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慧没想到杨明杰突然会和她说起他小时候的事，而且还是这么不好的回忆。
“你没有问过他们吗？”
“问过，他们后来也说了，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是捡来的。但其实我是被拐卖来的，他们以为自己生不出儿子从人贩子那买了只有两三岁的我。等他们有了自己的儿子后，我自然就不值钱了。”
看杨明杰长得白白净净，还是个大学生，林小慧还以为他家庭很幸福呢，没想到童年这么悲惨。
林小慧咳了几下，等咳完，立马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十一岁的时候离家出走。运气还算不错，流浪了半年后，一个膝下无儿无女的婆婆收留了我。她对我很好，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亲情。”
说到这个老婆婆，杨明杰的语气欢快了一点。
“她是一名退役老兵，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她是一个很伟大且很有远见的人。不仅用自己的积蓄送我去上学，还教会我很多道理。她常常对我说，现在已经不是她那个年代了，未来靠的是科学技术，知识才能改变人的命运，也能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让我用心好好学习。”
说到养父养母，杨明杰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在说到这位老婆婆时，他眼神温和了很多，眸底闪动着一些常人无法体会的东西。
“那时的我想不了那么长远，只是好不容易有口饱饭吃，有个人对我这么好，就全听她的。想着好好读书，等长大后赚到钱了好好孝顺她。可惜的是我刚考上大学，她就去世了。”
林小慧完全陷在杨明杰前半段人生里了，听到最后一句，心紧紧一揪。
“她被医生宣布死亡时，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已经成年的我跪在她床头，哭得像个小孩似的拉着她的手说我只有她一个亲人，让她不要死。她慈爱地用最后所有的力气摸了一把我的头和我说，人都是会死的，只是看怎么个死法而已。没有谁会陪谁一直到最后，她只是我人生旅程中的过客，缘分尽了该分别了。她让我好好生活，以后做一个对祖国对社会有用的人。”
杨明杰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口也渴了，拿起王珠之前倒的水喝了大半杯。
林小慧像是在沉思着，也像在怔愣着，一动不动的。直到喉咙又再发疼发涩，才狠狠咳了几下，等咳完才道：“你和婆婆的感情和我与成河的不一样。”
林小慧知道杨明杰说他的这些事其实是在劝她。
劝她好好生活下去。
“你是一个聪明人，安慰的话相信你已经听得足够多了。我只想说一句，人是没有下辈子的，生命只有一次，它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无论在哪种情况下，都不应该放弃它。”
………………
稻田里，稻谷全熟了，沉甸甸的稻穗成了金黄色。秋风吹过，掀起一阵阵金色的稻浪。
家家户户都在收割稻谷。
几乎全家人都出动了，有人割着，有人踩着打稻机，机器发出响声，人们干得热火朝天。
赵明树家是其中一家。
赵家全家人都没有工作，以种农作物为生，稻谷不仅是自己吃的，还拿来卖，所以种了很多亩地。
“丽兰，稻谷满了，赶紧拿袋子来装。”公公朝一旁正在喝着水的周丽兰喊道。
周丽兰急忙放下手上的水壶：“好，马上来。”
她拿来大袋子，绕到打稻机后面，开始把打下来的稻谷装到袋子里，等装到差不多两袋子后，才加入到割稻谷中去。
男人力气大一些，赵明树他爸和他弟两个人打稻谷，周丽兰和婆婆还有弟媳割稻谷，大家分工合作，割得还挺快。
就在带来的水喝完，赵明树他爸让他妈去家里再去装水过来的时候，赵明树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过来了。
赵明树仅剩的那只手挂着四五个水壶。
“爸，妈，我见你们带的水不是很多，给你们又带了水过来。”
“我正想让你妈回家拿水呢，渴死了。”他爸说着，拿过一个水壶便喝了几大口，然后招呼着家人，“连续忙了这么久，都过来歇会吧。”
赵家人这才都过来田坎上坐下，一边喝水一边休息。
弟媳拿下来帽子扇着风：“还好今天太阳不是很大，不像昨天那么晒。”
“太阳不大也不好啊，割下来的稻谷又得晒多两天。唉对了，孩他爸，六哥他家今年没种多少地，大地堂那块水泥地肯定用不上，能不能借给我们用？”赵明树他妈朝他爸问道。
大地堂是村里最大的一块水泥地，每家每户都给分一些，专门用来晒农作物的，赵明树家今年种的稻谷太多了，就算加上自家院子和大地堂那块水泥地，也晒不过来。
“我昨天就去问了，可惜问晚了，六哥早借给四哥了。”赵明树他爸把水壶里的水全都喝光了，也坐在田坎上休息着。
赵明树他爸妈因为周丽兰的双胞胎两个都是女儿，也不太待见她们，两个孩子虽然四岁左右，可谁对她们好，谁对她们差，她们也是能感觉得到的，来了后也只围绕着周丽兰这个妈妈在转着。
“好了，你们别往我身上来了，我身上脏，快，过去爸爸那。”周丽兰笑着将两个女儿往赵明树身上推。
可惜两个女儿不愿意。
“就要妈妈嘛。”姐妹俩撒着娇，其中妹妹黑溜溜的大眼睛有些怯怯地瞄了一眼赵明树。
她们还没有出生时赵明树就去当了兵，出生的时候他不在，懂点儿事的时候他也不在，她们三岁的时候就见过他一岁，然后就是他现在回来了。
对于这个爸爸，她们完全是陌生的。
“她们在家吵着要妈妈，怎么哄也哄不好。”赵明树道。
他知道自己亏欠了老婆和女儿许多，也想着从今以后要好好弥补她们。
“太吵的话抽一两鞭子就好了，女儿家不能惯着。”赵明树他爸在一旁没好气地说着，在看到田地里隔壁的邻居家和他同一辈分的七叔三个孙子时，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七叔家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媳妇给力接连生了三个孙子给他。他家呢？两个儿媳妇一个不知有没有得生，一个一下生了两女儿，别人在背后说他们家生不出来儿子，害得他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