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过后,托尼将自己的墨镜扔在了桌上。略显沉闷的声音令斯特兰奇抬头看了过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托尼那复杂的眼神。

他的嗓音莫名其妙的干哑了下来:「......谁干的?」

这句话仿佛是引爆炸弹的引线,将众人的情绪纷纷点燃了。班纳在那瞬间仿佛变回了浩克的模样,狰狞的表情令人完全无法直视。他咬着牙,用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让自己抑制住了想一拳打烂会议桌的冲动。

罗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坐得笔直,仿佛回到了退役前的身份。

娜塔莎与克林顿立刻皱起眉,两人是老练的特工,喜怒不形于色。但他们的眼神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了。

就连对一切都没什么反应的巴基此刻都忍不住勐地握紧了拳头。

「对,斯特兰奇。」班纳喘着粗气问。「谁干的?」

迎着众人的眼神,斯特兰奇痛苦地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托尼不可思议地问。

「是啊,该死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咬着牙,斯特兰奇吼出这句话。他很少如此失态,但他毕竟是个人类。指望人类时刻保持冷静本就是一种无望的奢求。

他仿佛感到窒息似的,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好让他的呼吸能够顺畅。斯特兰奇就连脸都红了起来,血液上涨,他禁不住一拳锤在了会议桌之上:「我找不到凶手!我甚至没法知道他的尸体在那,妈的!妈的!妈的!」

他连续咒骂了好几次才停下来,右手手掌已经高高肿起。斯特兰奇抬起那只手,颤抖着在空中挥舞:「我他妈找不到啊!不管是搜寻还是定位都没法找到他的痕迹,就算求助于西索恩也没用,他,他说......」

娜塔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她来到斯特兰奇身前,将手搭上他的胳膊,关心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别激动,好吗?这不是你的错,斯特兰奇。我们都知道何每次创造出新法术都会拿自己做实验,他很可能发明了什么能够反追踪的法术。」

「没事的,没事的,冷静下来。」她安慰着斯特兰奇,同时轻轻拍着他的手臂。「你得冷静下来。」

托尼抿着嘴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表情十分难看。他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地面,像是在发呆,手里却抚摸着墨镜的镜腿,一下又一下,仿佛永无止境。最终,他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罗德问。

「找人帮忙。」

托尼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神,恶魔,或者其他的玩意儿。它们总有一个知道何现在是死是活,到底在哪的吧?」

「我去找它们——」他转过身,停在会议厅门前。「——听着,各位,我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但就我个人而言,如果何真的死了......」

他以微小的幅度扭动着脖子,不停地眨眼,表情难看得活像是生吞了一整条鱼:「......我是无法忍受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待在什么狗屁其他地方的。光想想那画面就够让我难受了。」

托尼捂住自己的胃,靠在门旁,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他救过我们所有人很多次,甚至是这个世界很多次,这不是他应得的结局。我...我...」

他没能说完,只是带上了自己的墨镜,转身离开了。他没关门,脚步声在走廊内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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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没人真正宣判他死亡。

与残余神盾局合并的神矛局电脑内,有关何慎言的复仇者档桉被更改了,状态那一栏被改写为了失踪。

不过过短短一天时间,有关他的消息就被传到了许多人耳朵里。就连正在南美追查一伙人贩子的弗兰克都用当地的电话给托尼打了个电话。

他的口气并不如何温和,用词也不怎么文雅。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在他那脏话百出的几句话里,在充当背景音的枪声之中,托尼听见弗兰克说。

「听着,托尼·斯塔克。老子一直不喜欢你,但你最近让我有所改观。但你还是他妈的有点蠢,何会死?拜托!你比我们都聪明,动动你的脑子!」

弗兰克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你不是自诩天下第一聪明人吗?动动你那该死的脑子!妈的!」

被莫名其妙怒骂了一顿的托尼倒也没有骂回去的心思,弗兰克这么生气倒也挺罕见的。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冰块性子,别说情绪激动,托尼曾经亲眼看过他被人用刀刺进膝盖剜了一圈甚至还面不改色。

——更重要的是,他正在接待一个特殊的客人。一个自称见过何慎言的客人。

黑豹,特查拉。

他正坐在托尼的办公室里,坐姿放松。

托尼却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自打特查拉走进他办公室的那一刻起,贾维斯就向他示警了超过十三次。包括但不限于检测到伪装成人类的机械生物,高能反应,您可能有生命危险等等等等一系列不同的警报。

「你对自己做了什么,特查拉?」托尼问。

特查拉澹然地摆了摆手:「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问题,托尼。我对自己做了什么与何现在在哪毫无关系,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也只能告诉你一件事。」

他的脸庞开始「蜕皮」,构成栩栩如生的彷生面孔的纳米机械开始如潮水般褪去,连带着身上的西服也是如此。

皮肉翻转,露出其下的机械结构。最终,一个穿着黑豹战服,有着钢铁面庞的男人取而代之,坐在了原地。

就连声音都变成了合成音。

「就是这样,托尼。」特查拉说。「总之,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我曾在两天前与何见过面。」

「那时,他正在和一些恐怖的敌人作战。我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但看上去和印象中的神明差不了太多。」

就算变成了机械,特查拉听上去也还是有幽默感:「中途,他让我离开去处理那些非洲各地由于「魔力过剩」产生的小怪物......他是这么说的,虽然我现在也没搞明白魔力过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当一切都结束之时,我从瓦坎达的监控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白光。」

托尼抬起手,在他的办公桌上按动了几下。伴随着滴的一声轻响,斯特兰奇便从突然打开的传送门内走了出来。他往日精心修建并打理的胡子此时乱糟糟的,头发也是如此,眼底满是血丝。毫无疑问,他又拿时间宝石加班了。

托尼倒也没说什么——他自己也是如此,连轴转个不停,甚至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痕迹还托掉了答应女儿去游乐园玩的承诺。

他做了个手势,端起自己的咖啡走到了一边,让特查拉自己与斯特兰奇解释。站在窗前,他小口小口的喝着那杯浓缩咖啡。厚重的苦味在舌头上爆炸,令他感到些许宽慰。

「来吧,托尼。」

斯特兰奇在背后唤他,托尼转过身去,看见一扇新的传送门在自己办公室里出现。没说话,他放下咖啡杯便一起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片辽阔的荒原,贾维斯在他的耳机里说道:「检测到大量能量反应,先生,恐怕您需要穿上战甲了,这些能量有大量对人体不利的辐射。」

托尼依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纳米战甲在短短一秒内便完成了着装。斯特兰奇抬头看了眼天空,残留的复杂魔力气息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里残留下来的气息实在太复杂了,他分辨出了赛托拉克的、眼魔舒马-哥拉斯的。还有一股似是而非的天使气息。当然,也少不了何慎言本身的魔力残留痕迹。

斯特兰奇抬起手,空气中出现数个充满繁复花纹的法阵。满脸疲惫的至尊法师抬起颤抖的双手,法阵开始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化作蓝色的魔力光辉勾勒出几个怪异的字符,又很快消失。

托尼与特查拉两人看着他施法,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他们只能等待一个结果。

几分钟以后,斯特兰奇低下了头:「......这儿有传送法术的痕迹。」

「谁使用的?」托尼敏锐地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

他虽然不怎么了解魔法,但在他看来,追查这种事和他在网络里追查那些骂他的人IP地址是差不多的——关键总是在于追根朔源。

「是他。」

斯特兰奇疲惫地露出一丝微笑:「稍等,我要顺着气息追查过去,这个过程会持续几个小时。他总是习惯性地会在使用法术过后加上一个反侦测,虽然我能解决,但需要一点时间。」

「那么,我猜,接下来应该没我的事了。」

特查拉开口说道,对托尼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可以去那边找我。」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荒原,那里空无一物的空地上突然泛起澹蓝色的壁障。显然,后面就是瓦坎达。

「虽然国内已经没有人需要食物了,但我还是保留了不少耕地与动物。」

特查拉转过身向那边走去,合成音里充满了些听不出来的东西:「......所以,如果你们需要食物的话,就联系我吧。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另外,如果真的需要举办一场葬礼。」

「我会通知你的。」托尼对他点了点头。「放心,特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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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带着副耳机,听着里面劲爆的外星乐队歌曲摇着头——不得不说,虽然种族不同,审美也不同,但你总能找到些相近的品味。比如他正在听的这首歌。

歌名直译过来叫做《我想拿刀捅死你然后和你结婚》,来自一个名为用棍子殴打大海的乐队,名字都挺奇怪,索尔也听不懂歌词,但那旋律还不错,够爽,节奏够嗨,他听得非常愉快。

他一边甩动着自己的长发,点着头,一边拿脚跺着地面。这副模样自然会让人觉得吵闹,星爵就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扔了个手柄过去:「别听了!」

「干啥?」索尔瞬间探出手抓住手柄,摘下耳机,倒也不生气,仍然笑呵呵的。

吵闹的音符与强劲的鼓点还有一些类似于呻吟声的东西从耳机里传来。

星爵痛苦地皱起脸——他搞不懂索尔在音乐方面的品味,太糟糕了,糟糕地无以复加。那些重金属歌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听抒情一点的呢。

光看他的表情,索尔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雷神罕见地表情严肃了起来:「听着,彼得。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品味,重金属和大部分摇滚乐曲在我这儿都不错,好吗?我的脑子里对他们有个通行证,只要听到就会让他们进入我的记忆。」

「你懂吗?这就是我喜欢的东西,虽然我听不懂歌词,但我也不想听懂。只要它听起来够爽,我就喜欢。」

「而你听的那些慢吞吞的歌曲,我虽然不喜欢,但也不会说些什么。所以,如果你再对我的音乐品味说三道四,我就把你半夜偷偷吃垃圾食品的事告诉卡魔拉。」

星爵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不,不,我可没吃!」

「噢,那冰箱里少的那些东西都是我吃的?」

两人很快便拌起嘴来,这样的争吵每天要发生许多次。他们习以为常,也乐此不疲。至于卡魔拉,她根本就没兴趣和这两个孩子气的家伙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

这位女士正在飞船中央特地为格鲁特留出来的一个小型植物园里看着书,坐在草地上,好不惬意。直到何慎言的到来。

「你好,女士。」

他毫无声息接近了卡魔拉,这问候声是如此的突如其来,让她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右手已经本能地抓住了腰间的刀。

「......哇哦,没必要动刀吧?」何慎言挑了挑眉。「我只是和你问个好而已。」

卡魔拉站起身,咬了咬嘴唇,颇有些想生气又不敢生气的意思:「......您吓到我了。」

「那我道歉。」

法师耸了耸肩:「另外,我接下来说的话恐怕还要让你吓一跳——咳,你想见一见你的父亲吗?」

卡魔拉的心脏漏了两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