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本以为霍霄不在的日子长了她便会习惯,可没想到相思如同最顽劣的疾病,每每以为痊愈了,便会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复发,而且一次比一次的令人难以忍受。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份相思害得最厉害。
入梦之后,她总会重新经历那一夜,霍霄临行前的那一夜,他最深切的告白:“嘉嘉,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爱了,我一直没勇气说出口,若再不说,我会抱憾终生。”
“姝儿,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那一夜他所说的爱语一次次地在脑海里面回放,容姝完全无法控制自己,霍霄已经离开长安十天了,照理来说该到了,可却还没到。
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容姝便带了一些棋谱去找元悦下棋,霍霄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开始清闲了起来,每天都往元悦那儿蹭,不然就是找绍雪炼枪,绍雪的枪法精湛,和绍雪对练让容姝获益良多。
在容姝进入元悦的寝房时,元悦已经起身了,在那一日和容霁说清楚之后,元悦的精神好多了,身子也见好,府中贴了榜召集名医给元悦看诊,五天前来了个江南游历而来的游医岑晏。
那岑宴还算有本事,在一番望闻问切后,给元悦扎了针。说也奇怪,本来还汤药不离手、虚脱不能下床的元悦居然能下地了。
那为岑宴还提出了补足松哥儿先天不足的方针,岑宴提出药也是三分毒性,给松哥儿拟定了一套食补,还亲自下厨,松哥儿吃了这几天,精神看起来也挺好,这算是容家近期来最好的消息。
岑宴和容家之前请的大夫相当不一样,一反其他大夫要元悦好好休养的叮嘱,提出要元悦多多出去走走、多看看,放宽自己的心胸。
“夫人你得的是心病。”岑宴说的很明白,可却切中了核心。
元悦对岑宴十分相信,便也听信了他的话,每天到院子里去散步,一开始虽然有些吃力,但是心情一好,胃口也增加了不少,气色也跟着肉眼可见的红润。
“阿姝来了。”元悦笑吟吟地望着容姝,“可是要跟着母亲一起出门?”
“跟着母亲出门?嫂子要跟阿娘出门啊?”容姝不明所以。
“是啊,母亲说今天非要带我出去走走。”
“阿娘可太奸诈了,居然约了嫂子,没约我跟阿雪。”容姝假意生气,不过元悦知道她的性子,只是说笑罢了。
“可不能约阿雪,约了阿雪,你二哥可要生气了。”元悦脸上挂着一抹顽皮的笑意。
容姝这可纳罕了,这还是她记忆中那端庄娴淑的大家闺秀嫂嫂吗?“二哥会生气?”能让容霖生气的事情可不多。
“阿娘说要带我去平康坊听曲儿。”元悦温吞的说着,一双眸子里面有着容姝以往没在她眼里见过的调皮。
这个消息让容姝讶异得说不出话来,“嫂子你真的要去?”元悦这个人,便是贵女中的模范,也能说得上是贤妻良母中的翘楚,元悦这个人不管容姝怎么想,都不像是会和平康坊扯上关系的人。
“去啊,怎么不去?”这一阵子,元悦觉得自己仿佛历经过一次生死,获得了新生。
过去的日子里,她花了太多时间自怨自艾,如今她想要过不一样的生活,她想多方尝试,去尝试一些她以往不会做的事,她甚至还在绍雪的指点下,蹲了一刻钟的马步呢!
“如果去了嫂子能开怀,自然是好的。”容姝真的希望元悦能过得好,只要元悦心里能好过,她都乐见其成。
“阿姝也要一道吗?”这元悦不仅自己想去,还连容姝一起约了。
容姝踩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平康坊却是她唯一不曾驻足的地方,她其实心里好奇得紧!“要去、要去,这么好玩的事儿,我怎么能错过呢!”其实她出嫁前就想跟去看看了,只是容夫人哪里肯许啊!
姑嫂两人便说说笑笑的来到了国公府的西门,在那儿马车已经套好了,要去平康坊,用得自然不是辨识度高的马车,而是平时府中采购用的马车。
穆璃已经坐在马车里了,在她们掀门帘的时候,穆璃一抬眼就盯着女儿瞧,“怎么嘉嘉也来了!”
“阿娘可别不公平,都带嫂嫂去了,也让女儿去开开眼!”容姝不等穆璃有机会拒绝她,她人已经一溜烟的钻进马车里了。
穆璃宠溺的捏了捏容姝的脸,“去去去,都去,干脆把阿雪也带去,就说是你带的!”穆璃促狭的眼神扫过容姝。
“别啊阿娘,二哥会剥了我的皮呢!”容姝一点都不怕,皮得很。
“你怕什么,让阿霄替你打回去啊!”穆璃揶揄了一句。
“阿娘,这关阿霄什么事了?”容姝也不想这样忸怩作态,可说到霍霄她脸上就难掩娇羞。
“娘还想要你说说看呢,关不关阿霄的事啊?”穆璃母女俩关系好,拌拌嘴也是时常有的。
马车出了容府,开始往容府的别庄去,到了别庄以后,又换了一台马车,兜兜转转的,这马车才驶进了平康坊,直接进入了雨聆轩,雨聆轩是平康坊里头最富盛名的小倌坊,也是贵夫人的温柔乡,这儿严防死守的,对于客人的隐私非常的保护,护院也都是江湖高手。
穆璃是雨聆轩的贵客,她和雨聆轩的幕后金主是莫逆之交,雨聆轩的护卫长还是穆璃的徒儿,在雨聆轩有个单独的院落,便是为她而准备的。
“夫人,您好久不来了,奴可想您了。”穆璃一下马车,马上有两个长相清秀的小倌上前扶着她下车,其中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笑吟吟地望着她,眼中满是恋慕。
“这么久不见,我也想绿瓗了。”穆璃捏了一把少年水润润的脸颊。
“那夫人可也想奴了?”另外一个少年看起来也是差不多年纪,身子骨可能抽长得慢,与容姝差不多高而已,穆璃的个子比容姝高,那少年搂着穆璃的手臂,居然看起来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样子。
“当然、当然,怎么会忘了红璩这个小可爱呢?”穆璃搔了搔那叫红璩的少年的下巴,像在撸猫一样。
容姝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自家阿娘在外面,居然是这样的脸孔。
红璩和绿瓗都是苦命的孩子,穆璃早就给两人赎身了,不过两人也没有其他一技之长,便继续在雨聆轩卖唱,严格说起来,他们俩还真是穆璃的人儿了。
“来来,给你们两见见,这是我家长媳,这是我女儿,来陪我听曲儿的,待会儿可要用心唱。”穆璃揉了揉两个少年的脑袋瓜。
容姝有种错觉,这两个少年像是母亲养得两条小宠物,见母亲来开心得欢脱,她仿佛要看见两人背后出现狗尾巴摇来摇去了。
“贵客临门,奴们自当尽心竭力。”两人连忙应声,小倌馆的男儿是男女通吃的,清倌儿多半是给上了年岁的妇女唱曲儿,倒是很少看到像元悦和容姝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两人望着她们的神色里头难掩好奇和雀跃。
两个小倌引着穆璃等人进了包厢,这裹不愧是销魂窟,整个包厢的装修都像是用金子砸出来的,鎏金画扇,墙上有着山水书画,博古架上的古玩都是珍品,还有难得一见的松株,描金的漆器、金丝楠木的家具,一看就知道所费不赀。
这雨聆轩,和容姝想像中真的不大一样,虽然是金银堆砌出来的场合,可却还是带有文人雅士的雅气在。
待三人落座以后,小倌们端上了茶水和酒水,除了元悦以外,穆璃和容姝都选了酒水,桌上还有一些糕点和水果,容姝身边做的是一个叫做寿菊的少年,寿菊今年才十六,一张脸嫩得像是可以掐出水。
身在雨聆轩,容姝却想起了钱宝珠对她的调侃,“难怪你不要我送你的小倌,这全长安有谁比霍大人有更好的颜色哪?”
钱宝珠这话倒是说对了,看惯了霍霄那张脸,其他人就显得十分的平凡,倒不是这些小倌儿长得不好看,就只是禁不起比较罢了,谁要他们比较的基准这么难以被超越呢?
小倌们开始弹起了乐器,咿咿呀呀的唱着,容姝却已经失去了兴致,酒一杯一杯地喝,时不时的吃下寿菊递到嘴边的吃食。
这雨聆轩的小倌挺懂事的,见容姝没别的意思,也就客气地对待,可他们对待穆璃就热情多了,一下子捏肩膀,一下子捏腿肚,大胆的还能偷个吻。
元悦比容姝想像中放得开,大概是因为容霁长得那虎背熊腰的熊样,她对这些看起来年轻俊秀的小倌还顶好奇的,在身边的小少年摸到她的手背时,她虽然涨红了脸,却没有推却。
容姝觉得顶好的,虽然这么说对自家大哥顶没礼貌的,但她觉得自家大哥真的非良人,大嫂得有其他的打算,这日子才会过得好。
三人约莫坐了两个时辰后,收拾了下便准备打道回府,小倌们依依不舍,尤其是对着穆璃那是三番两次的撒娇,闹腾了一阵子,穆璃好说歹才让他们撤手,乖乖的搀着三人上车。
“夫人,奴可想您了!下回还要来。”
“欸,知道啦,乖乖等我。”穆璃捏了捏小倌粉嫩的脸颊,脸上的笑容很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