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堂上分为两派,以尚书左仆射所代表的元党,以及尚书右仆射所代表的林党,如今的御史台已经有所偏颇,靠拢右仆射的林党。

容家一向不参合两党的斗争,可是在这其中容霁的身份十分尴尬,容霁乃左仆射的女婿,所以容家时常被暗自归类为元党,一旦犯了事,便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如今事件发生,不但可以打击元党,或许还能迫使容爵为了保住长子,须得以容家大家长的身份和元党划清关系。

当今圣上对两党互相掣肘的状况是满意的,但是容家身为准外戚,两党斗争是绝对不能沾的。可这一回如若要让容霁全首全尾的回来,容家势必要作出表态,一班家族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弃车保帅,可是在容家没有这样的选项,容家人和未放弃任何一个家人。

就不知道当今圣上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阿姐知道这件事了吗?”容姝觉得脑门都疼了,容家最厉害的人物就是容妘了,一旦生事,众人很自然的倚仗这个智貌双全的容家大女儿。

“夫人已经派人去通知太子妃了。”太子妃住在皇城里面,要见还要先递牌子,在事情传出的时候宫门已经将要落锁,若容夫人要进宫怕是不易。

“老爷和二少爷都进宫面圣了,老爷吩咐霍参军先别轻举妄动,先想办法到刑部大牢看看大少爷。”

“这件事情有没有先瞒着大嫂?”元悦的身子很差,实在是禁不起太多的折腾了,如果被元悦知道容霁又生了事,恐怕又要一病不起。

“夫人已经下了命令,要大伙儿把嘴巴闭得严实,千万不能让大少奶奶知道这件事。”夏荷知道在容姝在担心些什么。

“是啊,能瞒就瞒得严实点,最好让大哥如期归来,别让嫂子多想了。”容姝沉吟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二嫂那边也瞒着吧。”绍雪人比较单纯一点,喜怒很容易彰显,大事给她知道了,真的是瞒不住。

“夫人也是这么吩咐的,夫人说了,瞒着,也能让两位少夫人安心的照顾孩子。”

“阿霄,你在大理寺有人脉,看看能不能使上力。”在大云,遇重大刑案,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侍郎、御史中丞会省称为三司使。

容霁究竟该由大理寺收监,抑或者该留在刑部,这之中便是两方角力,只是现在人已经在刑部手上,要捞出来恐怕有点难度。

“没问题。”霍霄也是这么想的,他难掩忧心的望着容姝道:“姝儿,你呢?”虽是问句,可是他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容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得去郑家一趟。”

霍霄不同意,可是却又不得不同意,容姝是最合适的人选,“姝儿,我知道你必须走这一遭,但你还是明早再让二姨陪你去走这一遭吧。”

容姝摇了摇头,“大哥已经下狱,不能再拖了,我得马上去表个态。”不管有什么理由,打了人在法律前头就是站不住脚,“此番前去,是要给郑家出气的,如果母亲去了,必定会受到折辱,我为人子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要不,我陪你走这一趟吧。”

“阿霄,我是去求人的,你也别去了吧。”她怕霍霄沈不住气,和郑家人起冲突。与郑家人相处那么久了,她知道他们可以有多气人,霍霄忍不下的,就算他忍得下,她也不想让他受这些气。

“夏荷,去库里把最好的蔘还有药材都带上,再遣人去请戴老爷爷。”戴老爷是长安最有名的民间名医,有时连太医院判都会请他进宫询问他的第二手意见,请戴老爷一趟诊金所费不赀,而且还不一定请得到人,只是戴老爷以往受过容姝仙去的爷爷照顾,所以对容府诸多优待,但诊金可没少收便是了。

“小姐……”

“东西是一定要带的,另外多支领一万两的银票。”容姝摇了摇头,只觉得若是能用药材和银两解决那都好说,就怕他们要的是旁的。

才返抵府邸,马车都还来不及停入驻车所,容姝又回到了车上,马车往五曲巷而去。

容府与郑府之间的距离不远,一刻钟多一点就能抵达,可容姝还拐到了朱雀街与戴老爷汇合,兜兜转转的,约莫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郑府,此时天边已经出现了微黄。

夏荷从车辕下了车,客气的请门房通报。

郑家门房原有四人,如今已经被遣散了三个,剩下的一个是郑夫人的远房亲赵芦,是个年约三十的汉子,因为游手好闲一直讨不到媳妇儿,在郑家当差后眼界高了,可他实在长相甚寝,一口吓人的黄板牙,和凹陷的眼窝、扁塌的鼻子,最令人不悦的是,他也不知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的身份能匹配夏荷,已经透过郑夫人求娶数次,都被容姝拒绝了。

赵芦见着和夏荷下车了,那一双豆子大小的眼睛都亮了,“小夏荷,你可回来了。”

夏荷好像没听见他那轻挑的语气。“麻烦通报郑侍郎,承恩公府二小姐偕朱雀大街天杏的戴老爷求访。”

“好夏荷,你难道不知道咱们家大人就是给承恩公世子爷打得都下不了床了?”赵芦上下打量着夏荷,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样子让人十足噁心,他往前进一步,夏荷便悄悄后移一步。

“如若如此,就请请示郑老爷吧。”

“既是夏荷的嘱托,我自然要帮忙。”赵芦那样子,好似是郑老夫人已经答应了他什么,便用那种盯媳妇儿的眼神瞅着夏荷不放。

夏荷是高门大户训练出来的,自然不会因此动气,虽然平时比较天真一点,可是在遇事的时候,夏荷也是很顶事的。

夏荷扶着容姝下车,容姝亲自到戴老爷的车前搀着戴老爷下车,戴老爷后面还带着两个弟子,一个是戴老爷的亲孙戴丰,另外一个是戴老爷的关门弟子李鸿,整个长安除了宫里的贵人外,有本事把这爷参请来的也只有容家了。

戴老爷一身白衣,头发也已经全部花白,已经是耋耄之年,可是精于养生,散发出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戴老爷目光矍铄,淡淡的扫向了郑府的大门,郑府的大门还未敞开,明显是显摆不给容姝面子,戴老爷在长安名声极大,就算是内阁首辅相请也不敢令戴老爷在门外等待,若非是容家来请,这性格古怪的老者怕是要拂袖而去了。

戴老爷的龙头拐杖敲了敲地面,“姝丫头,这样的家庭你也等了五年才和离?”老迈的声音里面有着明显的促狭。

容姝的教养让她对老人家极有耐性,“前辈教训的是,是容姝目光浅短了。”

“早知道你会选那厮,当初就还不如嫁李鸿这小子,至少他有心,你瞧瞧,为了一份妄念,这小子到现在还未娶呢!”

站在戴老爷身后的李鸿尴尬的笑了一下,李鸿本也是容家军的一员,在容霁麾下,本来是前程似锦,可他为容霁挡了一箭之后无法再动武,在戴老爷救治了他的伤以后,本来是收他在家中打杂,后来意外发现李鸿对分辨药草极有天赋。

戴老爷与李鸿相处久了,自然也生出了几分情感,虽然不是从小就养在身边,还是半路出家学医,可是能在戴老爷身边学习三年,大概也要有御医的水平了。

容家军里头仰慕容姝的男子多了去,李鸿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也还好容姝个性比较大而化之,就算过往的一些小事被拿出来说嘴,她也不会因此太过于窘迫。

李鸿身长七尺,长相算得上清秀俊逸,他腼腆地说着:“容二姑娘别把师尊说的话放在心上,在下不婚并非觊觎姑娘,只是当年伤了身子,怕自己不久于世,不想拖累妻小罢了。”

李鸿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是当年的伤留下来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