眼,不以为然,“有吗?不会啊…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你别看他那副样子,其实人挺好的。”

黎绍听她这样说,不免来了兴趣,“怎么个好法?难不成他救过你的命?”

本是句调侃的话,可没曾想夏又居然真的重重点了下头。

“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对路随安了解不多,也同现在的黎绍一样,觉得路随安这人整天摆着张臭脸不好相处。

但没办法,家里父母和路家父母亲近感情好,她这个女儿自然也要做表率,主动些去和路随安玩。

不过想是这么想的,现实很困难。

路随安从小体弱多病,一年到头去学校的日子寥寥无几。

跟住在了医院里一样,三天两头就请假,不仅学校很少去,就连家也很少回。

偶尔来几次学校,也都是匆匆上几节主课就提前离开。

平日里她和路随安连话都说不上,更别提一起玩增进感情了。

要不是后来趁着体育课的自由时间去主动搭话,她怕是这辈子都和路随安做不成朋友了。

好在有了那次的主动搭话,她和路随安终于算是熟悉了起来。

后来路随安的身体也好了很多,去学校的日子逐渐趋于稳定。

偶然的一个周末,她被父亲托付给路家,在路家蹭晚饭。

去之前,她还特地花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了三块钱,忍痛买了两根花生杏仁夹心的雪糕拿过去,想着和路随安分享。

两个小孩就坐在电视机面前看动画片,边看边啃雪糕,等着家长路和文从外边买菜回来做晚饭。

可看着看着,夏又就觉出点不对劲来。

身旁坐着的路随安不知何时起呼吸变得粗重不说,手臂到脖子甚至是脸都变得通红!脸也跟着变肿了!

夏又当即便觉得路随安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她忙跳下沙发半跪在路随安面前看对方的反应。

那会子的她才上小学二年级,乘法口诀都没背明白,拼音也半知半解,字也都还没认全呢。

对于‘坚果过敏’这四个字的读音写法还有意思,就更不要谈记住和理解了。

路随安痛苦皱着眉,朝着她点头,手指向刚吃完的雪糕袋子,嘴巴张开又合上半天。

最后,只艰难吐出两个字来。

路随安:“帮我...”

他的本意是想让夏又打开沙发旁的柜子,里边有父母曾叮嘱过的,过敏时该吃的药,但没曾想,被茶几上的雪糕袋子挡住了。

夏又瞧着他这样子,当即就联想到了昨天看的电视剧里,那个主人公临终前,不舍的眼神,与微弱气息嘱托后事的模样。

唯独嘴边差了点吐出来的鲜血。

她是实打实被吓到了,傻傻的,还以为是自己买来的雪糕里被掺了毒药,以为自己要把路随安害死了,急得当场就哭了出来。

边哭边喊,小手用力摇晃着本就晕乎的路随安——

“路随安?路随安?路随安你说话!”

“路随安我错了!我再也不给你买有毒的雪糕了!”

“你死了我肯定会被我爸爸打死的!你千万不能死啊!”

过于真情实感。

给路随安气得够呛。

也不知道那么小的个子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给他晃得这么猛。

可怜坚果过敏的路随安小朋友,不仅要遭受敏病发的折磨,还要忍受被‘罪魁祸首’诅咒的话语。

本就红的脸气得更明显了。

“不是,帮我拿...”路随安气若游丝。

想解释,但他压根没力气,况且舌根发肿,声音与气息都很难顺畅。

旁边夏又还在哭,边哭边忏悔,声音凄惨,感情真挚。

甚至哭到直恶心,一个劲地干哕。

刚买完菜回家的路和文在楼下就听见这动静,立马冲上楼回到家。

在得知事情经过后,路和文果断给路随安喂下几粒过敏药,便带上两个孩子火急火燎赶往家附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