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愤怒

左右武卫本身驻扎于上京外的卫州,作为拱为京师的力量之下,在接到朝廷立即开拔的谕令之后,当即拔营出发,他们早已知道要驰援边疆,准备工作已经作了月余,所有的军械,粮草已经提前起运,士兵也已作了充分的动员,虽然是在新年之前出兵,但士兵们倒都是士气高昂。军官们更不消说,大越数十年的承平,让军官的晋升之路显得愈发的狭窄,没有路子,没有背景,很难晋升,有些军官熬了半辈子,临到退役之时,也还只是一个尉官,而战事起,这些没有后台的军官可就高兴坏了,在战场之上,可不看你是谁的儿子,你的爹妈是谁,而是要看你拳头够不够硬,刀子够不够锋利,胆子够不够大,敢不敢去用命去搏这场富贵。总而言之,许多的大家公子们,在武卫之中来渡金的军官们在得知武卫将要去与‘蒙’人对阵之时,倒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竟然在一月之间,便从左右武卫之中调走了近三百名军官。

冯从义对这些调令都是来者不拒,这些人在冯从义看来,几乎就是饭桶的代名词,让他们来领兵,冯从义还真不放心,这些人走了,倒是给他空出了三百个职位,通过一系列的演武和军阵练习,冯从义一口气将十二名校官晋为了将官,将一百余名低级军官晋升到了各级校尉军官,将另外一百余名老兵提拔了低级军官的位置之上,仗还没打,武卫之中已是士气高昂,没看到现在军中的高级将领百分之八九十都参加了数十年前的那场抗‘蒙’战役么?这一次远征,如果能活着回来,数十年后,这些军官现在的位置就将由他们来取代,意气风发的年轻军官们无比憧憬。

士兵们也高兴,其一是拿到了双倍的饷银和为数更多的赏银,家人们可以过一个‘肥’年,其二,看到那么多的士兵被提拔,一跃而成了军官,那么,为什么下一个不是自己呢?

左武卫现在由苏灿任统制,右武卫统制则叫关震云,一个刚过二十五岁的年青将领,从他的姓氏上就可以看出他与现在军中第一家关氏脱不了关系,冯从义掌军之后,倒也想将他赶走,没奈何,此人不但没有走,反而在历次演武之中表现卓异,冯从义无奈之下,也只能由他掌管右军,心中却不无担心。他总不能因为对方姓关便赶走他,更何况,就冯从义本身而言,对关鹏举还是很尊敬的。

左右武卫在两位统制的带领之下开拔,而作为主将的冯从义则被召回到京城效外的骁卫大营之中,参加开拔前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武卫提前出发,骁卫却还要过了年才能走,光是战前的准备工作,便要‘花’费不少功夫,数万人的军队,行程近三千里,这一路的衣食住行可不是玩的,有一点疏‘露’便会出大问题。

冯从义是带着一腔怒气从卫州赶赴骁卫大营的。

坐在四王爷李逍的大帐之中,冯从义紧绷着脸皮,上身‘挺’直,坐得毕‘挺’,‘弄’得骁卫统领从良以及其下一些军官都不得不跟着冯从义一样,军风军貌倒不是一般的好,受这气氛的感染,虽然没有穿盔甲顶带,李逍倒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从良看着一头白发,连胡子都白得晃眼的老将,满是无奈,老爷子,这是高级军官会议,您老这是闹那一出哦?

冯从义不但老,他的军级在这帐中也是仅次于四皇子李逍,李逍的二品辅国大将军说白了是一个荣誉军级,而冯从义的三品云麾将军可是用数十年镇守卢城换来的,从良四十出头,刚刚升上忠武将军,这一次率军出征,不免意气风发,对于冯从义,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但今日甫一见面,冯从义便来了一个下马威,让他不由暗暗叫苦,他已经知道,到了前线,自己要听从冯从义的节制,大的战略方面将由冯从义来统筹安排。

帐内的军事会义开了整整一天,事关数万大军,李逍也是一点也不敢马虎,将所有有可能碰到的困难都要事先预想到并想出解决的办法,连午饭也是由‘侍’卫送到大帐之中,众多的高级将领草草填饱肚子了事。

而冯从义一直都是一言不发。李逍自然知道原因,心中不由暗笑,这老将倒还是真有一点犟脾气。

临到末了,李逍看着冯从义:“冯老将军,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你是沙场老将,这也是说白了,上了战场都是你的部下,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冯从义硬梆梆地道:“所有有关行军事宜,我已整理了一个册子。”从怀里抱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从良,“从将军在准备期间可以照样行事,武卫在前,如发现疏漏,自然会马上告知骁卫,使其不重蹈覆辙。”

李逍拍手笑道:“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我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这诸多事宜,武卫已经从头做了一遍,冯将军,莫非你能掐会算,知道朝廷还会再派骁卫出征?”

李逍这是看着开了一天的军事会议,这些军官们被冯从义‘逼’着端正地坐了一天,气氛也太严肃了一点,倒是想有意活跃一下气氛。果然话一出口,帐里的人都微笑了起来,堂堂的四皇子来捧冯从义将军的臭脚,可是给足了这位老将的面子。

谁随想冯从义并不领情,生硬地道:“有备无患,这是我做惯了的,倒没有想到从将军会用得上。”

帐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李逍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冯从义霍地站了起来,抱拳一揖,“四爷,末将有事请教!”

李逍猛地竖起了手,沉‘吟’半晌,挥挥手,“从将军留下,其余的人都退下吧,各司其职,各理其事,如出了疏漏,自有军法伺候。”

除了从良,其余的高级将领们齐唰唰地站了起来,向李逍行了一个军礼,转身退出了大帐。

“冯将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吧,憋了一天,现在让你说个痛快,我会给你一个解释。”李逍苦笑着道。

“司马仁丢了潭州,为什么不加以严惩,朝廷邸报之上居然还加以表彰?”

“司马仁丢潭州,事出有因,他能守住会宁,扼住了‘蒙’人的粮草来源,也算是将功补过。”

“那卢州边军全员战死,为什么在他们死后还要给他们扣上一个畏敌如虎的大了,竟然还罪及家人?”冯从义怒喝道。

从良不由变了脸‘色’,上面坐着的可是四皇子,冯从义再怎么不满自己的旧部被如此处置,也不能如此无礼,更何况,在从良看来,这个处罚并不冤枉。卢城边军一丢卢城,再失‘玉’‘门’关,导至潭州兵败如山倒,即便不战死,回来后也是砍头的下场。

“邸报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李逍却有些有气无力。

冯从义冷笑一声,“四爷你相信么?相信卢城边军畏敌如虎,弃关而逃,被敌追上,却又全员战死?”

看到李逍脸‘色’很不好看,从良站了起来,“冯将军,这也是有可能的,‘蒙’军铁骑灵活机动,一旦追上卢城边军,四面合围,的确无路可逃。”

冯从义唰地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来,就地蹲了下来,将硕大的图纸摊开,放在地上,“从将军是老将,你却来看看这场战事的路线。四爷以前不太懂军事,你可是行家。”

听到冯从义毫不留情地说李逍不懂军事,从良脸都有些白了,抬眼看了一眼李逍,却见李逍以手支额,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李逍自然无可奈何,这一仗,他还得仰仗冯从义呢!

“从将军请看,如果卢城边军畏敌如虎,弃关而逃,为什么不逃向平江府,那里多山,地形复杂,不利敌骑冲杀奔驰,反而转向冯口,那里可是骑兵作战的天堂!”

“这个?”从良是宿将,冯从义手指一划,他便看出了端倪。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从将军请再看,冯口位置位于潭州左侧,如果卢城边军要逃,为什么不直接逃向潭州或者进入平江,冯口的敌军是从那里来的?如果是从‘玉’‘门’关,为什么敌骑不直奔潭州,截断司马仁的撤退的道路,全歼潭州兵于潭州城,反而要绕一个大圈子,去追已经被司马仁称之为吓破了胆的卢城边军?有这个必要么?这不是舍本逐末么?”冯从义厉声道:“‘蒙’军将领阿斯兰,巴鲁图可都是与关大将军过过招的老将,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从良也被冯从义一连串的质问给问住了,一个统兵将领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先前没有细看潭州发来的详细军报,此刻被冯从义一说,心里倒也奇怪起来,蹲了下来,手指在图纸上划了几下,沉‘吟’道:“有一种可能,这里,或者这里,有道路通往潭州,或许是镇守‘玉’‘门’关的卢城边军发现‘蒙’军意图通过这里直袭潭州,所以赶往冯口阻截并且死战不退,这才导致全军覆灭,毕竟一支万人军队完全可打没了这种情况是极难发生的。”

“从将军说得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冯从义霍地站了起来,“四爷,综合以上疑点,末将以为,即便不处置司马仁,也不能将这顶大帽子扣在卢城边军的身上。这是对战死将士英烈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