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洞穴深处通往地底深渊的路有几百米长,巴哈尔不清楚,他一路走来已经杀了足足四十五个虚空怪物。他开始时还尝试着记下它们身上那些作为人类时的特征,但到了后面,他只能强迫自己专心于杀戮了。

原因无他,随着他的推进,前来阻拦他的怪物们身上的腐化程度也越来越深。最开始还只是一些简单的节肢变异,最多也只不过是在身上多了些恶心的眼睛而已。但到了后面,别说人类的形体了,巴哈尔甚至怀疑自己身处噩梦之中——他从未见过如此亵渎的事物。

在再次用末日之爪再次杀死面前的怪物后,他疲惫地迈过那倒下的尸体,踩着黏糊糊的菌毯来到了洞穴的尽头。那种令人感到恶心的紫光很快就布满了这个战士的脸,他不为所动,伸出手握住脖子上挂着的丽桑卓之眼,默念着那些祭司们的祷文。

他踏出一步,就这么一步,异变便在刹那间发生——脚下的菌毯睁开了它们隐藏在厚厚粘液下的眼睛,巴哈尔低头望去,那些数不清的竖瞳正以同样的恶意看着他。饥饿、贪婪、对生者的恶意让巴哈尔忍不住咬紧了牙,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但虚空不会放过他,虚空不会放过任何人。菌毯在一阵咕噜声中以波浪状移动起来,巴哈尔重重地倒在地上。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吞噬,但菌毯没有立即下手,它们‘站立’了起来,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中逐渐形成了巴哈尔这辈子见过最亵渎的事物。

站立在他面前的这个四米多高的怪物身上正不断滴下粘液,它在几秒钟内就长出了坚硬的甲壳。在那些紫色的缝隙之中,有着数不清的眼睛向外窥探着,它们睁开又闭合,仿佛无穷无尽的触须从它身后冒出。咕噜声越来越响亮。

“哦,寒冰保佑我......”巴哈尔喃喃自语着从地上爬起,握紧手中的末日之爪,他知道,死期将至——这不是他能对抗的怪物。

但一个战士必须站着死。

“为了丽桑卓!”他怒吼着开始冲锋,却又在下一个瞬间被那些触手击中,倒飞出去。他被打在了岩壁上,感觉身体内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向他抗议,巴哈尔不知道自己断了多少骨头,又有多少肌腱断裂,但他还是再次站了起来。颤抖着站了起来。

只那一个照面,他就确定这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东西——它的力量太大了,速度也快到自己完全看不清。而在这种狭小的地方与它战斗,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过,没有关系。他本就是来找死的。巴哈尔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好让疼痛驱散脑海中的那些眩晕感,他露出牙齿,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几乎已经握不住末日之爪,也明明没可能再站起来了,但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意志就是让他站了起来。超越了人类的生理机能,他的唇齿间溢出鲜血,这个战士口齿不清地喊着丽桑卓的名字,再次扑了上去。

但结果不会有所不同,他被那些触手抓住了,眼看着就要被分尸之时,响亮的链锯声在洞穴内响起。

巴哈尔听见一句陌生的战吼,他不懂那语言是什么,但其中蕴含着的情绪让他万分确定,那是一句战吼。而且声音洪亮的可怕,紧接着,抓住他的那个生物居然发出了一声哀鸣。

它的尖叫是如此刺耳,而巴哈尔却忍不住狂笑出声:彼之痛苦乃我之蜜糖!他被像是扔垃圾一般扔在了地上,巴哈尔艰难地移动脖子,好让自己看看到底是谁在和这东西战斗,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立刻怔住了。

寒冰在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洞穴内的莹莹紫光从未黯淡过,他得以借助这亵渎的光芒看见了那个正在与虚空怪物战斗的战士是何等的魁梧。巴哈尔敢打赌,他全身都被包裹在厚厚的蓝色盔甲之下,那盔甲看着很笨重,可他的动作却快得像是闪电一般,巴哈尔根本无法看清他是如何挥动手中那把剑的。

不过两三个回合,这个恐怖的怪物就被这个战士用手中不停旋转着的剑刃切开了,它发出最后一声令人心烦的尖叫,随后倒下了。战士跨过它的尸体,来到巴哈尔面前。

那严肃而阴沉的头盔面甲无法让人感到一丝善意,可透过那猩红的目镜,不知为何,巴哈尔确信,他是在为自己祈祷。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羊灵尚未来到他身边之时,巴哈尔解下了自己腰带上的包裹,他口齿不清,声音滴落,甚至没有力气将布袋交给那战士,只能任由它滑落在地——战士眼疾手快的伸出手,立刻抓住了它。

“封印符文——你,你必须...你必须阻止它们!”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他陷入了无边黑暗。

战士低头看了眼这布袋,他郑重其事地将它挂在自己肩甲的缝隙之中,随后,来自异世界的语言在这充满亵渎与人类勇气的山洞之中响起:“愿你的灵魂去往他的身边。”

他转过身,来到山洞尽头向下仰望,那无穷无尽的紫光将山洞映照的充满了邪恶的意味。这让他难以忍受地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哼,随后一跃而下,数十米距离对他来说什么也不算。沉重的落地,那些肮脏的菌毯被他踩碎,粘液飞溅。

他沉重的脚步声在这片冰壁上响起,按照那个法师所说的,他来到中央,蹲下后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黑色玻璃瓶,以他的体积来说,简直比牙签还要细小。但战士的双手稳定又精细的控制着力量,他小心翼翼又速度非常快的地打开了玻璃瓶盖,将其中的**倒了出来。

那些粘稠的**自发的在散发着紫光的冰面上逐渐形成了一个圆圈,随后,空气开始沸腾。战士起身后撤一步,注视着面前的景象。他能感受到一种压迫感正在逐渐凝聚,不过,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随着一阵爆炸声,冰面被炸塌,露出其下那不断颤抖着的紫色根茎,战士以厌恶的眼神看着这个巨大的亵渎之物,尤其是那紫粉色混合的色彩更让他联想到另一种同样是人类之敌的东西。他握紧链锯剑,正打算跳下去彻底毁灭这东西时,法师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先别急着跳下去,克罗诺斯。”

克罗诺斯回头看去,发现之前打过照面的那个神秘法师正从一道传送门中走出,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往上走,上面有其他的凡人需要你的帮助——这个东西就留给我吧。”

“你已经解决了它们?”

“是的。”何慎言点了点头,他伸出手召出一扇通往地面的传送门,将克罗诺斯送了上去。

他面前那不断跳动、颤抖着的紫色根茎仿佛遇见了什么,无数粗大的血管穿透地面,向着法师袭来。何慎言不闪不避,他甚至懒得动手,那些血管就化为了灰烬。

“不谈别的...你们能长成这样就已经够让我恶心的了。”

从传送门中走出,克罗诺斯看见的是他最熟悉的事物——战争。

上千名凡人士兵正在与那些数倍于他们的虚空生物作战,他们打的很好,很英勇,但那完全无济于事。不过...对凡人,还是科技如此落后的凡人们来说,已经足够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个非常高大,长相酷似山羊的巨大生物。他挥舞着手中的战锤,每一击都会引起大地震颤,火焰喷吐之间让那些虫子死伤无数。

他在虚空生物的后方出现,这些出现在地面之上的恶心虫子不像它们在地底的同类那般巨大且狂野,相反,它们体型较小,但都有着泛着绿光的獠牙或爪子,有不少在天上飞行的物种甚至还有着手臂长短的尾针。

克罗诺斯从传送门中走出不到一分钟,立刻就被那些可憎的生物发现了。它们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难听尖叫,朝着他扑了过来。他微微侧身,用自己的左肩肩甲抵挡住一只有着牛犊大小的虫子的袭击,右手的马克10地狱之牙链锯剑发出咆哮,

这把绝对的凶器立刻就切开了那头虫子坚硬的甲壳,飞溅而出的恶心粘液溅在了克罗诺斯的身上,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后腿发力,向前一顶,一只从天而降的虫子被他顶飞了出去。克罗诺斯没有继续关注那只虫子,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着自信,那只虫子就算没死也爬不起来了。

另一边,丽桑卓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大个子,冰霜女巫没有在意他的身份问题——只要他在杀虚空,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先放着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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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山越岭...翻山越岭,翻山越岭。

如果非要总结一下克达尔与瑟庄妮的这段旅程,这四个字足以解释一切。有时,克达尔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当他看着那下山的路时,腿肚子会隐隐有些颤抖。这在此前从未有过。

瑟庄妮跟在他身后,肩上背着个小包裹,那是他们吃剩下的熊肉,所剩不多,但前方就是奈尔扎亚格,他已经能看到凛冬之爪特有的部落旗帜在营地的前方随着寒风舞动了。瑟庄妮尤为兴奋,但她忍住了,这让克达尔有些诧异。

“回到部族里,你不开心吗?”他问道。

“我很开心,但是希简祖母说一个战母不应该让任何人看出自己在想什么,包括你的亲人。”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说着,腰间的斧头随着她的走动一直戳着她的肚子,不过瑟庄妮看上去早已习惯。

克达尔微笑着摇摇头:“她总是喜欢这样搞些故弄玄虚的东西......”

他们走的不快,但负责放哨的战士显然眼睛不错,一下就看见了他们俩。那家伙拿着一把长弓,先是吹动了号角,随后自己跑了过来。

“瑟庄妮?”他先是看了眼女孩,随后将长弓对准了克达尔:“你又是谁?”

“克达尔·洛·达威尔。”

瑟庄妮瞪了他一眼,随后加上四个字:“...凛冬之爪。”

拿长弓的家伙瞬间变了脸色,好在身后的脚步声又给了他信心。没有放下弓,继续指着克达尔,他说道:“你怎么还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