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刚来?”
“嗯,两位也是?”
“对,坐公司的车过来的。”
“关老师呢?”
“哦,他有点事,稍晚一会到!”
态度都很客气,但很明显,李定安稍有些矜持。
倒不是他故作姿态,而是关系确实很普通,至多也就是刚认识的那种程度。
几句寒喧,朱奉贤和林伯君刚要进去,李定安的手机“嗡嗡”的一震。
洪歌无意间扫了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陈总两个字。
李定安刚要接,电话又被挂断了。
下意识间,抬头一看,陈静姝已经出了电梯。
方华很机灵,忙让开门口,微微躬躬了腰:“陈总早!”
朱奉贤和林伯君也转过身,相继打着招呼:“陈总!”
陈静姝轻轻点了点头,收起了手机:“正要给你打电话!”
“有事?”
“之前跟你说过,洛根答应的几件藏品……先去看看!”
“好!”
李定安轻轻一点头,两人肩并肩,朝着展台走去。
朱奉贤和林伯君也走了进去,不过是另外一个方向。
方华舒了口气:陈总的气场也太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她这样?
暗暗嘀咕,转过身来,却发现洪歌像傻了一样。
“你怎么了……洪歌?”
“啊……没……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陈……陈总为什么跟照片上的……不一样?”
“拍摄角度的问题,也可能是美颜过度了……怎么样,比照片上的还要漂亮吧?”
这一会儿,洪歌还哪里顾得上陈静姝漂亮不漂亮?
他满脑子都是哪天在西餐厅的场景:
“女朋友吧,挺漂亮的?”
“李定安,你挺有福气啊?”
“我去,这包?”
“哈哈,明白了……”
还有临走时,陈静姝淡淡的瞄了他一眼的表情……
洪歌越想越尴尬,恨不得用十根脚趾头把地板抠穿。
自己怎么就那么八卦,怎么就那么闲?
这以后,还怎么在公司混?
但要说辞职……绝不可能!
到哪里再去找刚实习,工资就近一万的工作?
洪歌咬了咬牙,看了看不远处的李定安。
怎么也是同学,找他求求情……
不行,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
但为什么,两人关系这么近?
李定安连句“陈总”都没叫……
又急又恼又后悔,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洪歌就跟梦游一样……
……
两人不急不徐,走到了一座展柜前面。
里面挂着一副画,看了看画,又看了看题跋,李定安微微一惊:好家伙,齐白石的虾?
他顿时就知道,陈静姝叫他过来的用意了。
“嗯……我能不能……不看?”
陈静姝稍稍一愣,瞪了他一眼:我都没说让你干什么,都还没让你看,你就说不看?
何安邦果然没说错:有的人太聪明,不一定就是好事……
“洛根没那么大方,这并不在‘赠送的几件藏品’之中,但这几年,齐白石的虾出世的越来越少,所以公司有意竟拍!”
陈静姝稍稍一顿,“鉴定费,你随便开!”
“不是鉴定费的事,你真要让我看,我一分都不会要!”
陈静姝笑了笑,“那是因为什么?”
“是有点得罪人!”
李定安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不只是我,还有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混的是什么?
人情世故!
保力艺术养那么多鉴定师,陈静姝却不用,非要找自己?
事后那些鉴定师会怎么想:陈总你几个意思?
这是其一,其二是关德海,他专精字画,而且声名斐然,所以陈静姝才花费高价请他来。但到最后,却没派上什么用场?
到时陈静姝会么想,关德海又会怎么想?
“那就当是,还人情,行不行?”
行不行都问出来了,还能不行?
至于两人谁欠谁人情,算不清了。
其他不论,只是陈静姝要求洛根,让他也挑一件藏品这件事,李定安就得记好大的人情。
他重重点头:“行!”
“好!”
陈静姝展颜一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那什么时候看?”
“现在也可以……当然,保险起见,最好是能上上手!”
“那你先看,完了之后我申请一下!”
看来陈静姝很有把握……指的是能让他上手鉴定。
所以,李定安自然也就很有把握。
不然再要是像龙纹大缸一样,明知东西是假的,他却说不上个所以然……
暗忖间,他低下头,仔细的看了起来。
先看画:乍一看,画的极简单,只是寥寥几笔。着墨也很淡,虾身素雅灰白,唯有虾头与虾眼颜色重一些,趋近于焦黑。
再看画工,虚中有实,简略得意,似柔实刚,似断实连。特别是呈灰白色的虾身,将虾壳的“透视感”体现的淋漓尽致。明明没有着彩,却有一种“虾本来就长这种样子”的错觉。
再看整副画的形态与意境:明明是一群虾,却只只都有特点,明明是静止的,却给人一种“活泼、矫捷,甚至有生命力的”灵动感。
明明都很肥笨,却又透着几丝“轻灵纤细”“灵敏机警”,可谓是将虾“画活了”。
因此,齐白石才会被赞为“史上画虾第一人”。
到这里,李定安已经有了四五分把握:这应该是齐白石的真迹,而且是比较难得的晚年时期的成熟作品。
剩下的,还得看。
看完了画,再看纸。
嗯,不是绢,确实是纸。
而且还是相对比较名贵,比较少见的高丽皮纸。
这种纸以蚕和棉为原料,所以质量非常好,自明至民国、乃至建国初都非常有名,是画纸的上佳之选。
再看轴,不是木头,却是牛角。
比不上紫檀和玉石,但相对而言,要比松柏之类名贵些。
而恰好,也与齐白石晚年时期正好是建国初的时代背景,而他又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的身份相附合。
所以,李定安至少已经有了六七分把握,这是齐白石的真迹无疑。
他稍想了想,轻轻吐了几个字:“应该……没问题!”
陈静姝眼睛一弯,刚要说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冷哼:“你这个叛徒!”
李定安都不用转身,就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