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淑殿中。

宫中别处喧嚷吵闹，可是此殿却是寂静寥落，门外布满落叶与灰尘的空地上，除了几只鸟雀，再无旁的活物。

陌颜推门而入，却见那人正背对着她坐在窗边，呆看着窗外的鸟雀发呆。

“我已等你好久了。”听见脚步声，那人头也不回，只是悠悠道。

“阮明雪，你何时有这般的聪慧了？竟能猜出到访之人是我？”陌颜嘻嘻笑道。

阮明雪回了头，起身到桌案上给她倒了盏茶，陌颜略略惊异，惊异于她的步履平静。

外面天都变了，北堂枫与北堂御打得不可开交，她往这里走的时候，听说北堂靖已经带了禁军入宫给皇帝护驾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边进展的如何了。

明明是她出了条让皇帝假死的计策，若是顾桐之一个操作不慎，皇帝真的没有得到及时解救，那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你应该知道，你的老相好北堂枫已经被太子所率的禁军包围了吧？”

阮明雪目光平静，面上却无丝毫的惊愕，“我以为太子已经死去了。”

“谁告诉你的？”

“九王，”她将茶盏递给陌颜，指尖冰冷，“但是想想也知道，他若是身边带了你，不被你拖累死，也要成重伤。”

陌颜重重地将那杯杯口有豁的凉茶磕在桌上，杯中的茶水便撒了一半。

“你说什么？”

“冷宫只有凉茶，你若是对我不满，也莫要同那茶杯过不去，我只剩那一只杯子了。”

“真不愧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南.疆圣女，如今事情即将败露，死到临头还嘴上不饶人，”陌颜泼了茶杯中的水，“想来这茶壶原配的剩下的杯子，都是被你撒怨气摔碎了罢。”

阮明雪嘲讽地笑了，看也不看她，只是微微盯着地上的一块污渍出神。

“知道我今天的来意么？”

“不用猜也知道。”阮明雪神情高傲，仿佛此刻即将有牢狱之灾的人不是她一样，她起身，从容不迫地迈起步子道，“走罢!”

阮明雪走到门边推开门，便看到了浔阳所带着的那一队禁军，天光耀耀之下，他们反着光的盔甲灼得她眯了下眼。

“可是，阮明笙，对于以前的事情，你是不是全忘了？”

“与你何干？”其实陌颜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若是你记得北堂靖，从前你刚到东宫之时，你看他的眼神，就不应该是那样疏离。你同我记忆中的阮明笙，性情可是天差地别。”

“所以，你根本就不认识他，所以你要么是假的阮明笙，要么就是失忆。”

陌颜想走，她不得不有些佩服阮明雪能想得如此透彻了，她到底想同自己说些什么？好奇心将她定在了原地。

“我曾经查过那些流言，你出身的那户人家根本就不存在，也就是说，身份是北堂靖帮你捏造的，那他定然是想要帮你掩饰什么。”

“以他北堂靖的痴情，”阮明雪说到这里，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定然不会容忍别的女人在他身，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阮明雪转过身来正对着陌颜，声音终于不再虚无缥缈：

“你确实是阮明笙，但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他是谁。”

“那你又如何能够确定，他爱的究竟是以前的幻影，还是当前大变了性情的你呢！”

陌颜的手，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却又慢慢松开，面上丝毫不见松动，“我是来带你去天牢的，莫要废话，快些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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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靖走进天牢之时，便看见那一抹穿着素白锦裳的身影，她果然在这！

陌颜站在一处牢门口，抱着手臂冷冷看着墙角之人。

北堂靖走过去细看，墙角那人分明是阮明雪。凌乱的发丝之间射出仇怨的眸光，正恨恨地盯着门口站着的两人。

北堂靖去拉陌颜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看到这一幕，墙角的阮明雪嘴角就浮上了一丝暗笑。

浔阳押进两个人来，强迫他们跪下，陌颜对阮明雪道，“选一个受死。”

阮明雪细细去看那两人，虽然他们满脸是血，但是还是依稀可辨容颜：

一人是魅惑桃花眼，眉骨之处被划了长长一道鞭痕；另一人是俊俏娃娃脸，往昔白嫩若少年的脸此时又青又肿，显然是被人狠狠地施过掌掴之刑。

两人被反绑了双手，嘴中塞了布条，呜呜乱叫着。

“快，选一个！”陌颜又强调了一遍。

“我为什么要选？”

“那便将他们两人都杀了！”北堂靖突然冷着脸开口。

陌颜却已抽出蚀夜，软剑的刃已滑上了北堂枫的脖颈，顷刻见血。

眼见着越割越深，阮明雪的眉头也越皱越紧，“阮明笙，你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般狠心了？”

陌颜清眸含笑，手上劲力却是一分也未松，北堂枫口中呜呜地发着声，奋力挣扎着，但终究拧不过按压着他的暗卫。

鲜血一滴滴地滴下，染红了北堂枫身边的干草。

阮明雪的眸子中，突然就有了几分焦急，陌颜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神色，她的脸上，向来要么是装哭装得梨花带雨，要么是冷漠得像冰。

但她看向北堂枫的眼神，分明是担忧中带着焦急。

阮明雪，你也有今天。

陌颜眼前突然就浮现出了青荇临死之前的眼神，也是这样担忧和焦急，明明将要忍受烈焰分身的苦痛，还在催着她快走。

想着想着，陌颜心中的刀割之感竟逐渐清晰起来。

“别——快住手，我选，我选北堂枫，你快停下！”阮明雪终于出声。

然而，只是寒光一闪，阮明雪便被温热的鲜血溅了满头满脸。

“你做什么！”阮明雪扑了上去，然而北堂枫已经渐渐弱了呼吸，口吐白沫，气绝而亡了。

阮明雪拼命地摇晃着北堂枫的尸体，然而那张娃娃脸上的俊俏桃花眼，虽然圆睁，却再没有了神采。

阮明雪哭得双目通红，声嘶力竭地叫着，过来要抓陌颜的脸，怎料被那些暗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阮明笙，你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