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太后的话，陌颜的头脑中便有片刻的虚空。
“什么？”
“哀家说，还好皇后不是你，不然日后定然会拖累太子。”
陌颜第一次在太后面前哑口无言，她盯着太后的软塌一角看了半天，脑中只飘飘落落地反复横着两句：
皇后不是你……皇后，不是你。
陌颜只觉，心脉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一刺，将心瓣撕成了一片一片。
北堂靖，你要娶别人了么？
突然衣袖被拉了两下，陌颜抬头看，竟是太后身边的女官：
“慕侧妃，太后在问你话呢！”
她此刻只是低着头，作了个揖道，“太后，能否再重复一遍？”她只听得自己声音缥缈，亦真亦幻。
“放肆！”脸颊上突然被打了脆生生的一巴掌，耳畔嗡嗡直响。
“岂有令太后重复一遍之理？”那女官疾声厉色，声音之尖锐，几乎要震破陌颜的耳膜。
陌颜本就精神恍惚，受了这一掌，更加站立不稳，险些跌倒。
她只低着头，突然就笑了起来，偏头望向北堂靖，见他只是面色担忧地看向她，见她目光飘来，便有些局促地转过头去。
他面上，竟是毫无惊诧之色。
北堂靖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是他的皇后。
她竟然被这些人，苦苦地欺骗着，他们竟然都知道！
陌颜嘴角带着笑，环顾了这大殿一周，一干人的脸色，或嘲讽，或躲闪，或气愤，没有一个人，是在乎着她的。
就在这时，陌颜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环佩之声，轻灵悦耳，伴随着欢腾笑声。
“靖哥哥！你也在啊。”一阵拖长的娇嗲之音，瞬间渗入了陌颜的耳朵。
陌颜猛地从迷懵中惊醒，这是……阮明雪死而复活了么？
“侧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顾惜音耳边的垂珠，随着她的娇柔动作一晃一晃的，珍珠莹白更映她冰肌雪肤。
陌颜只是兀自冷漠地低着头，视线中闯入那女子娇艳的裙摆，配上那年轻的声音，不用看便也猜出是谁了。
分明是顾惜音。
陌颜突然猛地一甩手，一巴掌抽在身旁那来不及回神的女官脸上。
声音震耳，满堂皆惊！
她这一掌，用了五成的力气。那女官久居深宫哪里受过这般对待，立时向后跌去，身体滚了几滚，直到撞上一旁立柱，方才两眼一翻，晕死过去，鲜血自嘴角缓缓流出。
顾惜音“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惊得将手中一物掉落在地上。
“侧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那花容失色的样子，令陌颜都不由得暗暗佩服。
旁边的下人讨好地将她被吓掉的那物捡了起来，陌颜定睛一看，是把扇子，可不就是，她在月古镇不要的那一对么？
顾惜音手中拿的，分明是一把女扇，见陌颜目光紧盯着她手里那把扇子，便开口笑道，“看看，看看，当时惜音就觉得这扇子甚是秀气，侧妃姐姐偏偏不肯买。”
她将手中扇子扇了扇，扇面上两只鸳鸯身上的金线闪耀着金色的波纹，搅得陌颜有些头疼。
“侧妃姐姐今日倒是喜欢起惜音的扇子来了，可是，姐姐你知不知道这是谁送的？”
陌颜神色冷漠，眼神又重新聚焦，仿佛眼前这一切同她无关一般。
“当然是，靖哥哥啦！”
陌颜心中唾弃顾惜音那一副尾巴都将要翘上天的模样，她心中十分相信，北堂靖不喜欢顾惜音这样的乖乖女。
别说北堂靖不会给顾惜音送扇子，就是一个眼神也不会施舍给她，然而，经过今天这件事，她对他的信任倒有些游移不定了。
“惜音妹妹的意思是说，这是定情信物了？”陌颜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一颗心却是快要跳出喉咙。
顾惜音用那扇子掩面一笑，害羞道，“惜音还以为侧妃姐姐不知道呢！”
一旁太后笑意慈祥地看着顾惜音，“惜音，你便是太子未来的皇后，这可是皇上亲封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陌颜便向着顾惜音的方向道了一声，“那要恭喜妹妹了。”她面色平静，一张冷漠面容将支离破碎的心包裹得严严实实，她绝不会在这里让他们看了笑话。
“也贺喜太子了。”陌颜向着北堂靖，深深地作了一个长揖。
她对北堂靖，似乎还从未行过这般大的礼。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紧紧盯在她颈后，她心中难过，却偏要笑出声，“往后，妾身可就真的要成为惜音的姐妹了，只希望，妾身的新姐妹不要像阮明雪一样的下场。”
顾惜音听着，边用手捂住了嘴，双目微惊，眼眶含泪，腿上一软，便往北堂靖身上倒去。
陌颜上前一步，顾惜音躲闪不及，不偏不倚地倒在她肩上。
陌颜伸出一只手暗暗按住她肩，根本不让她起身。
陌颜附耳过去，“惜音妹妹，你可知道，你的明雪姐姐是怎样死的？”
顾惜音被她的手紧紧地锁住，连身躯都有些瑟瑟发抖，陌颜手上劲力却片刻未松，“她是身中蛊毒，七窍流血而死，你要不要试试？”
陌颜手一松，顾惜音便奋力挣扎出来，踉跄着奔向太后，“太后，您听听，她威胁惜音！”
此刻，顾惜音脸上流的，倒像是真眼泪了。
陌颜得意地笑笑，“太后可是明辨是非，太后她什么都没听到。”
“不，皇祖母，惜音求求你了，你就帮惜音做个证好不好？”
“太后自然是能重复得出陌颜说的话的。”陌颜抢先说道。
“真是胆子够大，慕氏，你敢让太后重复你的话？”太后身旁的另一名女官，此时也在瞪着陌颜，语气神态上与刚刚那名女官是惊人的相似。
“那么，若是不开口说，太后便无法为惜音作证了，真是遗憾。”陌颜冲着仇恨地望过来的顾惜音，摊了摊手，做了个鬼脸。
“慕氏，你！”太后皱眉，脸上的皱纹立刻显了出来，仿佛如刀刻一般，甚是严肃。
“侧妃姐姐，你该不会是妒忌惜音了吧？”
陌颜笑出了声，眉眼柔和，刚刚那个冷漠的陌颜完完全全不见了。
顾惜音笑嘻嘻地看着她，本指望她说出不妒忌之后，她便奚落她几句，然而却听陌颜脆生生地开口道，“我就是妒忌，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