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有血性

盼儿看到乳娘,吓了一跳,把怀里的孩子往珍儿手里一扔,三两步就走了过去,一脸焦急惊恐的道:“你怎么下来了,我不是说了等到了院子你再下来的吗?”

乳娘一脸无措的道:“夫人,这孩子已经烧了一天了,这会儿还不退烧,你看这可怎么办好?”

孩子发烧了?这事可大可小,珍儿拍了拍怀里已经瘪了嘴的文山,走过去道:“盼儿姐,先进去吧,我爷爷是大夫就在隔壁医炉里,我去请他过来给孩子看看。”

盼儿听说有大夫,还是熟人,连连点头,“快请,快请,这孩子可耽搁不得了。”

珍儿也知道事情紧急,对木香使了个眼色,她机灵的就跑过去了。

几人刚进大厅,木香拎着药箱,跟在叶老爷子身后就进来了。

也顾不得寒暄,珍儿指着孩子道:“爷爷,这孩子不舒服,你快给看看。”

叶老爷子忙过来扒开襁褓,一边查看一边问乳娘话,什么时候发的热,什么时候吃的奶,有什么症状等等。

乳娘这会儿也找到了主心骨,叶老爷子问什么答什么,倒是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这边盼儿把珍儿拉到一边,小声的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珍儿听的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

“你说他是周小姐的孩子?”珍儿指着包裹一脸的不敢相信。

盼儿神情似喜似悲,却还是点点头,“我跟小姐前后脚生的孩子。我们都是儿子,这可能就是老天的安排,注定要让他为了这个孩子而牺牲。”

这也太大胆了!

珍儿有些消化不了,“可是周小姐办满月酒的时候,请了不少人去,肯定有人见过小公子,这要是到时候穿帮了,那……”那后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盼儿何尝不知。却仍抱着一丝侥幸:“刚生下来几天的孩子,基本上都长的一个样儿。这两个孩子都长得白白净净的,身上脸上一点儿东西都没有,谁能确定分得清谁是谁?小公子身边也都是小姐信任的人,你放心,他们会护好孩子的。”

嘴上这样说,其实盼儿心里也没底吧。

“小姐跟姑爷都是良善的人。这回飞来横祸,不管怎么说,能留下一丝血脉也好。”即使心里不舍,即使小姐不同意,她也趁人不注意悄悄的把孩子换了。他们一家能有今天,都是小姐跟姑爷的恩德,她做不了别的。只有让她的孩子来为她偿还了。

这一路上,既要担心周小姐一家的安危,又要照顾这个生病的孩子,还有盼儿自己生的孩子还生死未知,她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盼儿姐,现在到家里,你也放松放松,先去洗洗,这边我都安顿好了。家里也就这么几口人,都是能信任的。等会儿我让人去把夏大娘接回来。明天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办。”珍儿说道。

盼儿见她没有像别人那样,听到杨家出事就跟避瘟神一样逼着他们,往常对他们巴结奉承的,现在连门都不让进了,想想都让人憋屈。还是小姐跟姑爷说的对,这小姑娘虽然人不大,倒是个心地好的。

“我们就这样住下来,会不会有事?”盼儿不确定的问道。这一路上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好。本来想去投奔老爷夫人的,可是走到半路却听说老爷因为帮姑爷说话,被上峰斥责了,现在还在家里闭门思过。他们身边又带着小公子。也不敢过去了。还是她娘说要回来这里,当初他们买的那个小院子还没有卖,珍儿他们也还在这里,回来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也还有人照应一二,他们这才调转头回来的。谁知道,信送来了,他们很快就接到了回信,甚至在城外还遇到了珍儿派去接他们的人,让她跟她娘好一番感慨。

珍儿见她一脸的惶然,可见最近还是被吓着了,语调轻松的说道:“这有什么事,我请我姐姐跟大娘回来住而已,能有什么事?你就安心住下吧,孩子你也别管,月娘从小就带孩子的,她是个好手,孩子交给她你就放心吧。”说着就带着盼儿去她住的院子了。

等安顿好盼儿,回来珍儿就看到简月娘抱着孩子在轻轻的哄着,见她进来还对她嘘了一声,小声道:“快睡着了。”

珍儿见状放轻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简月娘走动的步子越来越小了,屋里静悄悄的能听到绵长的呼吸声,她这才小心的把孩子放到软塌上。

谁知,明明已经睡着的孩子,可刚离开怀抱就打了个寒颤,小嘴一瘪就要哭起来,简月娘忙又抱起来哄着。直到孩子睡着了,嗓子里的呼咙声很响亮了,简月娘才在珍儿身边坐下,却再不敢把孩子放到软塌上了。

珍儿忙伸过手,道:“月娘,我来抱吧,你抱了这么一会儿也累了。”

轻轻拍了孩子两下,简月娘道:“我不累。孩子还小,也不重。再说他还病着呢,你不会照料。”

珍儿见她坚持,也没敢接过来,转头在屋里打量了一下,“乳娘呢?”

“我让木兰带她下去歇着了。这一路上忧心着急,担惊受怕的,看着跟个兔子似的,我怕她再这样下去人受不了,就让她下去歇着了。”简月娘叹了口气,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怜惜道:“真是造孽呀!”

孩子还这么小!

接到盼儿他们要回来的信,珍儿一开始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现在才搞清楚,心里担忧的同时,也为这孩子可怜。没爹没娘的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说到这信阳杨家,我倒是也听说过一些。”珍儿还在沉思,就听简月娘道:“那也是十几年前了,杨家大房的嫡出大少爷是太子少师赵大人的得意门生。他为人耿直,又有学问,当初还有人求到老夫人跟前让帮忙说个媒,结果却听说杨大人衣锦还乡,取了青梅竹马。这也是一桩良缘,听说婚后两人琴瑟和鸣,感情很是要好。可惜呀,天意弄人,杨大人的先生因为惹怒了先皇,被打进天牢,杨大人他们联合了赵大人的几个学生四处奔走为赵大人脱罪,结果闹的狠了,就受了连坐。”

珍儿还不知道杨家还有这样的秘辛,听的很是认真。

“杨大人耿直,人也不懂得变通,不知道得罪了谁,进大牢没两天就得了急病死了。这杨家大房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父亲走的又早,他娘听了这话,一口气上不来就也跟着走了。下葬那天,他妻子也撞了棺跟着走了,家里这才只剩下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儿子。”简月娘说着不胜唏嘘。

周小姐怎么说跟简月娘也算是师徒一场,当初要不是杨玄清借着珍儿的手送进去一个教养嬷嬷,说不定简月娘得跟着周小姐进杨家呢。

得罪了人,又得了急病死了,任谁都看得出这里面有阴谋。

“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呀,”简月娘又感慨了一句,“杨大少爷没了爹娘,就跟着二房叔叔一起生活,爹娘留下来的东西也是叔叔管着。”

珍儿也不是不知道大宅门里的肮脏事儿的,这东西被二房叔叔捏着,那杨大少爷就得看着叔叔的脸色过生活,想来叔叔要是仁义还好,要是一个想贪了东西的,那这杨大少爷的生活也过的不同意。想到当初杨大少爷帮了她不少忙,珍儿心里也觉得很感激。

“其实说起来,杨大少爷从小是订了亲的,只不过不知道最后为什么,却又去了周小姐。”在周家呆了一段儿时间,简月娘也知道了不少事,只不过这娶亲的秘辛她还不知道。

没了爹娘,家族又不给庇护,想来肯定是那未婚妻子嫌弃他所以退了亲罢,这样的事也不在少数。

“盼儿姐说,杨大人这回也是说话冲撞,惹怒了圣上,当即就被关进了大牢。家里也被官兵把守了,不准进出,只等着上面的圣旨下来,就要处决一家人了。”珍儿叹口气道:“好在周小姐当初就换了夏大娘跟盼儿姐一家的卖身契,他们这才能逃过一劫,带着孩子回来。现在朝廷的判决还没下,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简月娘本来也有些钦佩杨家人的正直秉性,可看到怀里的孩子,忍不住抱怨道:“这男人做事就是这样,完全不考虑后果。先皇当年也是一时意气,我听老夫人说,要是他们不在外面闹的轰轰烈烈,让赵大人服个软,或许这事就过去了。可这些读书的都读的迂腐了,想着自己有理偏要争赢,结果先皇骑虎难下,最后这些人都发配的发配,革职的革职。就连赵先生,这个三朝元老、太子少师,也被革了职,逐出京城,还牵连后代也不能做官,你说这是图个什么?”

应该是读书人的血性吧!

珍儿心里明白,有些人为了心里的坚持跟原则是不允许任何人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