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册 第二章 天劫(上)
空中的云团剧烈翻滚,‘色’泽越来越深,浓度越来越厚,竟然渐渐凝成了一汪悬浮的液浆。
液浆呈半透明的黑红‘色’,纯净晶亮,光华灼灼,形状也在不断变化,似有无数曼妙鱼龙起舞追逐,似有无数日月星辰升起降落。每一刻的变化都多姿多彩,极尽流畅完美,天地玄妙。
我完全没有如临大敌般的警戒,四肢松弛舒展,以孩童天真好奇的目光,仰视液浆。
这不应该是什么生死劫难,而是一次新鲜生动的体验,天地向我展‘露’它的另一面。
它也只是另一个我而已。
所以只需要,轻轻地呼吸,自在地呼吸,像孩童一样放纵地呼吸。一吸一呼,我的心灵是海,雄浑浩瀚的法力是海。一呼一吸,生命‘波’动起伏,无限伸展。
一股浩浩‘**’‘**’的威压从液浆透出,沧桑、肃穆、古朴、厚重,仿佛天地庞大无匹的念头降临,俯视苍生,万物刍狗。
换作过去,我早被这股威压‘弄’得喘不过气,要么竭力反抗,要么趁机开溜。如今却不慌不忙,任由威压不断向我攀落,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气罩扣住了整座山谷,将漫天风雨挡在外面。
我被天地隔绝在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所有的感官皆被消弱,即便已入知微,也只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山谷外的境况。
月魂和螭齐声呼道:“这不是森罗万象魔煞玄劫!”
液浆散发出来的气息高贵庄严,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祚,不带一丝血腥数气。我哑然失笑:“看来老天也知道我有绞杀这个大利器,不再驱使域外煞魔白白送死了。否则乖‘女’儿一定会眼巴巴地赶过来,大肆进补的。”
我就这么笑着往后倒,一直倒在地上,脱掉鞋袜,惬意地斜靠在树背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这是在洛阳的城墙根下,最舒服的晒太阳的姿势。
既不像碧大哥那般锋芒‘挺’直,天神风采,也不是楚度悠然负手,伫立风云。
但,这才是最舒服,最适合我的姿势啊。
螭神‘色’凝重:“你小子别掉以轻心。我从来没听说过劫云还能液化成浆的,这次玄劫多半比森罗万象魔煞玄劫更可怕!”
“不管多么可怕,反正抬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又有什么好紧张的?”救了空城等于是和北境公然作对,怎会不招致天地惩罚?更主要的是我从石心蛹身上吞噬了空城‘精’华,这才是最遭天忌之处。
一呼一吸,我全身法力犹如‘潮’涨‘潮’落,生死螺旋胎醒化作一道急旋的龙卷风出现在脚下,以我为中心,向外‘**’开一圈圈黑碧‘色’的‘波’纹。
‘波’纹所过之处,犹如飚风横扫落叶,地面无声下陷,四周围的小山丘层层塌落,层层消失。威压的气罩被瞬间撑开,发出毕毕录录的碎裂声。
封闭的山谷重新与外界天地相连,削弱的感官再一次清晰入微。
我察觉到远方两道若有若无的身影,可能是天刑和公子樱被此处的天象吸引而来。
螭震惊得合不拢嘴:“乖乖,法力这么强了?比以前和龙蝶合体,比我过去的任何一个主人还强老多啊!”
我自己倒是没有一点惊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雾‘洞’吸收了数以海量的生灵‘精’华,虽然没能帮我冲破瓶须,但无疑将法力提升到了一个可惊可怖的程度。
现在我清楚,迟迟难以迈入知微不是因为法力的量不够,而是我的瓶颈需要超越北境法则才能突破。
之后我通过石勇,吞噬了大半个空城的本源‘精’华。法力又一次暴涨,自然要比公子樱、天刑这样的知微深厚。纵然是现在,空城的‘精’华犹在源源不断地提升法力,强化‘肉’身。
这些本源‘精’华带给我的好处还远不止于此。
空城最强之处,在于超越北境法则,即将自成天地。和不懂功法、只凭空城‘精’华加强‘肉’身的石勇不同,我可以从〖体〗内的‘精’华本源‘摸’索空城的法则,体会其中迎然不同的宇、宙奥妙。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轻松击杀其他知微高手。
法力再强,我对术法的运用仍旧停止在知微初境。
否则刚才的生死螺旋胎醒只会震碎气罩,而不会破坏附近的山岭。
此外,法力远远超出道境,反而是一种阻碍。过去梦寐以求的力量如今只不过是工具,道才是我的根本,工具超过了根本,就有失搂的危险。
威压被碎,天地仿佛因为我的申衅变得愤怒起来。空中的液浆发出轰然巨响,重重威压挟着深紫‘色’的雷光从天而降,发出无穷无尽的咆哮。
山谷俨然变成了雷光的海洋,滚滚雷‘浪’中钻出一头头妖怪,个个凶神恶煞,力大无穷,手持眼‘花’缭‘乱’的奇‘门’兵刃,向我蜂拥扑来。
我伸出手指,向外一勾。虚空中无数根弦线被手指拨动,化作一柄柄凌厉的刀锋,将妖怪们切割得支离破碎。
妖怪一‘波’接一‘波’地冲上,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视野。我犹如雷海中的孤岛,承受四面八方扑涌围来的惊涛骇‘浪’。
意定神闲,我似在孤岛垂钓。无论扑来多少妖怪,都在振‘**’的弦线中粉碎,根本无法靠近我一丈之内。
一身磅礴的法力几乎没有多少消耗,我只需随意勾动弦线,以天地之力自行反击。
死去的妖怪发出凄厉的嚎叫,这哀嚎甚至淹没了雷声的咆哮。他们的凶悍冲势没有丝毫停止,前仆后继,悲壮无畏。我渐渐杀到麻木,杀到厌倦,杀到手软,杀到平静冷然的心生出一丝疑问。
阻吾道者,吾必斩之。
但我真的可以这么一路斩杀下去么?
冲上来的妖怪从身强力壮,慢慢变成老弱‘妇’孺,也不再挥舞兵刃利器,而是两手空空,步履蹒跚。我不动声‘色’,勾拨弦线,将他们一一切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阔,雷海中的妖怪终于被斩杀一空,连同我心中的疑问也被自己斩灭。
但我清楚,这一丝疑问还是在道心上留下了痕迹。
雷海重重涌动,化作弥漫云气,一艘庞大的云舟乘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