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颜走出香梨苑，北堂靖追了出来，扯住她衣袖，“陌颜，你倒是真敢去，就不怕太后真将你压住么？”
陌颜拂掉他手，面色平静地盯住他眸子，“这事情，多半与顾惜音有关，北堂靖，你真以为，娶个内阁大学士的女儿，你真以为那么容易么？”
她眼神飘开去，盯着黑夜中模模糊糊的草木出神，“她这刚将婚事定下，便着急向我出手了。”
“陌颜，你听我的，别去。你若是不去，她们也不敢将你怎样的。”
她皱眉转向他，“那要怎么办，要我一直躲着她么？要我一直背负着一个小偷的罪名么？”
“那，我便陪你去。”
“北堂靖，你若是去了，必然会显得我在你心中地位重大，明明刚刚她们用你即将娶了顾惜音的事羞辱我，你可是忍住了的，半点都没发言。”
北堂靖的面上，突然就有了些窘迫。
陌颜的目光凝了他半天，终于叹出一口气，伸出手帮北堂靖整了整系歪的衣扣：
“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也是她们对你态度的试探，看你向皇帝请求赐婚顾家，是不是真心实意。”
北堂靖伸手攥住了她系完纽扣，即将滑落他肩头的手，“可是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陌颜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北堂靖，你的脑子最近是不是变迟钝了，曾经的你，冷静而多谋，现在竟也信起这些有的没的来了。”
北堂靖严肃而认真地盯住她，她只好尴尬地收了笑，“北堂靖，你都是要娶顾惜音的人了，就不能习惯着去忘记我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北堂靖拧眉细看她面容，她却面无表情地转身想离去。
陌颜又一次被他拉住，见他面色有些焦急，只好说了一句，“我要做你身边唯一的那个人，你若是不能接受，那我宁愿要同你保持距离。”
他怔住，陌颜再一次甩掉了他的手。
陌颜跟着引路的内侍和宫女，前往明阳宫，北堂靖这次却并没有跟上来。
“陌颜，陌颜……你与笙儿，真是半点都不同，可是，”北堂靖站在原地，口中喃喃，“我为何就是放不下呢？”
黑夜静寂，北堂靖向着陌颜离开的方向，许久未移开目光，宛如暗夜里一尊雕像。
直到那引路的灯火在黑暗中越飘越远，终于消失不见，他也未曾离开。
陌颜重回明阳宫之时，各个大殿灯火通明，仿佛都在等着她来似的。
陌颜一进主殿，便看见了端坐的太后与顾惜音，明明是深夜该就寝之时，两人衣衫都未松，发丝也丝毫不见凌乱，分明就是，事先设计好的。
见陌颜进来，顾惜音睁着哭得像个核桃的眼睛，叱问她，“侧妃姐姐，你可知罪？”
陌颜不答，只是端端正正地给太后行了礼。
太后正在低头喝茶，连看都不看陌颜一眼，陌颜便只好保持着半蹲的动作，等着她的一句“免礼。”
等着便等着，陌颜低头敛了面色，继续稳稳地蹲着，丝毫不打算同太后求饶。
顾惜音见她不回话，又问了一遍，“慕氏，你可知罪？”
陌颜依旧低头盯着明阳宫那倒映出烛火的光滑地砖，不发一言，也不看她。
这么大一会儿，都从侧妃姐姐换成慕氏了，这顾惜音的脸色，变得可真快。
蹲这么一会儿算什么？她当年学武的时候，蹲马步可是家常便饭，早就练就了一身蹲马步的绝技。
这小小的请安礼，又能耐她何？
果真，过了一会儿，顾惜音先沉不住气了，她泪眼朦胧地去摇太后的胳膊，“太后，您看她，明明偷了惜音的扇坠，却还不承认。”
太后又呷了口茶，也不理她。
陌颜一边按照当年扎马步的呼吸吐纳方式调整着呼吸，一边在心中冷笑，看来这太后果然比脸皮厚经验薄的顾惜音沉得住气。
顾惜音锲而不舍地抱着太后的胳膊摇来摇去，最后太后终于被她摇得不耐烦了，将在炕几上一磕道，“慕氏，你为何不回答惜音的问话？”
陌颜抬起头，面不改色地看向太后：
“长幼有别，尊卑有别，妾身虽然只是个侧妃，但毕竟是皇家媳妇，身上也是有品级的，先不说年龄上算是惜音的姐姐，就连位份也比她高。”
“她只是一个没品没级的小姑娘，之前同她说几句话，是看在顾太医的面子上。”陌颜依旧看着太后越来越紧绷的脸，完全无视顾惜音。
“但现在，妾身心情不好，不想理她了，那自然不用答她的话。”
“你……”顾惜音双手成拳，年轻的脸上目光狠厉，“我将来，可是要成为皇后的人，慕氏，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陌颜暗暗摇头，这小姑娘，到底是不经逗，才几句话就原形毕露了。
“那是将来，惜音妹妹不做皇后一时，就要尊敬我一时。”陌颜依旧直视着太后，看她脸上风云变幻。
顾惜音被陌颜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求助于太后，“太后，您看她——明明偷了惜音的扇坠却还不承认。”
太后捏了捏额头，无奈地一挥袖道，“行了慕氏，你平身吧。”
陌颜礼貌地答了个“是。”却连谢也不谢，自顾自地站起身来。
“慕氏，惜音的扇坠没了，说是你拿的。”
“妾身根本就没看见过什么扇坠，何来偷拿？”
顾惜音有些急了，“就是垂在我这鸳鸯扇上的，那枚满色翡翠，那可是玉中极品，更是父亲帮我准备的嫁妆。”
陌颜一脸迷惑，“妾身真的没有见过，东西丢了，那便好好找找，莫要不小心在某处发现了，才知道是你自己冤枉了别人。”
顾惜音竟急得站起了身，双眼顿时泪水盈盈，一跺脚道，“那是骠国友人送给父亲的礼物，被我弄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陌颜一见她表情，便知道了，她不是故意将东西藏起来了陷害自己，而是真的将东西弄丢了。
可她不能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可是，惜音妹妹，当时在场的有那么多人，明明众人都有嫌疑，你又为何独独将罪引到了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