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后娘娘。”

白素站在门边上, 朝人行了个敷衍的礼。

若是放在现代,她对段长川的家人肯定是十成十的客气,毕竟人家养了那么大的儿子, 被自己完全标记, 以后就彻底属于了自己。

但这个“家人”……呵呵。

没有必要。

太后大概也是没想到一个皇后会这么无礼, 脸色立刻就变了。

“是没人教过你行礼吗?你看看自己这幅样子,哪里有半分皇后的教养。卞芝, 回头吩咐李姑姑, 就说哀家吩咐了, 让她过来好生教导一下皇后的礼仪。”

说完, 对白素看也不看,竟然直接迈步往门里走。

旁边的长乐“扑通”一声跪下:“太后娘娘, 这不合规矩啊……”

“什么狗奴才,也敢和哀家说规矩!”太后目光轻蔑地朝下看了一眼,说:“卞芝掌嘴!”

她这话说的实在太过理所当然,就连被吩咐的卞芝都迟疑了。

任她是手段通天的婢女, 也不敢打大内总管啊!那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卞芝迟疑间, 把白素都给气笑了。

她直接抬臂把太后拦到了门槛之外,狭长的眸子看向对面的人,唇角扬起轻蔑的笑:“我就算再不懂规矩, 也还知道个尊卑, 可不像某些人,连整个大桐该做主的是谁都没个数。掌嘴之前, 不知道看看你打的是谁的人吗?我丑话说在前,你这婢女但凡敢动长乐一下, 我撕烂她。”

“你!好大的口气!”

“那你试试。都说了, 陛下在静养, 现在不宜见人,还在这里同我吵。当娘亲的,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是让人开眼。为人母,没有母亲的样,论尊卑没个尊卑的样,就你这样还想教人规矩?先让那个什么李姑姑的教教你吧。我有陛下教,不劳烦你家那婆子。”

“你……!”

太后捂着胸口,气到险些要跌倒。

可偏偏她又不能硬闯,若是平日里,长乐根本拦不住她,她直接进门也就算了。

可如今白素就站在门口,大有她只要稍稍往里迈一步,就和她拼了的架势。

若她执意要闯,那罪名可就顶到天上去了,甚至说是逼宫都不为过,她哪敢轻举妄动。

于是……两相僵持,谁也不退一步。

就这么耗着。

……

“皇儿,你就这么任由这个女人在外拦着哀家吗!可怜哀家这一片苦心……皇儿!”

太后和白素在殿外对峙许久,也没见段长川出来说句话,终于忍不住探头往里面喊。

白素:……

这是明着斗不过,就开始道德绑架吗?

而对面的太后 ,戏越演越真,抬起有十厘米指甲的手,抹抹干燥的眼角,渐渐变得焦急起来:“皇儿你为什么不说话?皇儿?皇儿你怎么了?”

好像真有多担心段长川怎么样了似的。

焦急过后,又气势汹汹地朝白素和长乐兴师问罪:“你们对陛下做了什么?来人!皇后意图谋害皇上,给哀家将她拿了!”

白素眼睛微微眯起:好一个倒打一耙。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御前站成一排的侍卫们,听见太后的命令,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可又互相眼神闪烁地对望着,不敢有下一步。

“都愣着做什么?皇后意图谋害皇上,还阻止哀家进殿查看,现在,哀家命御前侍卫将她拿下!你们难道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吗!怎么,一个才进宫没满三个月的皇后,就让你们忘了谁才是这大桐的主人了吗?”

太后见侍卫们无人敢动,又高声催促。

就在各方僵持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从内殿里忽得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

接着,少年平静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皇后,请母后和赵太医进来吧……莫要寒了母后一片心。”

只一句话,白素就听出了Omega压抑着的虚弱。

【草……】

她连忙匆匆地回到内殿,才发觉: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端正地坐在桌边。脸上明明苍白如纸,却还在用唇语同她说:“别担心。”

顿时,眼眶一热。

她的少年,分明难受得连话都要说不出来,却反过来安慰她。

而那个始作俑者,已经大摆仪驾,趾高气昂地进来。

雍容华贵的妇人,先是在四周环顾一圈,后径自坐到了窗边的榻上,开始了说教:“皇儿,你便是宠着皇后也该有个度。这才娇宠了几日的功夫,就敢骑到哀家头上了,若是日后那还得了?”

一身便服的少年,掀了眼皮朝她看看,清冷冷地道:“母后不是命赵太医过来为朕诊治的么?早些诊完,朕也早些歇息。”

“对对,哀家怕方太医那小徒儿乱诊病,特意召了赵太医过来。赵太医是多年的御医,哀家信得过。”太后说着,朝身旁的老太医挥手:“赵太医你去为陛下看看,究竟是何病症?哀家听闻,已经医治了不少时日,身子该越来越好才是,怎的今日又突然这样了?哎……哀家在凤玺宫听说陛下早朝上突然发作,被抬回来的,哀家这心啊……”

一边说着,又抬手开始抹“眼泪”。

她的婢女连忙上前,抚着她的背宽慰:“太后慈爱,陛下不会有事的。”

好一大出“母慈子孝”的独角戏。

-

另一边,段长川已经将手腕放到脉枕上,静静地看着老御医为他把脉。

眼睁睁看着人面上血色退去,看着他抖如筛糠……

薄唇轻启,一字字地问:“朕今日腹痛、出血,玉生刚施了一套针法,将血止了。不知太医有何见解。如此个治法,对还是不对?”

本是寻常的问话,目光也平静的像是一片无波的水……可被询问之人,却是噗通一声跪下。

额头几乎要敲裂这玉石铺就的地面。

“臣……臣学艺不精!臣什么也没有诊出……臣……臣不才!请陛下责罚!”

坐在榻上等结果华贵女人,倏得坐直了,不敢置信:“什么也没有诊出?你的意思是,陛下……”

说到一半又连忙住了嘴。

而一身明黄的少年,望着匍伏在地的人,目光依旧平静:“没有病症,赵太医的意思是,朕都是装出来的?”

“臣……臣绝无这个意思!是臣的问题,都是臣的问题!是臣医术不精,臣再无言在太医院任职,求陛下恩准臣告老还乡……”

老人全身都在抖,整个人几乎是瘫倒在地,说出的每个字都在打颤。

段长川却只是静静地朝他望着,一个字也不说。

“陛下……求陛下,看在臣侍奉过先帝和太后多年的份上……求陛下……”

少年这才闭了闭眼,奋力地吐出一个字:“准。”

老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高声喊着:“陛下仁慈!”

后甚至都不敢看太后一眼,躬着身子飞快地退出了殿门。

待赵太医离去,段长川这才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妇人,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这就是母后信任之人……关键时候,也不过是选择明哲保身罢了。”

“什么……意思?”

她问。

但段长川却没有回答,只淡淡瞥了长乐一眼,吩咐:“送太后回去,朕乏了。”

便静静地闭了眼。

面色比方才更白了……

睫毛随着眼睑不住地打着颤,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太后张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道了一句“皇儿好生休息”,后起身出了门。

白素原是想着跟出去,但迈步的瞬间,衣角被隐秘地攥了一下。

回头,见少年双眸依旧闭着,唯有右手的两根手指轻轻抬起,勾在她的衣摆。

当即再顾不上背后还未出门的三人,径自穿过少年的膝窝,将人温柔地抱了起来。

送客的门“吱呀”一声关上,少年口中再也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轻吟。

白素抱着人的手,不自觉地一紧。

整个胸口都闷闷的发疼。

是她不够强大,在这毫无人脉的深宫之中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Omega在外饱受欺负……

从小就喊着金汤匙出生,一路顺风顺水长到大,家世、信息素都是顶级的Alpha,第一次真真切切觉得“窝囊”!

她甚至想给自己两拳。

“白素……你在生朕的气吗?”

正自怨自艾着,忽得听见耳侧响起忐忑而又虚弱的一声。

低头,看见躺在**的少年,那双琥珀一样漂亮的眼,正一错不错地朝她望着。

清澈的眸子里,难掩紧张。

“朕……朕都算好的,赵太医不敢讲出来,母后也能打发走……朕不是硬逞强。”

白素……从一个陌生的世界醒来时,她没有慌。

腕上两道血淋淋的伤,也没觉得疼。

失去了Omega,以为自己终将因为信息素紊乱而死的时候,也都从容面对。

唯有今日。

看见大着肚子,明明刚经历了先兆流产,到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保住胎的Omega,一双眸子这样认真地注视着她,忐忑不安地和她解释……

难言的酸楚,自胸口汹涌而出……

一路直直地涌上了眼眶。

温热的泪珠,滴在Omega的颈窝。

少年面上一怔。

后一只冰凉柔软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

“白素……你,你别哭。你不要哭……好不好……”

一边说着,自己的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Alpha将这只手轻轻反握住,置于唇边,落下翩然的一吻。

“乖,我不哭……宝贝,你也别哭。”她说。

“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个好Alpha,护不住你和宝宝……”

“宝贝,再等等。再等等我。”

【等我慢慢变得强大,帮你夺下这大桐的江山。】

作者有话说:

我更新啦!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