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饵?船长是这么和你说的?」

面对黎曼·鲁斯的问题,圣吉列斯缓慢地点了点头:「是的。」

然后,他便看见了鲁斯扭成一团后变得难以言喻的五官:「派他们到另一个世界去做诱饵......好吧,看来咱们这地方多少还是对他有点影响。」

短暂的忧虑很快就消失了,又或者,鲁斯只是将它们隐藏了起来。芬里斯人咧嘴一笑:「我就说嘛,哪有不疯的?」

「有时候,鲁斯,听你说话真是一种折磨。」福格瑞姆在一旁幽幽地说。「我知道我说过很多次,但我还要再说一次......但是,圣吉列斯,你不觉得船长还有些话没说完吗?」

面对凤凰的问题,大天使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他肯定还有很多事没说......实际上,我甚至觉得这个消息都是他扔出来的烟雾弹,用以混淆我们的视线,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谁知道船长是怎么想的?」

在他们身后,一个躺在长椅上的巨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随后小声地说:「至少老师绝对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送他们过去......啊......真该死......」

鲁斯笑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嘲讽了起来:「还在头疼?为何马格努斯就没事?看来某些人的确是学艺不精。」

「省省吧,鲁斯——我现在可没什么心情和你吵架......」

罗伯特·基利曼勉强坐起身,脸色苍白,汗流满面。「马格努斯当然不会头疼,他只是一直在重复清醒和晕厥之间的过程而已。那段时间他需要一直观察星炬......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和我都在饱受折磨。」

鲁斯不再说话了,只是轻哼了一声。

圣吉列斯走到基利曼身边,摘下自己的一根羽毛,握在了手中。光华从指缝间绽放,他松开手,柔和的光点就那样聚集在了罗伯特·基利曼身边,替他抹去了一部分疼痛。

大天使低声说道:「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兄弟。」

罗伯特·基利曼回以一个苍白的微笑,拍了拍圣吉列斯的手臂,示意他不必担心太多。福格瑞姆摇了摇头,收起手中的书籍,也走了过来。

他仔细地观察着基利曼如今的状态,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看来中枢在不久前给出的那份检查结果是正确的,它没有因为你屡次不听它的劝告而夸大其词。你的确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罗伯特,看看你自己吧......」

彻莫斯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我真想搬来一面镜子放在你面前,好让你能仔细地观察一下自己。」他颇为生气地皱起眉。「就算要努力,你们也不能这样地不分时间——否则,我觉得你们会比船长先一步倒下!到时候怎么办?」

罗伯特·基利曼苦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福根。可是,他指出了我们的错误。这意味着我们要从头开始研究,和星炬有关的所有路全都被堵死了,而马格努斯现在的灵能并不能替代老师。既然不能从星炬上找方向,那我们就得另辟蹊径......」

他勉强坐起身,比划着手臂,眼中闪着认真的光。

「你得明白,福根,老师不是个会将什么事都摆在台面上来说的人......如果他还能坚持,我确信他不可能让我和马格努斯继续研究。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而现在,他不仅让我们研究,甚至还指出了我们的错误,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他转头看向圣吉列斯:「对不对,圣吉列斯?你从船长室回来后向我们说了他的反常举动,而史蒂夫·罗杰斯也表示那绝对不是他认识的老师——史蒂夫认识他比我们要早得多......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谁知道会发

生什么?」

在他们身后,黎曼·鲁斯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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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有很多种恐惧,实际上,由于太过丰富的情感和敏感的感知能力,在恐惧这方面,甚至诞生出了许多新鲜的名词。

巨物恐惧,幽闭恐惧,等等等等......但其中最古老也最常见的那一种,便是对黑暗的恐惧。

人类恐惧黑暗,是因为不知晓其中到底潜藏着什么样的怪物。将这个概念引申一下,你便会得到有关黑暗的真正答桉。

未知。

人们恐惧着那空无一物的道路前方是否会窜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恐惧着夜晚的窗户外面闪过的黑影,恐惧着空旷的房间内传来的地板吱呀声......

而卡托·西卡琉斯,他恐惧的是下一场梦,下一场未知的梦。

距离那场噩梦已经过去了十四个小时,他一切正常。墨菲斯托时刻用灵能监控着他,而他也已经让陆行泰坦的人造肌肉纤维全部锁死了,这意味着西卡琉斯如果真的出现什么不太好的...症状,他也不能全力行动。

可是,下一场梦终究会来的。西卡琉斯无比确信这点,他已经将这种诡异的预感告知给了墨菲斯托,后者平静地点了点头,告诉他,不必担心。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对未来的担忧,对自己命运的担忧,对任务可能失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以及他心底最深处的那种原始恐惧......种种这些情绪,都在使他坐立难安。

几分钟后,卡托·西卡琉斯安静了下来。他苦笑一下,意识到自己此刻表现得有多么缺乏经验。他已经奋战几百年之久,却在刚刚显得像是个入伍的新兵。

「没事的,西卡琉斯。」

墨菲斯托闭着眼说,未卜先知地预知了他想要问询的话。「你不会有事,我正在对始作俑者追根朔源......对方所用的不是多么高明的仪式。」

圣血天使的智库睁开眼睛,苍白的面容上,那两点金色的光辉是如此显眼。很显然,自从上次他引发的奇迹过后,某些事就开始潜移默化的在这位智库身上发生了。

「你能阻止他吗?」带着一点希望,西卡琉斯问。

「或许吧。」

墨菲斯托没有再继续给他信心,他残忍而真实地摇了摇头。「处在至高天内,做任何事都必须小心翼翼,他的仪式并不高明,所留下的痕迹更是明显无比。但我不能......如此放心。」

他叹了口气:「我不能——你明白吗?」

卡托·西卡琉斯沉重地点了点头。

房间之外,比约恩与索尔·塔维茨正在凝视舷窗外的风景。狭窄的走廊内随处可见线缆的存在,显得很简陋。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两个全副武装的钢铁勇士正在凝望这边。

「还有三十九个小时,我们便能抵达目的地。洪索说,那颗星球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成千上万个被亚空间吞噬后的星球之一。而根据九十三年前的一只迷航舰队所提交的报告显示,那颗星球实际上已经成了一颗死星,恶魔们也抛弃了它。」

索尔·塔维茨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随后,他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的话让比约恩笑了笑:「你的直觉?」

「是啊,我的直觉。」塔维茨叹息一声。「我的直觉总是对的......我们恐怕要打一场恶战。」

「如果不打,我可能反倒会觉得不太对劲。

比约恩的笑容正在越来越旺盛。随后,他咧开嘴,长牙探出,真正意义上的摆出了一副狼的姿态:「哪有这么简单就能完成任务的道理呢?船长那时候将这任务说的那么艰巨......如果不来点难度,我反倒觉得不对劲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比约恩。」

「少一事也不总是好的,塔维茨。」

他们默契地沉默下来,保持安静,继续凝望窗外那不可言说的景象。盖勒立场保护着他们,让他们能够穿越这恐怖的地方,但是,谁知道还能保持多久?

索尔·塔维茨想起了船长对于盖勒立场的评价,他的许多话语都被中枢收录在了信息库内。

他说,盖勒立场是一种非常不靠谱的东西,使用它就好像用一个泡泡包裹住船只,然后进行深海潜航......

在此过程中,任何外力都可能导致这泡泡破裂,但人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对帝皇祈祷而已,祈祷这个泡泡不要破。整件事都无比荒诞,而人类却用这种荒诞的方式在亚空间内航行了一万年。

或许我们本身就是一种荒诞的生物,船长。索尔·塔维茨想。荒诞、不真实、浑身缺点......

他的这种哲学思绪被一阵轻微的晃动所打断了,塔维茨立刻皱起眉。

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动力剑上,他没有将风暴之刃丢下。他转头看向走廊那头,两名钢铁勇士中的一个朝他做了个手势,于是索尔·塔维茨立刻明白了现在到底在发生什么。

他忍不住低沉地骂了一句自己的乌鸦嘴。

比约恩哑然失笑,抽出背后的斧头便向着走廊另一头走去,在骤然响起的警报声中,他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进了索尔·塔维茨的耳朵里。

「你看,我就说得来点事吧,上尉?」

「......闭嘴,比约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