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ga在怀里, 将整个身子都靠在身上。衣衫都被抓得紧紧的。
就像是一只误入兽群的小鹿……
他不知所措得让人心疼。
白素将人揽到怀里,轻轻地地抚着他的背。
等到少年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这才将他放开。
Omega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 眸子里晕着水汽, 但也没有落下来的迹象。
显然是在强忍着。
白素心疼地低头, 摸摸他的眼角……后吻上他泛红的鼻尖。
“觉得难过就哭一哭。宝贝,你需要发泄。”
她说。
少年眼睛轻缓地眨眨, 后抬手拂拂眼角, 发出一声闷闷的:“朕不哭。”
话虽这样说, 可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下撇, 眼睛里的水光更多了。
白素知道他碍于帝王的面子,也碍于一个男人的尊严, 总是习惯了硬撑。
尤其,在女人面前硬撑。
多年的观念影响并不是一念之间便能转变过来的……少年能抱着自己,在自己怀里说他害怕,已经是一种突破了。
所以她没再勉强。
转而低头, 安抚地吻上他的眼角和微微濡湿的睫毛。
少年就安安静静地闭了眼, 任由她吻着。
“宝贝,房里有别人吗?”
她附在Omega的耳边,低声问。
“没有……”少年回答:“朕他们都下去了, 朕想自己静一静……”
“那我抱你回卧房?先什么都别想, 好好地睡一觉,睡醒就什么都好了。”
少年扶着她的手上一紧, 后不好意思地垂了眸子,赧声开口:“朕一个大男人……不用抱。”
一边这样说着, 后颈的信息素不受控地从腺体一缕一缕地冒出来。
浅浅的栀子香味里, 传出来的信息都是对她的依赖。
小朋友显然是自己也闻见了, 烛光下的脸,像是抹了一层漂亮的胭脂红。
Alpha发出一声低低浅浅的笑,一把抱起自己的Omega。
“口是心非。”
无奈又宠溺。
-
翌日,段长川是被长乐叫醒的。
寅时刚到,这位大内总管便来敲他的门了。
“陛下,您起了吗?该准备洗漱更衣了。”
少年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头枕在Alpha的胸口,被人从背后抱着,只留下小半张脸在外面,均匀地打着小呼。
等到寅时过半,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又一次敲门。
这次声音大到想忽略都不行:“陛下,真的该起了,您若是再不起,要没有时间用早膳了。”
一直在被子里呼呼的Omega,这才迷迷糊糊地睁了眼。
虽然很困,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但还是坚持着从被窝里爬出去。
然后,眼睛半闭着,张开两只胳膊任由长乐伺候他穿衣。
白素看得有趣,干脆小朋友从长乐手里接过来,亲自为他穿衣。
等到都收拾妥当,换上那身明黄色的盛装,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么困啊?”
白素捏捏他的脸蛋。
小朋友立刻偏了脑袋,在桌前端端正正地坐好:“昨夜睡的有些晚了……”
跟昨天晚上抱着她要安慰的样子,判若两人。
啧,睡醒就不认老公,也不让摸了。
Alpha搓搓指尖,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算了算了,谁让他怎么样都那么可爱。】
-
两人用过早膳,已是卯时过半。
入了四月之后,日头一天比一天起的早。这会,太阳已经冒头,东边的屋檐上,半边天都泛着橙色的光。
一身盛装的少年,站在大殿最上面的石阶。
沉着声音问:“长乐,父皇留给朕的那把弓可带好了?”
身侧的小太监立刻躬身回应:“回陛下,奴才让人带着呢。”
少年便理理身上的衣裳,气势十足地道了声:“摆驾。”
后一步步下了明圣殿的石阶。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从朝殿一直延伸到外面的石阶与院子,站得整整齐齐。
远远望见帝王銮驾,齐刷刷地跪下。
“恭迎陛下。”
声音响彻半个皇城。
年少的帝王,目光沉沉在众臣之中扫过,后在长乐的搀扶下,缓缓进了朝殿。
“前淮南巡抚,陈氏康成何在?”
陈康成,便是上次负责淮南灾民安抚、彻查贪官盘剥灾粮一事,最后声称被“万民夹道欢送”的那个淮南巡抚。
段长川这一声质问,是带着怒气的。
朝殿里本就安静又空旷,这一声下去,甚至还带着回声。
各个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陈康成看看左右,后从群臣之中站出。
不卑不亢地下跪,道:“老臣在,陛下有何吩咐,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模样,看起来像极了忧国忧民的肱骨忠良。
少年一声冷笑:“是吗?”
而后从长乐手里接过昨日戎武带回的那一叠书信,啪一声甩到他面前:“这就是你说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对朝廷、对百姓赴汤蹈火吗?你是为了你府里花不完的银子、娶不完的妾室赴汤蹈火吧!戎武将军何在?上殿觐见!”
一叠已经泛黄的书信、一句戎武将军何在。
霎时间,满堂哗然。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门外。
“宣戎武将军,朝堂觐见!”
“宣!戎武将军朝堂觐见!”
在殿外高高低低的通传声里,一身风尘的人,身披铠甲地走来。
进门后便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到了天子面前,道:“臣,戎武拜见陛下!”
“说吧,你在韶关、淮南都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给朕这满朝的官员,好好地说一说!”
少年帝王说着,双眸睥睨阶下的所有人。
戎武便双手抱于胸前,沉声道了声“是”,把这一个多月所查、所听、所见,一一讲了出来。
“臣在韶关遇袭,后一路去到了淮南,误打误撞,听当地百姓称,根本就没有什么万民夹道欢送。是官府发了通告,但凡过去演戏的,都会赏一顿饭吃。淮南的百姓饿了一个冬天,灾粮没见到半粒,就只望着他们赏的这一顿饭活一命,都是不得已才过去的。”
“也根本没有什么万民齐哭,不想让陈大人走。他们只是在哭自己,没遇见救国救民的青天老爷。”
“在淮南城,东边的山上,有一个万人坑。臣将其中的尸骨带给了大理寺的仵作,仵作说,尸骨死去的时间就在去年的冬月。那万人埋尸坑里,有足足三万余人。臣以性命担保,所言所讲,句句属实!淮南县官的往来书信,也可佐证!”
他说着,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书信。
而刚才还“为百姓赴汤蹈火”的陈康成,已经瘫倒在地。
他目光求助地望向最首位上的摄政王,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对方却轻飘飘地移了目光。
证据一项项地传。
大理寺的仵作、淮南带回的百姓,一一被带上朝堂,当着文武众臣的面,将着所有的一切,全部清清楚楚、有条有理地说出来。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陈康成。”段长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怒火,道:“你身为朝廷命官,摄政王派你做淮南巡抚,赐你尚方宝剑,为的,就是让你能为民声张,想百姓之所想,为百姓谋福。可是你都干了什么?”
“淮南百姓五十万,他们一整个秋天,颗粒无收,他们在等着朝廷派去的命官,去救他们的命的!他们在等你救他们的命,可你在干什么?!陈康成,你就眼睁睁看着灾民饿死、冻死!三万人,一个冬月,就死了三万人!三万人在淮南的东郊看着你,看着你吃喝玩乐!看着你演什么万民欢送!三万亡魂啊,陈康成,你夜里就没怕过这些亡魂索你的命吗!”
少年帝王,一句句地质问,怒火也越烧越旺。
朝着身后一声高呵:“长乐!呈先帝的弓箭来!先帝在上!大桐历代的帝王在上!朕要在这朝堂上,为朕的子民、为我段家的子民,铲恶锄奸!”
身穿百花莽的大内总管,立刻将早已备好的弓箭奉上。
少年弯弓引弦,顷刻间便将那把弯弓拉至了满月。
顿时,群臣百官悉数变了脸色。
哗啦啦地跪倒一片:“皇上不可!朝堂圣地,不可沾染鲜血啊!”
“皇上不可……”
“皇上万万不可!”
呼声此起彼伏。
龙颜盛怒之下,人人自危。
就在群臣力柬之际……
殿内又站出一人。
齐整的官服、一举一动仿佛经由仪尺丈量过一般。
从容的跪地、行拜礼,后沉声开口:“事情还未彻查清楚,陈康成仍需臣带到大理寺审讯,请陛下息怒。”
正是大理寺卿,蒋氏。
他这一开口,跪在地上的戎武也跟着附和:“蒋大人说的有理,陛下息怒。”
大理寺的蒋卿是皇帝亲信,戎武又是此次查案之人,他们自然是能在段长川面前说得上话。
其他朝臣,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生怕多说一句,他们的帝王直接在朝堂上让人血溅三尺。
群臣瑟瑟。
站了近百人的大殿,安静的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得见。
两百只眼睛,都盯着皇上手里的那支箭。
而站在最高阶上的少年,箭矢对着陈康成良久,后终于缓缓将手落了下来。
“御林军何在?将人拖出去!押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帝王下令。
群臣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然而,没有人想到……就在陈康成被带出殿门的那一刻,段长川手上的箭以迅雷之势又搭了上去。
拉弓、瞄准,指尖松开的瞬间,箭矢非一般地离了弦。
顿时,凄厉的哀嚎声冲入殿内,在梁上激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回响。这声音笼罩在大殿之上,久久没有散开。
众人再回身时,就看见那把御制的箭,插在了陈康成的大腿上。红色的血水,浸湿他的衣裤。
同时,失禁腥臊味隐隐飘来。
而站在高台上的少年天子,轻飘飘地收了弓箭回身。
清冷冷的声音响在大殿:“命大理寺少卿审讯的动作快一些,若是迟了、人死了,朕拿他试问。”
大理寺卿连忙躬身应下:“是,臣谨遵圣旨。”
“传朕旨意,封大理寺卿蒋卿为此次三地钦差,下往淮南继续彻查!大将军戎武派兵护送、今科状元蔺青、榜眼书责,从旁辅佐。另派仵作陈生一通前往,十五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十五日之内,若探查不到,朕先削了你们的官,以慰百姓!”
“是!臣等领旨。”
事情处理完毕,段长川心底郁结的气也终于散下去几分。
他转身,将弓箭递回给身侧的长乐。
然而……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腹中突发一阵毫无征兆的剧痛。
顿时,弓箭哗啦啦地滚下台阶……
“陛下……陛下!”长乐吓得一声惊呼:“您怎么了!您不要吓奴才……”
段长川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刚才一口气呼出的瞬间,从下腹忽然蹿起一阵疼痛。
接着,五脏六腑都要被搅起来。
他连忙撑到龙椅的扶手上,才勉强没让自己倒下。
紧紧抓着长乐的胳膊,咬着牙虚弱地开口:“……朕的下腹,突然很疼。”
说话时,面上苍白如纸,汗珠哗哗地往下流。
霎时间,朝堂之上,群臣一片混乱。
“太医!快传太医!”
“步辇,快把陛下的步辇抬过来!送陛下回明圣殿!”
长乐高声朝身旁吩咐。
说话都带上了哭腔:“陛下您撑一撑,马上回明圣殿里,太医就来为您诊治了……”
少年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还在强撑着站起来。
“好……你不要慌……朕不会有事。”
可是,没人看见,在他身后的龙袍上,洇出了浅浅的红。
作者有话说:
傻川川,怎么能把自己气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