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后行了册礼,又拜过宗祠,终于送入帝王的寝宫。

一路上,二人并肩而行。

自小在一众太妃里长大,出入也都由宦官随行的少年,头一次与异性走得如此近。

再加上方才的小插曲……

段长川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一双眼睛总想往旁边瞟。

先帝去世那年,白家的嫡女刚过四岁生辰,比段长川小了一岁多。

听闻丞相夫人身体不好,婚后本多年未孕,嫡女出生时,长女白素都已经3岁有余。

如此算来,白素今年约摸21岁。

该是位……姐姐?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地往旁侧瞥。

对方约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竟然也“心有灵犀”地偏过头来。

赶忙慌里慌张地正了神色,目不斜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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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从刚才的册礼开始就一直关注着这位“初见”的帝王。

少年眉目依旧乖巧,绣金的龙袍加在身上,衬出一股不染凡尘的冷,可偏偏底色又是万分艳丽的红。

与段长川的躲闪不同,白素望向对方的目光却是大大方方。

她是今早才穿过来的,醒来时人还在轿子里。

尽管已经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也知晓自己身侧这位便是年少的帝王,但终归没那么守规矩。

更何况……

眼前这位天家少年,同自己昨夜新娶的Omega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对得上。

白素望着人的目光就更肆无忌惮了。

“段长川……”

她在心里默念。

是家里的那一小只吗?

她刚穿来这个世界,身体似乎正在与原主进行融合。后颈的腺体陷入了沉睡,还不能感知和释放信息素,否则这么近的距离,自家Omega就是身上再多捂十件衣服她也能闻出来。

想到此处,白素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到了少年的颈子。

帝王的衣衫保守,衣领竖起,裹住了大半个脖颈。

少年养得娇气,衣领与皮肤贴合处,已经磨出浅浅的粉。

Alpha逡巡的视线缓缓收回……

这娇嫩的样子,倒是和自家那位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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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寝宫,两人一前一后坐到了床边。

平时用起来空旷宽敞的大床,乍然之间多坐了一个人……段长川有一点点不太适应。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白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他。

盯得他身上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少年正襟危坐,一本正经。

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一国之君的威严。

如果埋在袖子里的手指,没有来回抠的话,他还能更威严一点。

宫人端来合卺酒,跪着呈到两人面前,说:“陛下、娘娘,请用。”

段长川不动声色地往旁侧瞟了一眼,本想悄悄的,没想到正正好,被抓了个正着。

这种情况,本应该大家心照不宣的。

何况他还是皇上,地位摆在这,他不挑明,哪个敢挑?

偏偏新后半点都不按常理出牌。

明明看出他是偷摸,而且是浅瞄,还正大光明抓他的包。

女人眉梢一挑,叫他:“陛下,是要臣妾倒酒吗?”

段长川:……

当然不是!

而且,酒都已经倒好了,以为他听不出其中的调侃吗。

当即接了酒杯,随便勾过女人的手臂,一饮而尽。

而后便丢了酒杯。

嫌弃之意不要更明显。

宫人们看大礼已成,皇上眼底的不耐烦都要溢出来,当即都躬身撤了。

人群散去,房内登时只剩下段长川、白素。

就连贴身服侍的长乐,犹豫片刻之后,也在段长川的示意下去了外屋。

折腾了一天,段长川人都蔫了。

他午膳时候没什么心情,只草草吃过两口便让人撤了,然后就一直挨到了晚上。

粗粗算下来,这一整天都没吃几口东西……

刚才又灌了一杯酒,这会也不知是被酒刺激的还是饿的,直犯恶心。

现在,坐在床榻上。

方才遗落的酒味和桌边的点心,味道混到一起,一阵阵地往鼻尖里飘。

他人更晕了。

想闭眼缓缓,可旁侧的视线却始终难以忽略。尤其在所有人都出去之后,那道视线变得更加明显了。

段长川不由皱眉,冷冷地道:“皇后可看够了?即便是侧房里的庶出,丞相府打小没教过你规矩,宫里派去的礼仪婆子们也没将你教会吗?朕是你夫君不假,但在这之前,朕更是这天下的九五至尊。皇后若是不懂礼,朕不介意多派几个婆子再教你个三年五载。”

少年声音带着惯常的孤傲,但又因为虚弱的缘故,气势弱下去至少一半。

倒像只还未成年的小奶狮。

白素看得新奇,纵容地应了:“嗯,嗯。”

敷衍之意不要太明显。

段长川气得深吸一口气,刚想发作,又是一阵眩晕袭来。

他不自觉闭了眼,抬手揉在太阳穴。

罢了,今日身体不适,等明日休息好了再同她掰扯。

谁知正阂目按着,太阳穴处忽然传来另一道力度。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温柔的:“怎么了?”

段长川猛地睁了眼。

转头,正正对上那双漂亮的凤眸。

屋内烛火晃动,女人清澈乌黑的眸底,染成了柔和的琥珀。

段长川怔了怔神,慌忙起身将人甩开。

“你……身为女儿家,简直,简直……不知礼数!”

说完,又从胃里反出一股子恶心。

脑袋里嗡的一阵轰鸣,眼前的一切都开始褪色、扭曲。

马上就要往后倒去的时候,一双手稳稳地扶在了他的胳膊上。

而后便被扶着,一步步挪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低血糖?”

女人半蹲下身子,手背贴贴他的额头。

后又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嘴边,说:“先喝口水。”

进了一月底的盛京,晚上还有些凉。杯子里冒出的热气,袅袅地往上飘。

少年长长的睫毛,没一会便熏得湿漉漉的。

几口热水下去,又出了些汗,段长川总算觉得好了一些。

小幅度把茶盏往外推了推,微微偏了脑袋。

白素会意地把杯子放回原位。

后握上他的手,耐心询问:“哪不舒服?是胸闷,头晕喘不过气吗?”

少年眸子低垂,在女人白皙的手上望了望,迟缓地点点头。

下一刻,手上温度一凉。女人已经松开握着他的手,起身去了外面。

他眨眨眼,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喉咙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

一国之君?

呵,他活的像个笑话。

-

白素出门吩咐了门口的宫人一声,让他们准备点白米粥和小菜送过来,后又回了殿里。

房内,桌上的红烛静静地燃着,一袭艳红礼服的少年,就坐在晃动的光影里。

眉眼低垂着,脊背笔挺。

莫名有一点可怜兮兮的。

白素从桌上挑出一块看起来还算柔软的米糕,单膝半跪到少年面前,将糖递到了他唇边。

少年只看了一眼便嫌弃地推开了,语气不耐地说:“朕不想吃。”

嘶……好大的官威。

这全身上下都写着“莫挨老子”的样子……

白素想到家里那只一生气就竖起一身刺的小刺猬。

就,可能也得顺毛撸?

这样想着,又把米糕往他唇边送了送,软着声音哄:“知道你现在想吐,吃点东西就不这么难受了。吃一口,大不了再吐出来,嗯?”

大概是盛情实在难却,少年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咬进了嘴里。

段长川嚼得格外小心,一下又一下的。

白素离得近,能听见他小小的咕叽声。

等到小半个米糕入腹,白素适时端来一杯水给他喂下去,少年苍白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白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白素弯弯唇角,语气无奈。

少年并没有回应。

白素不在意地起身,把东西都放回桌上。

她已经确定了,这位“段长川”并不是家里头那一小只。至少目前看来,并不是。

她现在的身份对皇帝来说,就是对家为了羞辱他而送来的一个女人。

皇帝到现在还保持着冷静、没找她的茬,脾气已经相当好了。

只是……有一点想她家那乖乖的Omega了。

【哎……】

白素心里叹着气回身。

措不及防,对上一双清澈漂亮的眸。

才发觉:少年不知何时起,已经朝她望了许久。

呃,也不算……确切说,是望着桌上的吃食,眸子里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垂涎。

四目相对间,少年愣了愣,慌忙敛了视线,端正坐好。

段长川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刚刚还难受的反胃,小半块米糕下去竟然好了好多。

副作用就是:饿……特别的饿。

如果不是房里还有个白素,他大概已经直接上手了。

少年拘谨地坐在椅子上,背挺得更直了。

他刚刚好像还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看到……

要不,直接把她赶出去吧?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对皇后不满,赶出去也合情合理。

但她又没做错什么,还对自己嘘寒问暖的。直接把人赶出去,会不会有一点不近人情?

正内心天人交战,外面传来长乐一声通传。

“陛下、皇后娘娘,御膳房的粥照吩咐温好了,要端进来吗?”

粥……照吩咐,温好了?

什么时候?

女人却已经走到门口,将粥端了进来。

瓷白的勺,在香糯粘稠的米里搅动,散出扑鼻的香。

他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