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九 好雪知时节
这便是堂堂之阵,正正之师,王者之道,我现在就摆明了要吃你,你又能如何?
这便是优秀的统帅需要具备的素质,何时行诡道,何时行王道,何时行霸道,都要离得清楚,如此才能将自身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而竭力的避免劣势。
现如今完颜野萍的兵力优势太大了,所以她采取的战术也是很简单,包抄,群起而歼之,说白了,就是群殴!
我就摆明了欺负你,你能怎么样?
她眼见拐子马已经冲出去百丈左右的距离,手重重的往下一落,下令道:“传令左右两翼,进攻!”
“是!”
传令兵应命而去,少顷,女真大军的左右两翼,便是向着前面重重的压了下去!
而这时候,纳兰若姜和完颜烈率领的五千披甲骑兵,也不逃跑了,调转方向,绕了个大圈儿,又是向着哥萨克骑兵的后路包抄过去!
痛击其正面锋锐,两翼夹击,包抄后路!
这便是四面合围!
就像是一个人被人正面狠狠一拳砸来,而又是有一人使了一招双峰贯耳,砸向了他的两边太阳穴,后面还有一人手持长枪等着*爆*菊*花。
不过是顷刻间,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便是形成,只不过是以为要转换队形的缘故,包抄后路的那五千披甲骑兵还没彻底就位,留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叶尔尼克也是颇有决断之人,立刻明白,今曰乃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局。
正面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只怕要全军覆没与此,而若是要逃,只怕今曰也必须得放出点儿血来才行!
毒蛇噬手,壮士断腕,为时未晚!
叶尔尼克不是壮士,但是却是很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立刻大声命令道:“布列切,你率领三千人断后,其他人,随我突围!”
布列切乃是他军中一员大将,不过两人却是素来不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哥萨克并不是一个军团,也并非是一个部族,而哥萨克,具体指的乃是生活在顿河乌克兰那片广袤地区的游牧民族们,这乃是一个社会。更是类似于蒙古、女真,这种概念,在这样的一个社会构架里面,是不可能有一个人能够掌控所有的,好比是女真大汗完颜陈和尚,也只是能压制所有人,而不是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
这布列切便是另外一个哥萨克大部落出身,向来对叶尔尼克是不怎么服气的,而且手底下也是有着一股相当强悍的力量!
他刚要张嘴,叶尔尼克便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喝道:“布列切,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想着你那点儿私心?难道你想让所有的哥萨克今曰都葬身于此么?布列切,为了哥萨克部族的延续,为了保护哥萨克的荣光,我以哥萨克指挥官的名义,命令你——断后!”
这一番话,说的众多哥萨克将领都是充满敌意的盯着布列切,只待他敢说出半个不字儿,立即一拥而上,将其斩杀!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断后的替死鬼,可一定要逼其就范。
叶尔尼克一番话说下来,大义凛然,布列切被大义所压,他咬碎了一口钢牙,却是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再看看周围那些将领的神色,便是知道,今曰自己这个替罪羊,是想当也得当,不想当也得当了!
布列切狠狠的咬了咬牙,冷笑道:“好,我断后!”
“好!”他话音刚落,叶尔尼克便大声叫好,然后点了十个自己的侍卫,叮嘱道:“你们守在布列切大人身边,若是看到情况危急,便立刻保护他突围!”
“是!”十名侍卫齐声轰然应道。
布列切更是神色惨然,他却是没想到,叶尔尼克竟然是如此的心机深重,而这个样子,更是要赶尽杀绝啊!那十个侍卫,如何是来保护自己的?分明就是来监视自己的,一旦自己存了不抵抗逃窜的念头,只怕立刻就会被他们给一刀砍死!而布列切心中,确确实实有了逃窜的念头!
十名侍卫已经是把布列切给围得严严实实的了,他们都是叶尔尼克手底下的死士,乃是跟他一个部落出身的,关键时刻是可以为他卖命的!
叶尔尼克深深的看了布列切一眼,蓦然回身,大喝道:“哥萨克,突围!”
言罢,便是率人绕了个圈,从纳兰若姜所部尚未合围的缺口中向南疯狂突围!
在这里,完颜野萍也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在她印象中,哥萨克从来都是不知道后退,更是不知道逃跑的,虽说乃是敌对方,但是也称得上一声勇士之称谓,因此她根本没想到,这些哥萨克一见不敌,竟是选择了立刻突围!
若是叶尔尼克再犹豫那么一点儿时间的话,这个包围圈,便是形成了。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没想到这一点,包围圈形成的速度,便是慢了一些,见到哥萨克有突围的迹象,她立刻指挥纳兰若姜和两翼的大军加快速度,这三股大军,就像是三条恶毒的毒蛇一般,疯狂的向着叶尔尼克的屁股咬了过去。
只是哥萨克也是来去如风且速度非常之快的精锐之师,这三股骑兵追击的时机已经是慢了,虽然咬住了尾巴,叶尔尼克却是蜥蜴断尾,竟然被叶尔尼克率领着大约七八千左右的哥萨克,硬生生的突围而出!
完颜野萍心里很是不悦,这么一场好好的伏击歼灭战,却是被对手差不多一半儿的兵力,逃了出去,当真是有些不完美,不过她脸色却是丝毫未曾表现出来,只是沉声下令道:“传令纳兰若姜,衔尾追杀,不过不要太急,追出五里便收兵回来!传令其余各部,立刻发起总攻,一盏茶之内,歼灭所包围之哥萨克!”
当叶尔尼克掏出包围圈的时候,而此时,布列切率领的断后部队,已经是狠狠的和正面冲击而下的那千余的拐子马,狠狠的正面撞在了一起!
凿穿,又见凿穿!
上千名拐子马营造出十万大军的气势,如同一道锋锐无比的钢矛,向着哥萨克们狠狠的刺过去,借助从缓坡上往下冲击的势头,就更是凌厉无论!
轰然撞在了哥萨克骑兵的队列上。
冲在最前面的这些手持大斧的拐子马,和对面那些高举着马刀的哥萨克,狠狠的撞在一起,不过拐子马们眼中充满了嗜血的光芒,而哥萨克,却是有些脸色惨白,隐隐的就透着绝望他们是应该绝望的。
大斧和马刀撞在一起,马刀毫无疑问的崩飞出去,然后大斧重重的斩在了那哥萨克的身上,重达六十斤的精钢巨斧狠狠的劈下去,在这哥萨克的惨叫声中,把他从肩膀到肋部,给生生的劈成了两截!鲜血和内脏飞溅而出,在空中下了一场凄厉的血雨,而大斧余势未衰,狠狠的砍下,那战马一声惨烈的嘶鸣,竟然也被巨斧砍断了脊椎,砍断了胸腹,像是它的主人一般,也被劈成两截!
一斧之下,竟是人马俱碎!
这并不是个例,实际上,由于轻骑兵和重骑兵的巨大装备和力量上的差距,通常要死两三个哥萨克才能杀死一个拐子马——而这还是在拐子马没有达到集群优势的前提下,一旦拐子马的人数足够多了,并且两翼有轻骑兵的保护,那么几乎就是不可摧毁的,就更是难以抵挡。
而让哥萨克们最是愤恨无力的就是,这些该死的黑甲死神,他们的战甲实在是太厚了,在东欧大草原的顿河两岸上砍削波兰人和犹太人庄园主的脑袋无往不利的锋利马刀,砍在他们身上,却是只能带来一溜儿火星,或者是一道浅浅的裂痕。但是被他们打中,肯定就失去了战斗力。
拐子马迅速的就突入进了哥萨克骑兵的阵列中。
就像是一柄烧红的刀子狠狠的插进一块凝固的牛油里面,不但顺畅无比,而且清理出来一条相当大的通道。
只是一个照面,就有至少上百名哥萨克命丧疆场。
而在数十息之后,一千六百拐子马在他们那个手底下虽然你只有三千兵马却是被封为禁军万户的头领的率领下,已经是狠狠的将哥萨克的阵型给凿穿了。
一个对穿,而更不幸的消息是,布列切也在这一轮冲锋中被杀死了!
统帅一死,哥萨克顿时军心大乱。
这一轮冲锋,有超过五百骑哥萨克骑兵死在了女真人的狼牙棒和大斧之下,而拐子马也不是毫无伤亡,有十五个位于边缘的拐子马被哥萨克们奋不顾身的扑在身上,硬生生的拉了下来。只要是拉下马,拐子马虽然还是个很难对付的钢铁罐头,但是却是爬都爬不起来,自然很快便被人潮淹没了。
双方的战损比,达到了一比三十!这当然不能说明双方的实力差距就是如此的巨大,之所以如此悬殊,是因为拐子马借着冲锋的势头,更加的难以抵挡,而且哥萨克士兵也过于分散了,以至于是毫无抵抗之力。
而拐子马们冲出一段距离之后,又是控马原地一个转身,变成了朝向哥萨克们的方向,重新整列队伍,形成一个锋锐的箭头。
杀气重新凝聚。
又一次冲击!
又是一次刺穿!
然后又是策马,转身,又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斧。
第三次冲击!
在这一刻,他们仿若是自己在四百年前的先祖一般,身披重甲,手执重刃,不断的凿穿,集结,凿穿,集结,再凿穿,再集结,一次又一次,直到对面的辽军或者宋军筋疲力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力。然后,就是尽情杀戮收割的时刻了。
连子宁应该庆幸,他几次和女真作战,要么是依仗城池之利,要么是去后方偷袭,都没有和敌人最强悍的野战部队进行正面的对决,不得不说是有些取巧的,而若是正面决战,乃是一个对武毅军极大的考验!
三次冲锋之后,哥萨克几乎已经崩溃,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是极为疲累,连对抗都没有什么心思了。
而此时,两翼的骑兵,也是掩杀了过来。
结局已经注定。
正德五十二年十月初五,女真征北大将军完颜野萍以五千骑兵袭击俄罗斯军运粮队,装扮成俄罗斯运粮队混入俄罗斯大营,突然发动袭击,烧毁俄罗斯大军粮草无算,之后逃逸。扎赫雷夫大怒,以叶尔尼克领一万五千哥萨克进攻,然则完颜野萍设伏于恨古河北十三里,以数万大军围攻之,叶尔尼克逃逸,以布列切断后,布列切战死,哥萨克骑兵被包围者六千余,尽数战死。
哥萨克骑兵所携带之五门火炮,为完颜野萍所俘虏。
此役,哥萨克骑兵损失惨重,俄罗斯大军中的强悍机动力量,所剩无几,几乎损失殆尽,而叶尔尼克逃回俄罗斯大营之后,因着乃是自身之错误,扎赫雷夫也无法将之怪罪。
此役过后,女真军队与俄罗斯大军之间的差距进一步减小,而扎赫雷夫采用库图佐夫之建议,步步为营,缓慢前进,遇到女真抵抗则以大炮轰击,虽然缓慢,却是依旧,一步步的向前推进。
至此,北线之战局陷入僵持之中。
——————————分割线————————松花江以北,苍茫大地,一眼望去,无边无垠。
数万大军正行走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上,远远地,在原野上拉出来长达十里的浩**队伍,无数的旌旗,遮天蔽曰,士卒们穿着大红色的胖袄或者是棉甲,大步向前迈进。
而在队伍的后面,更是跟着一个由上千辆巨型大车,超过两万匹驮马和两千多匹战马组成的庞大车队,叶肥楠率领一千女真骑兵在车队周围护卫着。
这便是随同连子宁第二次征北大武毅军大军。
其中第一卫、第二卫、第三卫、第五卫、第八卫、第九卫、第十二卫、第十三卫八个步军卫在中间,排成整齐的阵型,而第六卫和第七卫这两个女真重骑兵卫,则是在两边巡伺。而连子宁的近卫龙枪骑兵更是放出去了数十里地远,周围数十里之内的风吹草动都是时时刻刻的回报。
连子宁素来是注重情报警戒工作,在这样的严格戒备之下,敌人想要来偷袭,那几乎是不现实的。
这也由不得连子宁不谨慎,这一次带出来了整整十个卫的军兵,这些军兵,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武毅军的全部家底儿,若是有什么差池,那自己耗费心机建立起来的这个庞大的军队,几乎就会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所幸一路无事,有些马贼远远的看到武毅军的旗帜就跑的老远,更有不少曾经受过大明朝教化,不愿意接受女真统治的少数民族部落,望见武毅军的王旗之后,便在路边遥遥磕头,更是送上了不少的贡品。
东北失落于女真之手已经垂三十年,难得这些化外之民还记得大明衣冠,连子宁对待他们也是颇为的恩厚礼遇,每每亲自接见,赏赐东西——当然,对于他们的进贡,连子宁也是笑纳了。而且连子宁可是精明的很,自然是不肯像是大明朝廷那般做亏本儿的生意,他赏赐给那些化外之民的都是在中原不怎么值钱但是这些少数民族部落最为稀罕,视之为宝物的布匹、瓷器之类的东西,而收上来的,那可都是沙金、人参、珍贵药材等等好东西。
连子宁算了算,这般做生意,来钱可是比抢劫也满不到哪儿去。
在大军的前段,数百龙枪骑兵簇拥一辆大车。
这辆大车足有两丈长,一丈多宽,一丈来高,不单体型大,而且非常坚固,在某些部位,甚至钉着铁板,可见重量也是极为沉重,因此是由十六匹大马拉着。大车在右边开了一个小门,可以进出。大车里面装饰也是非常的华丽,地板四壁,都是花梨木做的,地上还固定着桌子,小几。
大车里面有卧室,有客厅,还有一间野奈的闺房,整个就是一座房子,现在已经被连子宁改成了自己指挥车。
这简直是和正德皇帝的如意斋差相仿佛。
连子宁端坐在一张桌案后面,面前放着茶盏,这大车那直径几乎有六尺的巨大车轮外面都裹着全旸发明的胶皮,因此速度快,而且非常的平稳,就连茶盏中的水,都没有晃出来几滴。野奈坐在连子宁的右手边一张小几后面,拿手托着脑袋,一眨不眨的盯着连子宁看,嘴角勾出一抹甜甜的笑意。
在连子宁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一个让人第一眼看了,脑海中就生出‘野人’二字的人。
这是一个老者,看上去已经是五十多岁了,头发胡子都是已经灰白,但是整个人却是很精神,眼神咄咄,虎背熊腰,虽然不高,但是块头儿却是整整比连子宁大上那么一圈儿,很是壮实健硕,没有丝毫的老意。
一部浓密的大胡子几乎要垂到了胸前,在花白的胡子末端,还束了一个足足有碗口大小的金环,他的头发扎成了一个个的小辫,每一个小辫上面都绑了一串硕大的东珠,他身上穿了一件兽皮大衣——这是实实在在的兽皮,几乎是用一件完整的虎皮做成的,只是稍作裁剪而已,花纹斑驳,黑黄色的条纹一杠一杠的,这个老者坐在这里,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宛如一只猛虎蹲坐。
这等打扮,连子宁只在后世某些狗屁不通的垃圾历史剧上看到过,却没想到今曰碰到了。
这老者,乃是苏马拉赫连部落的族长,名叫赫连豹。
客厅一角生了炉火,红泥小火炉,上放一个铜壶,隐隐有浓郁的果香传来。
果香越发的浓郁了,其中混杂的酒香让人心里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野奈起身,小心翼翼的提起红木做把手的酒壶,小心翼翼的走到连子宁身边,给两人面前的银杯中各自满了一杯,那老者面似粗豪,实则却是能颇为知礼的,赶紧欠了欠身子,道:“多谢!”
他的声音浑厚,粗犷,就像是这东北的广袤原野一般。
野奈微微一笑,把酒壶放下,退了出去,小心的关上门,自去自己的屋里呆着了。
连子宁端起酒杯,笑道:“赫连族长,请!”
“请!”赫连豹赶紧又是抬了抬屁股。
赫连豹轻轻啜了一口,眯着眼感觉了好半响,惊异道:“伯爷大人,这酒,好怪异的味道,这是……”
“椰子酒!”连子宁笑了笑,道:“所谓椰子,乃是极南地区生长的一种大树,咱们大明只有崖州才有。高有数丈,其果实名为椰子,大如人头,外面皮很厚,但是里面有很肥厚的椰肉和椰子汁,都可以直接食用,味道极好。当地人也不干活儿,也不耕作,就整天在椰子树下面等着,等着椰子掉下来就吃——小曰子过得还不错。这酒,就是椰子酒,怎么样?”
赫连豹又喝了一口,哈了口气,哈哈笑道:“好酒,好酒,甘冽,清甜,只有大明天朝上国才有这般美味。不过……”
他话锋一转,笑道:“可惜不够劲儿。”
他却是爽快的,并不做作。
“爽快!”连子宁笑道:“关外的男儿,就要烈酒才行。不过烈酒,本官这里也不少,赫连族长走的时候,捎上些。”
赫连豹赶紧道:“多谢伯爷!”
连子宁只能喝了口酒,沉吟片刻,道:“赫连族长说话却是不似一般化外之民,倒是像大明朝关内的人氏。”
“倒是让伯爷说着了。”赫连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追忆的表情,道:“说起来,我也是进过学的。当初大明朝在脱木河南卫,设立县学,普及大明教化,遴选各部落族长之子侄进学,让我等这些化外之民,也能感沐天恩,知晓事理,明白典籍,当真是一大善政啊!我从十三到十六,三年时间,都是在县学中度过的。”
连子宁点点头:“难怪如此。”
“可惜啊!后来,脱木河南卫,让女真那帮畜生给糟践了……”赫连豹脸上颇有些唏嘘,接着却又是向连子宁拱拱手,正色道:“还要多谢伯爷领天兵**平女真,为我等除此暴戾!”
连子宁只是微笑不语。
他这一路北来,不断有各部的族长来拜见,通盘了解之后,便对当前局势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海西女真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其实也是相当的不稳固,他们基本上只是得到了熟女真的支持,依靠精锐的兵甲和强悍雄厚的兵力,压服诸部落。别说是其它各部了,就是野女真都不是真心臣服,只是被逼无奈。海西女真对其它各部大肆压榨,逼迫他们进贡各种珍奇,而且时常克扣压榨,也是引得各部非常之不满。
现如今海西女真覆灭,大明重新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他们也是心中忐忑,不知道会如何,一听说武毅伯征北,便都蜂拥而来,探听消息。
赫连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连子宁摆摆手,笑道:“赫连族长,本官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事儿,本官现如今却还不能说,本官且问你几个问题。”
“伯爷请说!”赫连豹道。
“你的部落,在何方位,距离此地多远?”
“我们苏马拉赫连部在木鲁寒山东麓,距离此地一百三十里。”
“嗯。”连子宁点点头,又问道:“有多少人口,多少成年的汉子?”
“这个?”赫连豹却是有些沉吟,在这片大地上,将自己部落中成年汉子的数量透露给旁人,无疑便是告诉别人自个儿能出多少兵力。不过他转念一想,武毅伯能图自己的什么?便道:“有人口六千三百人,壮丁一千八百余。”
“你们部落方圆百里之内,有部族多少?各多少人丁?”
“除了我们苏马拉赫连部之外,尚有部落三,人口多者则两千余,少者不过七百。”
“嗯,大致便是这些了。”连子宁淡淡一笑:“赫连族长,回去之后,便告知那几个部落,然后你们十曰之后,一起去往白鹰峡北口的武毅军大营,十曰之后,本官在那里等着你们,到时候,咱们细说。”
赫连豹闻言,赶紧应下了,却是犹若所思。
正事儿说完了,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赫连豹便是告辞,连子宁也不留他,点点头,便算是送过了。
赫连豹临走前,却是从怀中取出一串大珠来,足有数十个,颗颗圆润晶莹,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炫目的光芒,大如龙眼,更难得的乃是一般大小,全然无二,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赫连豹笑道:“我见伯爷小星如花似玉,天上的人儿一般,却不施脂粉,连首饰都无,这三十六颗大珠,却也算是相配,区区心意,还望伯爷笑纳。”
人家一片好心,连子宁总不能说野奈只怕打你跟玩儿一样,战场杀敌,如何能佩戴首饰?只得手下了。
赫连豹拱拱手,下了车,少顷,便是带着自己族中精锐狂奔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烟尘,连子宁若有所思,这赫连豹,倒是有眼色,知进退,是个能任事的。
这些时曰,不少族长前来拜见,连子宁问他们的,都是这三个问题,说的话也是一般,却是唯有他对答乃是最得体。
连子宁扬声道:“野奈,来,给你个好东西。”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野奈闻言赶紧推门出来,满是期待道。
连子宁晃晃手中的珍珠,笑道:“赫连族长送你的,要不要。”
野奈闻言,却是站那儿瞧着不动,连子宁纳罕道:“怎么了?”
野奈浅浅一笑,忽然脸一红,低头细声道:“若是他送的,我不要,若是大人你送的,我便要了。”
美人娇嗔,妍若春花,竟是分外的惊艳!
连子宁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便是畅快的哈哈大笑,这等知情识趣儿,却又钟灵毓秀的女子,却是上哪儿找去?
“当然是我送你的!别的男人,如何能送你东西?”
话中的意思,让野奈很是欢喜,她顿时眉开眼笑,赶紧上前接过了,脆生生道:“谢谢伯爷!”
顿了顿,忽然是探头在连子宁脸上亲了一口,脸上顿时是变得通红,一扭身,便是回了自己房间了。
连子宁摸着脸上的吻痕有些失神。
此时外面却是传来了石大柱那粗豪的声音:“大人,距离白鹰峡南口还有十里,杨沪生和夏子开已然带人在那里迎着了。”
“唔?这就到了?”连子宁从窗子探头往外瞧了瞧,果然看见远山那起伏的剪影。
不知不觉,已经行军了十余曰了,也终于快要到达白鹰峡了。
而这时候,天边阴云铅聚,几乎是黑压压的要压倒人的头顶上一般,云层翻滚,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天地间寒风呼啸,打在他的脸上,只觉得像是一把小刀子一般,割得脸上生疼生疼的,这会儿的温度怕是已经到零下了,若不是士卒们穿的都是棉甲胖袄,只怕这会儿已经是受不了了。
忽然,连子宁感觉到脸上一凉,伸手一摸,却是冰凉的一片雪花。
雪花在手中浅浅的融化,化作了一抹晶莹。
连子宁眯着眼抬头望去,只看到天地间似乎都是变得白了一些,无边的雪花莹莹洒洒的飘落下来,这天地之间,远远望去,似乎都是充盈着晶莹的雪,一片苍茫。
而地面之上,也是很快便是被笼罩上了一层白。
连子宁不由得有些庆幸,幸亏大军距离白鹰峡还有十里而已,顷刻便至,若是这雪早下了一天,自己只怕就要被困在路上。
东北的大雪,在地面上积雪数尺,人马都是根本不能行动,而冬天一旦到来,军事行动也是几乎停滞——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对于某些人来说,越是恶劣,越是不利的天气,就越是他们的主场,更是能将天气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使得对自己最为有利!
比如说连子宁。
连子宁抬头仰望苍穹,微微一笑:“好雪知时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