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怔怔地看着贺闻帆。

贺闻帆蹲在他身前,和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夹杂在运动场时而传来的球拍声里,有一种害怕搅扰到什么的轻悄。

沈令不知道贺闻帆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他看着贺闻帆的眼睛,妄图从中感知他的情绪。

但很困难。

他握紧手里的罐装咖啡,他手很冷,罐身温热,偏偏弄得手心像有火焰在灼烧。

“没有。”沈令只能如实回答。

“我没有不开心,你也没做什么,”他说:“贺先生你很好。”

贺闻帆又问:“那怎么不爱说话了?”

沈令不知作何解释,他的一点点克制与回避,落在别人眼里竟然这么明显吗?

他只是想让自己心境平和一点而已,不想要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难受。

可是这种心境似乎很难化作实质性的语言来表达,沈令思索半晌,说道:“我最近总是觉得累,可能话少了一点,对不起贺先生。”

贺闻帆哑然。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听到道歉。

沈令眼睛很漂亮,因为眼神总是单纯和顺的,贺闻帆很喜欢这双眼睛。

但让他感到无力和苦恼的,也是这双眼睛,它像从来不会撒谎一样,说起任何一件事都是这样纯粹的神情。

于是贺闻帆也无法从中感知到,那些和情绪有关的,细微的差别。

他轻轻叹了口气。

沈令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贺闻帆一眼,接通电话,偏过头半遮住嘴。

“喂淼淼……嗯我还在学校……没关系的,我现在过来吧……”

挂断电话后,沈令抱歉地看着贺闻帆:“不好意思啊贺先生,讲堂那边有点事,我同学让我回去帮忙。”

学校其实已经逛得差不多了,现在也算不上什么很融洽的聊天氛围,贺闻帆没坚持让沈令留在自己身边。

他松开撑在长椅边缘的手,站起身:“去吧。”

杜淼淼发现,沈令从外边回来后就有点心不在焉。

台上校方领导在针对这几天的演讲活动做总结,杜淼淼凑近小声说:“很无聊吧?”

她找沈令过来,只是因为有份文件夹在放在他那里了,偏偏沈令刚到就赶上收工时候的领导巡查,被迫和他们一起开了个小会。

杜淼淼看上去有些抱歉,压低嗓子:“我给你掩护,你从后面悄悄溜走吧,他们不会发现的。”

沈令原本在走神,听到杜淼淼的话,摇头笑了笑:“没关系,我等你们一起吧,结束了还能帮忙收拾一下。”

“怎么这么讲义气啊你,”杜淼淼感动:“那你现在歇会儿,把头垂下去偷偷眯一下,校长高度近视他什么都看不见的。”

沈令弯了弯眼睛,玩笑道:“那你要给我掩护呀。”

杜淼淼轻轻一拍胸口:“有我在你放心。”

沈令是有一些疲倦,但还不至于困顿到当场就能睡着,他只是脑子乱乱的,有很多思绪理不清楚,胸中憋闷。

大概是快到下班时间了,校长没有说很久,对本次活动作出了一系列评价总结褒奖后宣布散会。

持续三天的演讲活动到这里全部结束,沈令和大家一起收拾讲堂,把场内的海报、气球、易拉宝全部收起来。

杜淼淼站在梯子上摘横幅,沈令就在下面帮她接着,物品收拢装进小推车里,沈令和她一起推去仓库。

“沈令。”杜淼淼叫他。

沈令从思绪里抽离出来,缓了缓神:“怎么了?”

杜淼淼眉毛皱着,仿佛在打量沈令:“你下午出去那会儿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令惊讶:“怎么这么问?”

“你回来状态就不太对呀,一直一直走神,”杜淼淼说,“起先我以为你是困了,但其实你刚才也没睡着。”

她点点额头:“我们校长说话最像念经了,好多人失眠的时候,就去论坛下载他开会讲话的音频,五分钟内保证陷入深度睡眠,疗效显著。”她睇沈令一眼:“你心事很重啊?”

沈令失笑,但杜淼淼的话无法反驳。

他想了想,问:“淼淼,你朋友很多吧?”

“嗯哼,天南海北男女老少。”

沈令有点羡慕。

仓库到了,他拿钥匙打开门,和杜淼淼一起把车推进去,再将纸箱一个个抱出来。

沈令扶着架子,话在嗓子里滚了一圈,还是问了出来:“那……你一般都怎么和朋友相处呢?”

杜淼淼叉腰想了想:“这得分人吧,大家性格不同,相处的方式也不同嘛。”

“比如呢?”

“比如啊,”杜淼淼琢磨着:“就最笼统的两类吧,外向的和内向的,大大咧咧的那种相处就可以随便点,反正大家有什么说什么,都不会往心里去。”

“如果是细腻敏感的话,可能就会稍微小心点,会比较慎重的注意对方的情绪吧。”

沈令若有所思。

他好像就是很敏感的那一类。

“那你对比较敏感的朋友会更关心一点吗?”沈令问。

“嗯……”杜淼淼想:“会的吧,敏感的人最容易胡思乱想,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所以会更关心一点他们的状态吧。”

沈令想到刚才杜淼淼就在关心自己是不是有心事,莫名觉得有点愧疚:“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会很累吧?”

杜淼淼笑了,歪着头看他:“你在说你自己吗?”

沈令低下头,脸红了。

“其实没关系的,”杜淼淼说:“人和人的性格本来就不一样,有开朗大方的那就一定会有细腻敏感的,但都不是坏事啊,各有各的好处,只是看我们怎么相处而已。”

沈令投去充满求知欲的目光。

杜淼淼接着道:“像对敏感的人,有事我都直接问的,大家面对面交流清楚就行,我最不喜欢不说不问自己在心里乱想,这样很容易产生误会,很伤感情的。”

原来是这样吗?

贺闻帆下午对他好像就是这种态度,有不明白的就问清楚说清楚,不留误会不伤感情。

和杜淼淼说的社交方式如出一辙。

沈令恍然大悟,有种醍醐灌顶的通透。

他笑起来:“我懂了,谢谢你啊淼淼。”

贺闻帆就在学校附近办事,结束后赶上沈令下课,顺道将他一起接了回去。

他惊讶地发现,沈令状态似乎好了不少,虽然话依然不太多,但眉间至少不再阴郁。

“在学校遇到开心的事了?”

沈令捧着贺闻帆给他买的奶茶,嘬了一口,甜滋滋的,眼睛就弯了起来。

贺闻帆看见他笑,心里舒坦:“好喝吗?”

沈令点点头,他其实很少喝奶茶,里面香精很重,茶底也完全不如他自己的茶,但每次偶尔喝一回,心情都会变好。

贺闻帆也不喝。

但他听说沈令这个年纪的小家伙大都喜欢这种甜滋滋的东西,就买了一杯来试试,果然真的逗沈令笑了笑。

贺闻帆勾起嘴角:“但是奶茶加快心率,你不能喝太多,尝几口就是了。”

沈令也知道这个,很乖地应了下来:“好。”

他喝了几口,将袋子收紧,“也不算遇到开心的事。”他说:“和同学聊了几句,解决了一些问题,感觉心情变好了。”

贺闻帆笑起来:“那就好,我还怕你总是不开心。”

他果然有在关心自己的情绪,沈令有点感动,觉得自己也应该像杜淼淼说的那样,有事情就说清楚,不能总是自己在心里乱想。

“贺先生,”他说:“我真的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才不高兴的。”

贺闻帆没想到他会再次提起这个,偏头看了他一眼。

沈令舔了舔嘴唇说:“我不太会和别人相处,所以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流,但并不是讨厌你,我只是偶尔紧张……”

“你、你别误会……”

他扣着手指,在自己无意识的状态下又开始紧张了。

贺闻帆见不得他低垂着睫毛,不安的样子,腾出一只手在他发顶拍了拍:“好了好了。”

他说:“我知道了,我们不说这个。”

到家时两人都没吃晚饭,贺闻帆惦记沈令中午就吃得少,让他到自己家里再吃一点。

可贺闻帆家里的冰箱比沈令的还要空旷,除了几瓶矿泉水,没有其他任何活人生存过的痕迹。

贺闻帆尴尬地咳嗽一声:“我确实很少在这边住。”

沈令和他一起站在冰箱前沉默了半秒,转头去自己家拿了冷冻的水饺过来。

是他和妈妈一起包的,搬家时带过来。

贺闻帆家的厨房快要赶上专业级的,所有用具一应俱全,只是依然崭新整洁,烤箱蒸箱的说明书都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里面。

好在只是煮几个水饺,一口小锅足够了。

贺闻帆没让沈令动手,煮好后捞出来,放进两个盘子里端到餐桌上,和沈令一起蘸着醋吃。

沈令就坐在一边玩手机等他。

菜上桌后他没立刻动筷子,等贺闻帆夹起一颗咬了一口后,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是蟹黄虾仁馅的饺子,皮晶莹透亮,薄但有韧性,里面的馅儿鲜香细腻。

贺闻帆睁了睁眼:“确实好吃,馅儿调得特别香。”

沈令满意地笑起来:“当然了,这可是我妈妈做的。”

贺闻帆称赞:“阿姨很厉害。”

他又吃了几个,然后在碗里发现另一个种类,他挑了出来,是一颗不规则的球体。

贺闻帆笑起来,给沈令看:“你妈妈还包了蟹黄汤圆?”

沈令脸色微变。

看看贺闻帆,又看看他所谓的汤圆,沉默了。

几秒后他说:“这是我包的饺子。”

“…………”

空气里弥漫起一阵诡异的沉默。

贺闻帆默默将“饺子汤圆”放回碟子里,一边蘸醋一边翻转着个头瞧着,用镇定的语气;

“其实仔细看的话,确实比起汤圆更像饺子。”

沈令点头:“没关系,这个确实包得不好。”

“……抱歉。”

“没关系。”

沈令低头扒拉自己的饺子,没几秒又抬起头,“你应该是碰巧吃到我包得最差的那个了,其实有几个我包得还不错,你再找找?”

贺闻帆一愣,急忙应下:“对,对,肯定还有更好的。”他在碗里翻来覆去。

然而直到盘子都空了,也没人见到那颗皇帝的新饺。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此事。

贺闻帆假装那颗饺子已经进了自己的肚子。

洗完碗,贺闻帆下楼扔垃圾。

门一关,沈令肩膀就垮下来,哼唧一声跑去洗手间洗脸。

他太丢人了,怎么能包出一颗能被认成汤圆的饺子呢?

难道他包的饺子看起来就那么没有技术含量吗,像是直接搓的一颗球吗?

可他明明很认真地捏出了每一个褶皱啊!

虽然泡水煮涨之后不明显了,但那也是褶皱啊,贺闻帆怎么能说出像汤圆这种话的!

沈令痛苦捂脸。

妈妈果然是骗他的。

说什么他有做饭的天赋,说什么他饺子一个包得比一个好,说什么进步斐然,都是骗他的。

俞灵对他,有货真价实八百米城墙厚的亲妈滤镜!

沈令弯下腰,把冷水浇在脸上,企图降低脸颊的高温。

太尴尬了,他把贺闻帆尴尬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脑海里不断重播着,贺闻帆知道那是颗饺子而非汤圆时,不可置信惊慌失措并努力装作叹为观止而颤抖的嘴角。

烦死了烦死了。

沈令用力搓脸。

忽然他眼前一黑。

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毛病,吓得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沈令站起身,抹走脸上的水珠,伸出手却发现依稀可以辨认五指。

哦,那就不是他有毛病。

应该是停电了。

沈令深深皱起眉,这小区怎么回事,不是电梯故障就是停电,说好的高档呢?

他还是有点怕黑的,晚上睡觉都是在挂着彩灯的小帐篷里,这么突然一下子面对黑暗,还是在如此大而陌生的房子里,沈令有点慌了。

手机放在餐桌上,他进洗手间时没有带过来,沈令想给贺闻帆打个电话,或者起码照个明。

他摸摸索索走出去,客厅的窗帘被拉上了,里面漆黑一片,沈令对贺闻帆家里的陈设不熟悉,只能凭记忆靠近。

漆黑的夜包裹着他,以前在小说里看过的奇闻诡谈不断往脑子里冒,记忆被无限刷新。

沈令很怕自己会摸到点什么东西,那种吓人的,湿淋淋软乎乎的东西。

“啊!”

沈令摔了一跤。

他好像被椅子绊倒了,身上很痛,但来不及检查到底摔到了那里,心脏就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脊背骤然绷紧,痛苦地弯下腰,摁住胸前。

坏了。

贺闻帆回来时家里一片漆黑,不见沈令的身影,寂静中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沈令?”

他赶紧摁开关,灯没亮,他又打开手机电筒,赫然看到沈令倒在餐桌前。

贺闻帆心都凉了,急忙上前。

沈令没有彻底倒下,而是趴伏在地上,脊背剧烈起伏。

贺闻帆甚至不敢拉他,他蹲下身,小心地将沈令环抱起来。

“怎么回事,摔了?吓到了?心脏难受吗?我——”

冰冷的手指贴上嘴唇,贺闻帆骤然噤声。

“别说话,”沈令喘了喘,艰难道:“我吃药了,缓一下……”

贺闻帆覆上他的手背,在他汗湿的掌心里,摸到一个被紧紧攥着的药瓶。

突然的心悸很倒霉,万幸的是,绊倒沈令的椅子是他放外套的那张,沈令从衣兜里摸出药,直接生咽了两片。

虽然差点因为手抖没拧开药瓶,但总归还是吃到药了。

他头埋在贺闻帆颈间,难受得止不住发抖。

贺闻帆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去看沈令,沈令露出的小半张侧脸蒙着一层细汗,半点血色都没有,他轻轻颤抖着,贺闻帆从他后颈摸到一手的冷汗。

“沈令,沈令还好吗?”

他心急如焚,却连声音都不敢稍微放大一点点。

沈令张了张嘴,牵出一阵咳嗽,脸色白得更吓人。

贺闻帆手抖了一下,抱他靠在自己怀里,给他揉抚脊背和后心。

另一只手颤抖地贴上沈令胸口,感受到单薄衣料下,那颗脆弱却凶险的器官杂乱无章地跳动着。

他轻轻给沈令顺着胸口:“这样会好些吗?”

沈令没说话,手指揪着贺闻帆的衣袖,但咳嗽逐渐停了下来。

慢慢的,他呼吸也稍微顺畅了些,紊乱的心跳渐渐平静,大概是药起效果了。

贺闻帆手都僵了,在停电没了暖气的屋子里出了一身的汗。

他揽着沈令起身,想送他去医院,却被沈令制止。

“别动,”沈令呼吸颤抖:“脚崴了……”

市一医院。

这是贺闻帆第二次把沈令送急诊。

沈令靠在急诊室的床头,身上盖着贺闻帆的外套,他床边的帘子被拉了一半,外面有医护人员忙碌走动,病人一波接着一波。

急诊永远是安静不了的。

贺闻帆把帘子拉好,尽力留出一个独立的空间。

突发的心悸虽然危险,但沈令药吃得及时,后面也没有再受到刺激,控制了下来。

只是右腿脚腕已经肿成了馒头,敷过药后被缠上厚厚的绷带。

沈令听到动静睁开眼,受了伤不舒服,眼神可怜巴巴的。

贺闻帆在床边坐下,拨了拨沈令的头发,他出了很多冷汗,弄湿的发丝没干透,贴在苍白的脸颊旁。

“心脏还难受吗?”他问。

沈令小幅度摇了摇头:“腿疼。”

他眼眸蓄了些雾气,小声问:“断了吗?”

“没断没断,”贺闻帆给他擦擦眼尾:“但是扭伤,需要静养。”

沈令卸力,没断就好。

要是断了,在妈妈回国前肯定好不了,一旦露馅就完了,妈妈又要生气又要心疼,还一定会把他弄回家,再也不让他乱跑。

沈令想到这个就委屈,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猪蹄觉得倒霉透顶。

“你问物业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停电啊?”沈令有点生气,揪着衣袖:“就算要停也该提前通知一声啊。”

贺闻帆眸光闪了闪:“不怪他们。”

“我知道这是你们公司的楼盘,”沈令气弱声量小,眉毛却皱着:“但贺先生你也不能包庇呀,你们的宣传广告写的是最好的小区。”

贺闻帆垂下头,脸色难看:“真的不怪他们,是我的错。”

沈令一滞。

他只是觉得因为停电摔一跤很倒霉,但如果要贺闻帆把错都归在自己身上,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他语气软了些:“我不是在怪你……”

贺闻帆摇头:“确实怪我。”他欲言又止:“沈令,我说件事,你别生气。”

沈令不解。

他怎么会生气呢。

受伤犯病是贺闻帆安抚他照顾他,是贺闻帆送他来医院,一路抱着他走让他脚不沾地,他感谢贺闻帆还来不及呢。

沈令拉拉贺闻帆的袖子:“我不生你气的。”

贺闻帆坐得很直,手掌握拳放在膝盖上,是一种自省的姿态。

“我们小区几乎没有停电的可能,就算供电不足,我们也有储备电量。”

沈令眨眨眼,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所以呢?”

“所以不怪小区也不怪物业。”

贺闻帆垂眸:“是我忘记交电费了。”

“…………?”

沈令难以置信。

他令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说不出话。

贺闻帆自责难堪。

他握住沈令的肩膀:“怪我怪我,我会负责的。”

沈令闭了闭眼。

他情绪又上来了。

面对贺闻帆他总是容易激动,有时候不太能自我控制。

但这次比以往都要猛烈且让人在意,甚至窜起了小火苗让沈令恼火。

他压了压胸口,告诫自己克制克制,平心静气,没有什么是无法纾解无法释怀的。

只要他心平气和与世无争。

可贺闻帆怎么能忘记交电费?

堂堂一个缜密细致的大老板怎么会忘记交电费?

没关系没关系,是人就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是人就会有失误。

贺闻帆也说了,他基本不住这套房子。

可贺闻帆怎么能忘记交电费?

脚腕的疼痛撞击着沈令的理智,他嘴巴渐渐鼓起来,手掌握紧。

第一次对贺闻帆显露出不加掩饰的情绪。

忍了下,没忍住,往贺闻帆胸口砸下闷闷的一拳。

去你的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