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独自在屋子里一呆就呆了两天两夜,下人来传饭,听到里头一声滚出去,吓得立马就退开了。

甄氏想着让沈珏独自一个人待一会儿也好,让他能够自己想明白。

天下的女子多的是,那位萧姑娘是出色,可也不能一辈子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相信时间长了,总能走出去的。

只是沈珏两天两夜未用饭,再厉害的人的人也熬不住。

况且沈珏两天没去上朝,朝廷内早乱了,没沈珏在小皇帝身边,早朝也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沈府外头每日来拜访的大臣便有好几拨,沈珏也通通不见,现在外头的猜想纷纷,什么传言都有了,就连他的二儿子也来了信,就怕朝廷生变,问着要不要回来。

甄氏站在门外,现在这屋子也只有自己敢硬着头皮进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甄氏轻轻将门推开,屋子内却是一点光线没有,黑沉沉的也没有点烛灯。

好在下午的光线虽然不够,但好歹从窗户透进来,还能看见一些东西。

屋子内静悄悄的,甄氏屏住呼吸往里面走,穿过屏风就看到沈珏坐在椅上,怀里依旧将白玉安抱在怀里。

那椅子正好对着窗口,白衣在那玄黑的衣袍外显露一角,其余的身子都被沈珏紧紧的环在了怀里。

四五月的季节,又是死了两日的人,沈珏仍旧这么抱着,甄氏都觉得有些骇人。

她两步走过去,低声道:“沈珏。”

沈珏躬着身,弯腰撑在膝盖上,也不知听没听见甄氏的话,身体一动不动,依旧是一片沉默。

甄氏吓了一跳,正想要再往前一步时,这才听见沈珏沙哑的声音:“出去。”

听见沈珏的声音,甄氏一霎那眼眶又湿润了起来,看着眼前那颓废的身影,微微轻咽道:“放过她吧。”

“人已经死了。”

甄氏的话才刚落,忽然的破碎声响彻在屋内,沈珏手边的茶盏被他一下扫在了地上。

阴冷沙哑的声音响起:“出去……”

甄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也必须得接受。”

“人死了活不了了,你这样抱着她,是想她的身体在你的怀里慢慢变烂不成!”

“沈珏,让她安葬吧!”

沈珏的手指摸向白玉安的脸颊,还是柔软的触感,在他的怀里,身体的体温也一直没有冷下去。

她身上的香气也依旧没有退下去。

沈珏不相信白玉安死了。

他舍不得将她一个人埋在冰凉的地下。

舍不得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

他只恨自己那两天为什么没有陪着她。

他一直在想,在她气息停歇的那一刻,有没有醒来过,有没有睁开过眼睛。

她是不是其实也不想死的。

被割破脖子的时候,她该是多疼,她后悔过吗,这样报复自己。

沈珏像是入了一个臆想魔障里,被心头的痛苦的折磨着,迟迟走不出去。

平日里冷峭高华的人,此时在甄氏的眼里,亦像是一个疯子。

忍不住低头看向沈珏怀里的白玉安,只是这一看却叫她也微微一惊。

虽说光线昏暗,可那张脸却依旧白净,就像是还活着一般,让她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张脸,是不是还是热的。

明明都走了两天了,那脸怎么看不出一丝惨白,这让甄氏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再不可思议,人也已经死了。

甄氏转身去将烛火点燃,屋子内顿时亮堂起来,也将沈珏颓废消沉的模样照的更加清晰。

依旧是那一身的冷色,旁人远远看着就害怕靠近,若是不看那脸色,也是如青松隽永的身姿。

甄氏坐在沈珏对面,看着沈珏泛青的眼底,那眼里也布满了红丝,看着他眼眸黑沉没有光色,整个人像是要跟着死了一般,甄氏莫名就觉得心头聚了一口气。

她看着沈珏低声道:“现在外头的大臣都来见你,宫中事物也还要你去处理。”

“你就这样将所有事情晾在一边,就不怕宫中生乱?”

“现在虽然祁王被处置了,太后走了,可小皇帝毕竟还是皇帝,要是有心人现在去小皇帝面前吹吹风,小皇帝可什么都不懂,到时候针对你,你难道就这么被动的受着?”

“现在正是你集权架空皇帝的时候,你还这样颓着。”

“你不振作起来,被别人钻了空子,到时候可是我们侯府出事。”

说着甄氏的手放在沈珏的手背上:“再说萧姑娘也要安息,你迟迟不安葬她,这样抱着她的尸体,让她渐渐变烂在你的眼前,她会愿意吗?”

沈珏垂眼看向了白玉安的脸庞。

被烛光照过去的脸颊更加温润,铺着一层温暖的暖光,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的手指还软绵绵的搭在自己的袖子上,依旧那么白净,在黑袖上格外的醒目。

一时又悲痛难忍,沈珏红了眼眶,闭上了眼。

舍不得离开她。

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是想抱着她而已。

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心里才不会那样煎熬飘忽,没有着落。

甄氏看着沈珏悲痛难忍的情绪,默了默,轻声劝道:“好歹早上抽出些时间去处理朝中的事情。”

“太后才刚走,小皇帝正依赖你,这时候更要稳住朝局才是。”

“你一向是稳重的,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沈珏的后背一直垮着,听罢母亲的话也一直沉默。

隔了很久才听到沈珏的声音:“让我再与她待会儿。”

甄氏一愣,看向了沈珏怀里的白玉安。

她默然点点头,又到:“你两日没吃东西了,我让人端些饭菜进来,你好歹吃一些。”

沈珏的眉头渐渐隆起,低声道:“出去。”

甄氏听着沈珏话,知道这时候自己怕是再也劝不下去了。

该说的全给他说了,她知道沈珏什么都懂,他该做什么。

他将自己困在其中,别人怎么劝怕是都没有用。

从小就是这样倔的人,要做的事情,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放弃过。

就连现在人死了也不撒手,也不知这样的性子是好是坏。

甄氏黯然摇摇头,心里凝重,还是走了出去。

临到出去前,甄氏又回头看了眼沈珏那抱着人的佝偻身子,高大又颓败,自己将自己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