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川与云邪在外面走了一会, 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终于好多了。

云邪怕他自己一个人在马车孤单,便和风榣说了一声, 跟着段长川进了马车。

一堆堆的莲蓬、荷花都被塞进马车, 还有好些新摘的荷叶, 顿时马车里满是带着水汽的清香味。

青年剥了一颗莲子扔进嘴里,同他说话:“等咱们到了寺里, 拿着荷叶做个荷叶鸡怎么样?”

段长川:……

去寺里做荷叶鸡……亏他想得出。

翻个白眼给他:“朕即便是皇帝, 也不能去寺里吃鸡。”

云邪一噎:“也对……那我今天夜里岂不是和你一样了。”

段长川:“和朕一样什么?”

“独守空房啊, 姑姑要去礼佛吧, 肯定不会陪我睡。”

段长川:……

这个人原本就三句话离不开姑姑,自打开荤以后, 直接变成了三句话离不开和姑姑有关的荤段子。

“哎,我问你个问题。”

这个人突然又凑到他耳边来……

段长川警铃大作:“什么……问题?”

云邪:“你摸过她没有?”

段长川:???

没反应过来:“朕摸过她什么?”

结果某个浪**的人,直接把胸脯一挺:“这儿啊。”

段长川:……!!

后知后觉,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

他在这个世界向来以君子自居, 自打幼年继承皇位, 之后便一直将心思放在政事上,后来的“娶妻”更是因摄政王的羞辱而娶,当然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而在另一个世界他一直是个Omega, 天生就对Alpha有屈服性, 哪怕是**也都是想要被摸摸,当然不会想着去摸对方。

少年瞪大了眼睛……

一看就是从来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云邪无奈叹气:“你就从来没想过……哎, 我好想摸……但她都不让我碰。重点部位都不许我碰,你家那个也这样吗?为什么啊, 我都给她那什么了……她就不能让我摸摸吗, 我好歹是个男人……”

段长川:“和男人没关系, 你就是色。”

云邪:“……色怎么了?男人本来就色啊。我不信你就一点都不色你家皇后。”

段长川闻言身上一僵。

他是个Omega,虽然对Alpha也有那么一些些的色心吧,但更多的还是想着被色。

当然,这些都不能说。

于是少年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后不好意思地偏移了视线。

“朕当然不会色她。”

……

-

夜里,他们如愿宿在距离山庄将近一半路程的寺里。

晚膳吃的素斋,味道很不错,但总归都是素食。段长川怀着身子,入夜没多久就开始觉得饿了。

脑袋里也不知怎的,翻来覆去的,全是云邪白天说的荷叶鸡。

尤其,白天采的荷叶都被放在房间里,香气一缕一缕地往外飘,搞得他更馋了。

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外面忽然响起长乐的声音,悄悄地说话:“云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陛下呢?我带他吃好吃的去。”

“什么好吃的啊……可是陛下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咱们还得把陛下叫起来,陛下最近睡得都特别不踏实,好不容易才睡下。”

“啊,这样啊……姑姑说怕陛下晚上吃的太素了,让我带他出去吃些东西呢。”

“有劳姑姑费心了……洒家明日一定同陛下说。”

段长川听到一半就从**爬了起来,站在门外悄悄地听。

听见云邪说他要走了,当即推开了门。

“朕还未睡着……”

他说。

讲完之后才发觉,自己表现的好像有些过于急了,忙又找补:“朕方才饿了,正准备问长乐有没有吃的,就听见你们在说话。”

云邪倒是没什么怀疑,当即笑着过来牵他的手:“没睡正巧了,快过来!你家那位想的周到,听说咱们要宿在寺里,特意嘱咐了姑姑,要给你弄些好吃的呢。”

听见是白素嘱咐的,少年当即不再扭捏,直接随他一起出了院子。

“白素……咳,姑姑为朕准备了什么?”

“姑姑特意让人在寺外扎了营帐,咱们的厨子可以在里面做饭吃。咱们来的路上不是路过了一家农户?我进去一看,他们家正杀兔子呢,就买了几只让厨子烤给你吃,这会儿应该已经烤好了!咱们不是采了好些荷叶嘛,他们还弄了个荷叶兔儿,香死了!快走快走,保证你喜欢。”

一听有肉吃,段长川嘴里立刻流起口水来。

若说从前,御膳房里什么东西没有?他也没真的馋过什么,没想到怀孕之后竟然会对吃的这么……在意。

于是,挺着四个多月身子的Omega,在山上的石阶走起来,丝毫不比云邪慢。

风榣让人搭的营帐离寺庙不远,两人说话间就到了。

烤肉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

进了营帐,用木棍插着的烤兔子,皮烤得焦黄焦黄的,外面还冒着滋滋的油光。

因为段长川身子有些凸显的缘故,营里安排的人并不多,只两个厨子。

见着一身明黄色的少年,立刻行跪拜礼:“奴才叩拜陛下,陛下龙安。”

“都起来吧。”

段长川说着,缓步走到烤好的兔子前。

正要说话,忽然在扑鼻的肉香里,闻见一缕极浅的芍药香。

顿时,整个人都是一怔。

这是……是信息素的味道。

当即转身掀了营帐,便匆匆地往外走。

她来了……

是她来了吧?

【姐姐……】

云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追着一同往外跑:“哎!陛下,去哪儿?怎么肉都不吃了!”

顺着信息素的味道,一路往山下走。起初云邪还在叫他,后来突然明白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又匆匆地跟过去,一直牵着他的手腕,防止他不小心跌倒。

等到走到距离大路还有约莫十来步的距离时,少年这才堪堪停下。

此时月光清朗,段长川就站在一处枝丛掩映的地方,静静地望着几步之遥的石子路。

马蹄声越来越近,哒哒地过来。

没多久便见着熟悉的艳红身影,在路边徐徐穿过。

女人坐在高头的大马,面上遮着长长的纱巾,将口鼻都遮住,端庄之余又多了几分难以触碰的缥缈。

转瞬便消失在两人所在的岔路口。

少年仍在原地静静地站着,眼睛直直地朝那人消失的方向望着。

睫毛微微一颤,就粘上了亮晶晶的小泪珠。

云邪说,是她嘱咐姑姑为他准备了吃食,怕他和肚子里的宝宝饿着……

【你看,她在悄悄陪着你呢……】

【段长川,不要这么没出息。】

却听见,哒哒的马蹄声竟然在远去之后,又退了回来。

不消片刻,艳红的身影便又回到了两人交叉的路口。

风吹过,女人的面纱飘起,露出无奈的唇角。

问他:“怎么站在这里?”

看见云邪手里的半只兔腿,又是低低地一声笑:“在吃烤肉吗?怎么不好好吃饭就出来了,饿不饿?”

少年双手覆在小腹上,轻轻地说:“有一点饿……”

“饿还不好好吃饭……风榣说你今日又孕吐了?趁着想吃的时候,多吃一点,嗯?”

“嗯……朕知道的。”

“吃前记得好好洗手,在外也要注意卫生。你如今肠胃正若,要避免病从口入。”

“好……朕会注意的。”

“乖……”

Alpha声音温柔地叮嘱着,每句话都又轻又好听。

芍药的信息素,在她回来的那一刻起就消失的没有了踪影,约莫是察觉到他过来,就将信息素敛了起来。

段长川在空气里轻轻地嗅了嗅,失落地垂了眸子。

Alpha显然也发现了他的动作,轻轻地笑了,说:“没有信息素,现在还不能给。”

少年这才红着耳朵尖儿,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

“等之后会给你的,我可是易感期呢宝贝。”

!!!

她竟然也在易感期?

顿时更不好意思了,小声地说:“朕……朕好像也要那个……了。”

“那可巧了。”

“是……是啊……”

两人打哑谜一样地聊了好久,等到回去的路上,云邪还在一头雾水。

“咱们出来的时候,离大路也不近吧,你怎么知道她来的啊?而且位置还这么准确?你耳朵听见的?总不能是眼睛看见的吧!”

“咱们当时也没发什么声音啊,她过去的时候眼都没往这边斜一下,她怎么发现的咱们啊?”

“难道真有心灵感应?”

段长川被他烦的不行,只能挑着他能听懂的解释:“……是朕闻见了她的信息素。信息素可以飘很远,而且她正在易感期,信息素有一些失控,朕就闻到了。”

“信息素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芍药的味儿是吧?易感期又是什么?你刚才说,你也在易感期?你现在也在放信息素吗?”

“易感期就是……Alpha每隔几个月就会有的情况,需要Omega安抚,已婚的Alpha长时间得不到Omega安抚,会陷入狂躁,还有可能患上配偶缺失症,会死的。”

云邪:???

“那如果你不要她了,她岂不是会很惨?难怪她对你这么好……”

段长川:“她确实离不开朕,但Omega没有Alpha安抚会更严重,Alpha还能撑个三五年,已婚的Omega可能一年就精神失常了。朕这种孕期的Omega,如果Alpha不在身边,可能几个月就会精神有问题,最后一尸两命。”

云邪:!!!

吓得兔腿都啃不下去了。

“你你你,你别吓我啊……你俩都一个月没见面了!你现在没事吧?”

他连忙揪着段长川的袖子,仔细查看。

少年轻轻叹出一口气:“朕目前没什么事……她不是已经回来了么。”

“你们两个……这么个情况下,她还要去淮南?你还让她去?这是拿命在赌吧!别说淮南当是有多危险,她随时可能死在那边,就说若果淮南一个月没结束,她回不来怎么办?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吗?她也是的……这些方面,她都不为你考虑一下?”

青年气愤地说着,段长川就默不作声地听着……

直到,云邪说:她都不为你考虑一下。

段长川才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白素为他做了许多的事,但她却似乎从来没有同人说过。

他突然反应过来:无论自己对白素多么依赖,又或者她照顾自己多么细致温柔,在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眼里,她终究是个外人……一个仅仅在大婚之后才认识的,外人。

因为段长川自己又太过内敛羞涩,那些亲密的、甚至是赴汤蹈火的牺牲,他也没有和云邪他们说过。

连忙出声反驳:“不是的,她已经很为朕考虑了。白素对朕一直很好的。”

云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嗯……怎么说呢,若说对你好,那确实是很好……姑姑对我都没有这么细致。但你原本就娇气嘛,又是皇帝,当然得细致一些。”

“不是……朕不是说这个……”少年急得眼睛都有些红:“朕的意思是,她当初去淮南,就很为朕考虑……她……她知道朕怀着身子离不开她,临走前偷偷找到黄前辈,取了足足三大碗血,分成一个月放到朕的药里……所以朕这一个月一直都过得很舒服,最近孕吐厉害,也是因为她的血用完了……”

“她真的对朕很好,特别好……”

段长川一句句地说着。

那些在心底压了好些日子的话,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似的,源源不断地往外淌。

“她取完血之后,黄老硬按着她不许她走,她才在宫里又等了几日调养身子……一直到快回淮南时,她身子都不太好。”

“她没有不顾虑朕,她一直对朕很好……是朕,对她不好。她取血那天,朕还在同她吵架,可她一直都在哄朕……”

说到最后,眼睛都红了好大的一圈。

云邪听的人都傻了。

过了好一会才磕磕巴巴地说:“她……那个……也是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吧。再说,你同她吵架时,也不知道她当时失了那么多血啊……”

段长川吸吸鼻子:“嗯,朕知道的……朕只是觉得很愧疚……她为朕做了许多事,朕一直在误解她。刚大婚时,还猜忌了她很久,朕觉得……很后悔。”

云邪连忙递给他一方帕子:“哎呀,已经发生的事也没办法……再说,你们刚大婚的时候,也不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她有个为之割腕的旧情郎,你又是被迫塞进来个皇后……唔,说起来,你们能走到这个地步还真是不容易。”

说完,又撕给他一块兔肉:“快点吃饭吧!你家姐姐让你好好吃饭呢,你要是真觉得之前做的不好,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做呗。你才十八岁,你俩才认识四个多月,等到以后你们都活到八十、九十、一百岁了,再回想现在,肯定会觉得,这四个月算什么啊。一眨眼的事儿。”

少年这才释怀地点点头:“嗯,朕要同她一起活到八十岁……一百岁。”

活到一百岁,共度八十载。

山川不变,风月不变……星辰不变。

他们,也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