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简单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居服,去贺闻帆的房间。

贺闻帆坐在窗前看电脑,门边放着一个行李包,床单被罩都被拆了下来,床面收拾得很整洁。

沈令怔了怔。

贺闻帆一见到沈令,就将电脑放到一边,起身走过来。

“你要走了吗?”沈令问。

“对,”贺闻帆语气平常,伸手摸了摸沈令的发尾,“头发不用再吹干一点吗?”

“没关系,一会儿就干了。”

沈令舔了舔嘴唇,看着贺闻帆收拾东西的动作,眼神里有些无措。

贺闻帆这次过来带的衣服很少,几乎三两下就全部整理好,看上去下一秒就能直接拎着包离开。

沈令知道贺闻帆不会待太久,但仅仅住了一个晚上就走,大大超乎了沈令的预料。

他下意识捏了捏衣角:“这么快啊……”

“是啊,”贺闻帆穿上外套,闻言忽然看向沈令,语带戏谑,“舍不得我?”

“……”

“当然没有。”沈令偏过头,盘腿坐到**。

贺闻帆过来,亲了亲他的唇角:“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沈令推了他一把,没推动,垂着睫毛嘴硬道:“才不要,我也刚来几天,说了度假避暑,哪能这么快就走。”

贺闻帆捧起沈令的脸看了他一会儿,沈令依然不和他对视,他手掌撑在沈令眼尾,能感受到长长的睫毛轻盈颤抖地挠着指腹。

贺闻帆唇角慢慢扬起,忽然松手:“也好。”

干脆利落的放过了沈令。

刚才有一瞬,两人距离极近,彼此气息交缠,沈令以为他又要亲下来,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结果贺闻帆居然轻巧地离开了。

他居然能忍住不亲下来?

环绕在身边的干净凌冽的气息骤然消散,沈令坐在床边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却已经开始酸酸麻麻。

他嘴唇张张合合:“就、就没了?”

“不然呢?”贺闻帆弯腰将笔记本电脑也收进包里:“你在这里住着身体确实能舒服些……”

他笑起来,“我也不能把你绑回去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但是沈令就是气鼓鼓的。

好歹这人来一趟目的就是为了带自己回去,这么轻易地无功而返,他也甘心?

起码多说几句呢?

多哄哄他呢?

指不定自己一个心软就答应了呢?

这样算什么啊?

好你个贺闻帆,把人追到手就不管了,大坏蛋!

沈令嘴唇越噘越高,倏地起身,快步走出房间,步子蹬得踏踏响,每一声都是不满。

贺闻帆看着沈令气鼓鼓的背影,笑意愈发深重。

一直到晚饭结束,贺闻帆都没再询问沈令是否愿意跟自己回去。

沈令和其他人一起送贺闻帆离开,贺闻帆站在车门口跟赵悦他们亲切交谈,握手告别。

还弯腰跟苏小豆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了什么,苏小豆咯咯的笑声隔老远都传到了沈令耳朵里。

沈令虚虚倚在门框上,没参与这场依依惜别的场景,抱着胳膊一言不发。

远处贺闻帆跟赵悦等人打了声招呼,然后直直朝他走过来。

沈令斜斜瞧他一眼,转头就要走,却被贺闻帆拉住胳膊锢在怀里,他尝试挣脱了几下,没挣掉,便不再白费力气,懒洋洋地靠着。

“怎么?”

贺闻帆揉揉他的耳垂,唇角扬起很浅的弧度:“生气了?”

沈令轻哼一声:“怎么可能。”

贺闻帆笑着捏住他噘得高高的嘴唇:“这叫没生气?”

沈令瞪他一眼,比起生气,更像撒娇的嗔怪,他把嘴唇抿起来,含含糊糊地说:“这下可以了吧?”

好可爱啊。

贺闻帆眼里的笑意盛不下都快跑出来了。

沈令抿嘴把脸颊的酒窝挤了出来,圆圆的两个嵌在白皙的皮肤上,好像两只汤圆。

怎么会有人连生气都这么可爱呢?

贺闻帆想不通。

他只能跟随本心捧起沈令的脸,在两只酒窝上来回亲了好几下。

亲得沈令差点跳脚。

他抓着贺闻帆的衣襟慌张地往后面看,不好意思被赵悦一家人看见如此腻歪的场面。

幸好周围空无一人,那一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

沈令这才松了口气。

贺闻帆轻轻笑着把沈令的头正过来,让他只看着自己,然后俯身含住他的嘴唇,温柔地舔Ⅰ舐着,交缠间亲昵地询问:

“真不跟我回去?”

沈令不是那个第一次被亲懵的糊涂蛋了。

他成长得很快,现在已经能够在这样的攫取人心智的亲吻里勉强保持清醒。

他双手抵着贺闻帆的肩,微微一用力,给自己留出喘息的间隙,眨了眨因为含着生理眼泪而迷蒙的双眼,轻声说:

“我再也不会跟你回去了。”

他略显高傲地仰了仰脖子,半眯着眼看贺闻帆,像某种挑衅。

贺闻帆也不恼,他捏着沈令的下巴再次吻下去,胸有成竹般:“没关系,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点头的。”

·

贺闻帆走后,沈令晕晕乎乎地回到房间。

嘴唇又肿又痛,心脏也跳得很快,但同时又觉得十分爽快。

他在被窝里滚了一圈,脸颊发烫,惊讶于自己竟然真的很喜欢这样的亲密接触。

翻腾半晌,他从被子里探出头,热情平息下来后,渐渐感到一阵空虚。

没有贺闻帆跟在他身边,房间突然看起来很空旷,天色暗了下来,窗外树叶黑影重重。

苏小豆可能又被押去写作业了,竟然也没弄出半点声响,整幢屋子陷入沉沉的静谧之中。

沈令忽然就感到一阵虚无。

他看着树影模糊的轮廓,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叹息。

之后的日子平静不少,他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和贺闻帆就此分隔千里,相反的,贺闻帆时不时就会突然出现一次。

每次都会带上些好吃好玩的,基本都是他日常跟苏小豆提过的东西。

这两人达成的交易一直在稳步进行,沈令总觉得,虽然自己没有成天跟贺闻帆待在一起,但这人对自己的动向简直了如指掌。

贺闻帆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沈令无疑是欣喜的。

非常欣喜。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苏小豆一直跟贺闻帆保持着相当频繁的联系,只觉得自己好久好久没有见到贺闻帆了。

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所以当那天傍晚,霞光满天落日垂坠,贺闻帆提着蛋糕出现在院落里的时候,沈令差点飞扑到他怀里。

像久违的期许得到满足一样,他开心得舍不得放手。

之后贺闻帆依旧频繁地过来,有时是两三天,有时是四五天,但每次待的时间都很短暂,他是真的忙。

随着贺闻帆一次次到来,短暂的喜悦被冲淡,沈令渐渐感受到等待的滋味。

是一种既喜悦又苦涩,不敢宣之于口的隐秘的期待。

沈令读过不少书,他知道这大概只是一种手段,一种贺闻帆挑起好奇吸引自己的手段。

并不高明。

至少不比自己另有所图地跑到这里来避暑高明多少,但沈令也不得不承认,这招确实有用。

他竟然会开始忍不住,会开始想念,会在每一个有晚霞的傍晚去院子里看上一眼,

他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在渴望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贺闻帆在繁忙的工作间隙频繁过来,对他也是一种负担,沈令偶尔能看到他眼底青黑。

在又一个红眼航班起飞前,沈令在院子里和他告别。

晚风清冷,他有些依依不舍,却说:“要不你后面别过来了,新店马上开始装修,我没多久也要回去了。”

贺闻帆便捧起他的脸,问他:“是因为要工作才回去,不是因为想跟我一起吗?”

当然两个都有。

而且后者占比更大。

但沈令没好意思说,想起第一次分开时自己做出的挑衅,不愿意就这么落了下风。

他垂下眼,倔强地说:“反正,你不用再来了,两头跑也很辛苦。”

贺闻帆沉默须臾,抬起沈令的下颌,直视他的双眼,轻声问:“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沈令便开不了口了。

他很想坦然的、甚至无所畏惧的回视贺闻帆,扬着下巴做出肯定的回复。

但不是的,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他一点都不想分开太久。

沈令睫毛抖了抖,说不出话就只能咬着嘴唇低下头,觉得想哭。

贺闻帆很轻地叹了一声,将他拥进怀里。

然后又亲了他很久很久。

可是这次贺闻帆离开后,竟然真的没有再回来。

一两天无所谓,三四天也还行,直到整整一周贺闻帆都没出现,沈令的焦躁终于无法掩藏。

第八天晚上,沈令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睡不着了。

他心里压着一团气,把枕头当成贺闻帆揍了一顿。

又气又恼地念叨着:“混蛋混蛋混蛋!”

哪有这种人,说不来就不来,明明知道他知道他只是口是心非也不来。

难道这就是他说的,让沈令心甘情愿回去的办法吗?

沈令泄下气来,觉得贺闻帆好像快要成功了。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去把苏小豆揪出来,让他陪自己看电视,可苏小豆嫌弃嫌弃他放的动画片太幼稚。

“小学生不都喜欢这个吗?”沈令握着遥控器满脸震惊。

苏小豆嫌弃地瞥他一眼,“是你们那年代的小学生吧?现在这些都只有幼儿园的小朋友才看了。”

沈令:“…………”

他感觉自己又被鄙视了。

他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人最近干嘛呢?”

苏小豆身形明显僵了僵:“什、什么人,谁啊?”

“还装呢?”沈令轻哼一声:“你俩那些勾当不都明牌了吗?”

苏小豆一哽。

他跟贺哥的交易确实没太藏着掖着,只是沈令平时只当看不见,今天却忍不住开始问了。

苏小豆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要是前段时间你问我,我还有的说,最近是真不知道,贺哥好久没联系我了。”

沈令眸光沉了沉。

苏小豆这孩子平时就没正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心里更烦闷,还想追问,苏小豆却打了个哈欠,“我能去睡觉了吗?明天还要跟我爸妈去外地呢。”

他泪眼朦胧,似乎真的困得不行。

沈令就说不出话了。

苏小豆撞撞他的胳膊:“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就当散心了。”

沈令叹了口气,摇摇头,他没那个精神。

“行了,”他挥挥手勉强放过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小孩儿:“睡你的觉吧。”

“诶!”苏小豆立刻如蒙大赦地溜走。

折腾半晌沈令也累了,躺在**心里虽然还是闷闷的,但终归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窗外有几声鸟叫,或许是到清晨了。

房门被推开,有人掀开床帘抱住了他,鼻尖霎时充满熟悉的气味。

沈令缓缓睁开眼。

光线还很暗,晨光只将天角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细弱的光线被窗外的树叶遮挡,透进屋里的少得可怜。

沈令眯着眼,好半天才辨认出贺闻帆模糊的轮廓。

他愣了几秒,忽然抬手揪住身前人的耳朵。

贺闻帆吃痛,却任由他揪,含着笑吻他的眉眼:“干什么呢?”

沈令呆呆的,刚睡醒的大眼睛蒙着雾气,喃喃道:“居然不是梦……”

贺闻帆微怔,而后忽然收紧搂着沈令腰的手,低下头笑出声,听上去无比愉悦。

沈令不知道他又在高兴什么,嘟囔着问了出来。

贺闻帆侧头亲了亲他发烫的耳尖,“看来你很想我。”

不然怎么会梦到他呢?

心事被戳破,沈令别扭地不愿意承认。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他闷闷地问。

“今天这里不是没人吗?”

沈令抬眼,略微惊诧,“这你都知道?”

贺闻帆低头吻他,“我现在没有不知道的。”

沈令怔住,所以他还是被苏小豆那家伙骗了?

沈令无言,摇头笑了笑。

他身上的睡袍原本系得很好,睡过一夜后带子松了,松松垮垮搭在肩上。

贺闻帆略微粗糙的手指拂过沈令的脖颈和锁骨,感受着掌下异常滑腻的皮肤。

沈令一阵战栗,在贺闻帆吻上来之前堵住他的嘴巴。

“先洗漱。”他小声说。

贺闻帆一双眼里全是笑意,亲了亲他的掌心,“好,我们先洗漱。”

他把沈令抱进洗手间,却不让沈令从自己身上下来。

沈令只能倚在他怀里刷牙洗脸,他拧开护肤乳的盖子,挤在手心,拍在脸上,室内霎时充满盈盈的花香。

贺闻帆拉下他沾着乳白色膏体的手指,握在掌心揉了揉,“抹的什么的这么香?”

“就是之前那个啊,”沈令说:“我一直都用这个味道。”

“是吗?”贺闻帆像是真的很好奇一般,弯腰凑近,“我闻一闻。”

沈令正想要把瓶子拿给他,就被贺闻帆往上一颠抱到洗手台上,亲吻铺天盖地而下。

打翻了一片瓶瓶罐罐。

沈令抓着贺闻帆的衣领,不住地后仰,后背抵在镜子上,冰凉的温度激得他浑身战栗。

他呜咽一声,在汹涌的亲吻中含糊道:“镜、镜子凉……”

贺闻帆便分出一只手,垫在沈令后背的镜子中间,从里面能看到沈令通红的后颈。

大清早又血气方刚,几乎是短短片刻,空气中就沾染上旖旎的气味。

唇齿交缠的间隙,贺闻帆抚摸着沈令的脊背,轻声问:“怕吗?”

沈令微微喘着气,很不好意思,只能把脸埋在贺闻帆颈间:“我不太会……”

贺闻帆便将沈令抱起来:“我教你。”

被仰面放到**时,沈令看到上空的纱帘在朦胧中旋转,下一秒幻为泡影,贺闻帆欺身吻了上来。

柔软的床铺像云朵般将他托起,沈令只觉得自己出了很多汗。

天光渐渐亮起来,暗淡的阳光透过树叶穿行而入,照亮沈令苍白的皮肤。

贺闻帆手落上去便留下一道红痕。

苍白但美丽。

他俯身亲吻沈令的耳垂,又眷恋而依依不舍的落到锁骨,低声问:“回不回去?”

沈令没说话。

他觉得很难捱。

贺闻帆总在折磨他。

他微微张开嘴,呼出颤抖的气息。

贺闻帆还穿着一如往常的白衬衫,沈令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感到面料不似以往挺括。

他眼睛里蒙着泪看不清,用掌心摸了摸,呢喃道:“好潮啊……”

贺闻帆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摩挲,亲昵地吻着他潮红的脸颊,“外面在下雨。”

他是从潮湿的水雾和树叶里穿行过来的。

沈令在大汗淋漓中转过头,望向窗外,黑漆漆的树叶果然向下滴着水。

“唔!”

贺闻帆忽然用了些力,像在惩罚他的不专心。

他把沈令的头转过来,反复地问他:“回去吗?”

沈令死死咬着嘴唇,憋着气一般倔强地偏过头:“不……”

话音未落就被碾碎。

贺闻帆更加放肆地折磨他,让沈令几乎快要哭出来。

他把沈令翻了个身,从后面拥住他,手掌抵在沈令单薄的胸口,感受其间汹涌的心跳,时不时还帮他顺一顺。

像是一位极致温柔的伴侣。

但只有沈令才知道他有多过分。

他伏在沈令耳边,声音也带上些几不可闻的低哑,最后再问了一次:“回不回去?”

沈令快要把嘴唇咬破了,不住地呜咽起来。

贺闻帆便轻柔地敲开他的牙齿。

沈令再也经受不住,眼尾滑落一道泪痕。

“回……”

他的嗓音像在喉咙里被碾碎过无数遍,发出虚无的声调,“我回……”

他哭了出来:“回、回去……”

窗外雨停了,树叶不再滴水。

贺闻帆这才安静下来。

他拨开沈令早已汗湿的额发,在眉心落下轻柔的吻。

“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