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段长川有一点点感冒。倒是没有发烧,就是鼻子有一点点不通。

午后安静的御书房,少年小小的呼吸声, 清晰可闻。

雨还没有停, 雨水打在院外的花草, 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水汽顺着窗棂扑进来,带着一股土腥味。

段长川坐在桌边看奏折, 看着看着眼皮就打起架来。

哈欠一个接一个, 脑袋还一点一点的。

“是不是困了?玉生说药里有些成分能催眠。不然就回房去睡一觉?”

身旁的女人柔声开口, 手指轻轻的落在他头顶。

少年眼皮都睁不开了, 脑子也是浆糊一团,仍旧记得自己的工作。

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之后, 迷迷糊糊地摇头:“朕还有许多折子没看,好多事情要处理……”

“那你先睡,我把一些重要的折子挑出来,你一会睡醒再批, 剩下不重要的就放到明日再批好不好?你生病了, 要多睡觉,才恢复的快。”

段长川摆手:“嗯,不行……明日还有明日的折子。”

一边摆着手, 一边没撑住, 脑袋直接趴到了桌上。

“朕没有睡,朕就是眼睛闭一会会。”

“一会儿就睁开了……”

他口齿不清地自语。

听见耳边一声清浅的笑, 说:“好的,臣妾到时候叫陛下。”

后背上盖上一件暖烘烘的衣。

芍药的香气, 霎那间将他包裹起来……

-

是梦。

段长川知道这是梦。

他身上穿着一套没有见过的奇怪衣服, 站在一间很大的卧房。

外面, 夜幕四合。可头顶的光,却亮如白昼。

【这里是哪里?朕为何会在此处?】

他满腹疑惑。

可又觉得这场景分外的熟悉。

没多久,听见房里响起另一人的声音。

循声望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洁白的衣袍,乌黑的发。

正踩着拖鞋,一步步朝他走来。

狭长的美目里,是他未曾见过的攻击性。

“怎么不去**?”

女人问。

后顷刻间便来到他面前。

食拇指捏在他的下颌,指肚在他唇上轻轻地揉搓。

“紧张?”

他下意识地摇头,开口声音低哑的过分:“没有……”

脚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后撤。

没一会就被便逼到了床的边缘……女人欺身过来,发出一声气音的笑,说:“这么紧张啊,看来得温柔一点了。”

话音落下,整个人腾空而起。

待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动作轻柔地放到了柔软的**。

而面前的人,正单膝跪在自己双腿之间。

长长的发,落在胸前。

鼻翼里都是她的气息。

“段长川,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俯身,鼻尖蹭在他的下颌,问。

“没……没有……”他说。

声音紧的,像是几日未讲过话的哑巴。

“巧了,我也没有。”

女人说着,指尖落在他的衣扣。只一下,就解开了最关键的那一颗。

“那我,一标到底了?”

段长川不知道什么叫一标到底,但这具身体似乎并不受他的管控。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绪,也能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于是,在没弄懂所谓的“一标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回答。

“好。”

他听见梦里的这个自己说。

然后……就是他活了十八年,从未经历过、在画本上也没有见过。

只听教习嬷嬷口述过的……沉浸式的动作欣赏。

热烈、欢愉。

被拥抱,被亲吻……

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直到……

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人,抬了他的腿,露出一个不该有的……???

还……还朝他压了过来?

睡梦中的段长川:!!!

【这是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啊!】

【救命,放朕出去!】

他拼命在心里喊。

可梦境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只能看着一切继续。

而此时此刻,在梦里的他自己……

非常的没有出息!

……

-

“放开朕!呜……你放开朕……”

“朕要回去……”

“白……素……呜……”

段长川惊醒的时候,嘴里还在重复白素的名字。

出了一头的汗。

睁眼环顾四周,看到熟悉的书房,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梦见什么了?”

噩梦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战战兢兢地转头,看见那张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脸!

没错,就是白素!梦里那个对着他这样那样,那样了又那样的女人!就是白素!

这都已经不是噩梦了,这根本就是鬼故事!

【不行,朕要表现的淡然一些,一定不能被白素知道这个梦。】

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准备说一句:没什么。

还在脑海里飞速闪过自己该表现出来的、轻飘飘的样子。

结果,一个“没”字刚说出来,听见对方疑惑地问:“我怎么听见陛下在叫我的名字?梦见我了?”

轰……

他听见了天塌下来的声音。

连忙掩饰:

“怎,怎么可能!你听错了!”

“朕说的是……白相!白相,还有摄政王。他们针对朕!”

他说着,慌慌张张地拿起笔,随便挑出一张奏折就开始“批注”。

落笔才发现笔端的墨早都结了块,硬的和石头一样。

……

“陛下,墨在这里。”

女人适时将砚台推到他手边。

“……朕知道了,朕正要沾墨呢。”

“辛苦你了,哈-哈-哈。”

最后三声极度敷衍的笑,响在落针可闻的书房……

场面更尴尬了。

-

原以为只是一个离奇的梦而已,用不了两天就忘了。

可时间过去了四五天,段长川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来。

这也就算了……

可是,四个晚上,他连着两个晚上都梦见这个梦。

其中一次人很清醒,清楚的知道:哦,又是这个梦啊。

但也有一次,人非常的不清醒,甚至和梦里的自己狠狠地共情。

等到睡醒之后才:怎么,又是这个梦!

甚至发展到,只要看到白素就会极其这个梦。

偶尔的偶尔,还会幻想自己被她抱……

终于到了第六日的上午。

再一次被这个梦吓醒的少年,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跑了一趟司天监。

和云邪二人对坐在开满芍药的小院里,面容憔悴。

“朕记得民间流传一种名叫降头的东西,你替朕看看,朕是不是被下了什么降头。”

云邪听见问话着实愣了一会,摆手:“那都是民间传说的东西罢了,根本就没有。若是真有降头这种东西,咱们直接给城王和白相一人一个得了,还斗什么斗。”

段长川:“那山间精怪之类的呢?你这里怎的种了这么多芍药花?”

云邪:……

朝他翻个大白眼:“芍药花都种十多年了,你今天才想起来?到底怎么了啊,你给我说说。一会降头一会又精怪的,以前你可没信过这种东西。”

少年手指不自觉抠弄手里的铜钱草,小声嘀咕:“这不是最近太过匪夷所思了么……”

而后看看四周……

见没人跟着,这才朝他勾勾手,低声说:“朕觉得白素有很大的问题。”

“皇后娘娘?她怎么了?”

段长川:“她身上有种香,朕同你说过的,闻到之后有催|情之效的香。朕怀疑她这个香有问题……前段时日你大概也听说了,朕夜里梦游梦到她的寝宫……不只那一日,朕后来屡次与她在寝宫分床而睡,次日醒来都是在她**的。朕还经常梦见她,呃,很亲密。”

神神秘秘地说完,又安安稳稳地坐回去。

长袖一挥,遮住一直抠弄草叶的手。

结果,对面的人先是肩膀控制不住地松动,最后干脆直接笑出声来。

段长川:?

“你笑什么?”

青年抹一把眼角:“你这哪是什么被下降头啊,你分明就是一头栽进去了啊我的陛下……你还经常梦见人家,你该不会是做的春|梦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笑这么大声,哈哈哈哈……皇后娘娘那样的大美人的确,我能理解,咳咳,你火气大一些也是正常的,真的。听我的,你今晚就临幸她,我保证日后你都不会再做这种梦了。”

他这一打趣,段长川用尽了洪荒之力才按住的羞涩,顿时再也压不住。

一张脸短时红成了山芋。

“朕在同你说正经的,你都是讲的什么话。”

“我,哈哈,咳……也是在和陛下正经剖析啊,你对人家一见钟情,后来又一往情深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奴才们面前亲亲我我好几回了。”

段长川当即:!

光是扔铜钱草已经满足不了他,直接连草带盆一块捧了起来。

“哎哎,别别!花盆碎了,姑姑要骂你的!”

段长川:“是吗?”

青年立刻投降:“骂我,骂我行了吧。”

这才把那盆命运多舛的铜钱草给放下。

但仍在生气。

云邪起身出去,没一会便带了个红色的锦盒过来。

推到他面前:“既然你觉得人家是什么精怪化身,那你戴上这个试试。”

少年狐疑地打开,看见红色的绸缎之中,放着一串木珠。

色泽莹润,颗颗饱满,在打开的瞬间,泛着幽幽的木香气。

青年折扇“啪”一声打开,说:“沉香木,有辟邪开窍之效。先戴个七日,七日过后如果还是这样,那就只能去拜月老了。”

段长川将手串拿起,戴到腕上,问:“拜月老做什么?”

“让他老人家给你把这姻缘红线给剪了啊,你不是不想要么。”

“……”

默默地,又举起了花盆。

“哎哎,我错了,陛下就饶了我和这盆草吧!怪无辜的,哈哈哈哈!”

“呵……朕看你俩都不无辜,正好做一对亡命的鸳鸯。”

“姑姑!姑姑救命!你的铜钱草和你家师侄都要无了啊!”

“风榣姑姑才不理你。”

“你怎么能说大实话,我要伤心的。”

“哦,那你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