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四 臣,请立国本!
————————分割线————————
十月初五,京师大雨。
这是大明朝京师入了秋天之后的久旱第一场大雨,好大一场豪雨,从晌午直下至夜幕降临。暴雨倾盆如注,街上渺无人迹,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的干净明朗,映着三两楼台下的灯笼闪着幽幽的亮光。
街上无有人迹,只是从紫禁城的方向,却是不时的有精悍的上二十六卫的禁军骑士们,纵马扬鞭,去到京城的各个角落,乃至于是从各个城门出城,逸散的无影无踪。骑士们披着蓑衣,微微俯身避着骤雨,雄健的骏马从雨水畅漾的大路上一掠而过,碗大的马蹄溅起的波**瞬间被大雨抚平,哗哗地流淌着,一丝痕迹不曾留下。
虽说是已经到了深秋了,下这么一场雨也不怎么顶用了,只是却也能实实在在的缓解一下北地的旱情。今年北地的旱情实在是太过于眼中,整个河南布政使司,东边儿小半个陕西,北边儿大半个山西,甚是就连北直隶和京师都有所波及。
这片大地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此刻正欢欣鼓舞,但是紫禁城,却是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隆宗门外朝房。
这里是内阁办公的所在,陈设相当的简陋,是一个大大长长的通间,大致有个四五间的样子,摆放着很是不少的桌椅,因着已经入了深秋,所以在靠墙的地儿一溜儿的摆放了十来个暖炉子。散发着暖意。
若不是这些暖炉子,便是比起那些浣衣局宫女儿的住所来,这里也是不如。
虽然简陋。但是这里却是整个大明朝的政治统治中心,文官们的圣殿,大明朝统治的基石!终明一朝。不知道有多少重大命令从这里发出,皇帝要批阅的奏折,也要先经过这里,然后才能给皇帝看到,皇帝的旨意,若是不合他们的意思,这些阁臣们有权力不予掌印。在一些皇帝弱势而臣子强势的时候,这里。而不是皇帝的乾清宫,就是大明朝实实在在的最高统治中心!
比如说隆庆朝,比如说弘治朝,比如说万历朝的前十年和后二十八年,这几位皇帝要么是让文臣给治的服服帖帖,要么是跟文官儿干了一辈子,却发现自己怎么着都是干不过文官儿的。而且朝野之间也一片骂声,因此是只能老老实实的缩在后宫造小人儿了。
内阁权势盛重,一至于此!
哪怕是正德皇帝这么强势的一位皇帝在位期间,内阁的权势也是不容忽视,正德很多时候。也是不得不向内阁退让,当然,内阁也会向他退让,两者更多的是相互妥协。因为说白了,治国,是离不开文官儿的,缺了他们,皇帝根本什么都干不了,就等着对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一筹莫展吧!
就算是把面前这些碍眼的内阁阁臣都给杀光了,换上了一批新的,只要是他们还是文官儿,还是正统的进士出身,还和那个庞大的文官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就会和前面几个一样的行事。因为他们做什么事,首先考虑的,定然是文官儿集团的利益!
除非像是开国皇帝朱元璋和永乐大帝朱棣这两位皇帝那等魄力,那等威望,那等对朝中内外,对军队朝堂都是强悍无比的掌控能力,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杀的人头滚滚,杀的人人噤若寒蝉,那就成了。
但是这两位,也是仅仅只有两位而已。
实际上,在连子宁的那个时空,对朝堂掌握程度最高的除了那两位之外,整个大明朝排第三的就数现如今在湖广老家当着安乐王爷的嘉靖帝了安陆王了,这位主儿乃是玩弄人心的好手儿,阴险至极,把所有人都算计在鼓掌之间。而正德皇帝虽然足够强势,却失之刚硬,刚则易折,也容易疏忽一些问题,而且刚硬的也是容易发脾气,肝火太大,就容易得病,普遍寿命就不怎么长。
这位至尊本来是从小打熬的一副好身体,年轻的时候巡视宣府大同,又是亲征宁王叛乱,控烈马,开强弓,都是丝毫不在话下,这等好身体,便是在另一方面,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在豹房中养了不知道多少美丽女子,每日鞭挞,那也是极耗体力,偏偏第二日这位皇帝还能神气十足的出现在众臣子面前。
但是自从正德十五年那一次之后,就不成了。
正德十五年,今上在黄河清江浦玩耍的时候,不慎落入水中,被打捞上来之后呕血不止,脸色发青,浑身冰凉,结果便是大病了三个月,差点儿就是一命呜呼了,最后上苍保佑,总算是捞了一条小命儿回来。又是慢慢调养了足足一年,直到了正德十七年,才算是全好了,但是这一场大病,也是对身体极大的损耗,彻底留下了病根儿,从此之后,身体也是慢慢的都不行了。
虽然表面上还看不怎么出来,照样是龙精虎猛的,但是时不时的却是会来一场大病。
正德四十九年的时候,就是病了整整半年,几乎都不能理事。
而这一次,更是直接呕血晕厥。
朝房内,内阁首辅、次辅、三辅,还有六部尚书九位大明王朝品级最高的文官,都是在焦急的等待着乾清宫东暖阁随时会传来的的消息,窗外雨疾风骤,暴雨如注,时不时掠过一道闪电,一道惊雷,象一条条鞭子似的抽打着整个天地间,屋子里瞬间被照的一片青白,也让他们铁青的连一片青白,惨白如鬼。
内阁首辅杨慎,内阁次辅谢廷式,内阁三辅林静宜,礼部尚书董其昌等等,这些大明朝最有权势的人都集中在此,当然。此间还有刚刚上位的兵部左侍郎暂代兵部尚书戴章浦,除了戴章浦不过是不惑之间,正最是年轻之外。其它的重臣,多半已经是过了知天命之间,一眼望去。一片休白。
外边风急雨骤,电闪雷鸣,众人却都是默默无语,只是注视着乾清宫的方向,满面忧虑。
他们也不可能不忧虑。
今儿个本来是大朝会的日子,在京城的所有臣子和有要事来京公干或者是被朝廷招来的地方上的臣僚,都是已经在午门外做好了准备,排好了队列。准备入宫了,却没想到变生肘腋。宫门并未按时开启,而司礼监秉笔大太监林雄奇亲自出来传令,说是皇帝微有小恙,今儿个就不上朝了,只是让内阁三辅臣,六部尚书进来说话。
大伙儿也都没当回事儿。皇帝因为临时不舒服不上朝这等事虽然不多见,不过一个月一两次总还是有的,尤其是现如今的正德皇帝,从年轻时候儿就极为厌恶上朝听证,此等劣行。更是颇有前科。
结果九位重臣进了紫禁城,到了乾清宫这边儿,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再然后,皇帝呕血晕厥的消息,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便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这倒不是他们泄密,实际上九位重臣从大清早一直到等到现在天色都黑漆漆的了,除了上茅房,连朝房都没出过,谈何通风报信儿之说?
也不是宫内的大太监们不得力,实际上在正德晕厥的第一时间,刘吉祥便是下了封口令,甚至把乾清宫的所有宦官宫女儿都看管起来,然后才是找人去通报的宫内几个掌权势的大太监和太后皇后等贵人。
但是偏偏紫禁城是个四面漏风儿的地界儿,什么秘密都甭想守住,没多久,消息就被传了出去,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想追查都没法儿追查!
而且招太医院最为老到的几位御医来诊治,可也不是能瞒过人的。
若是小恙,需要这般大动干戈么?
正德呕血晕厥,极有可能病得很重甚至不测的消息一传出去,整个京城顿时都沸腾了,各方势力都在做着准备,极为的紧张,各自存着不同的心思。
而毫无疑问,现在朝房中的这几位大臣,都是一些极为庞大的势力的领袖人物,至不济也是其中之灵魂。他们的举动,更是关联甚大,但是此刻这九个人的心中,却都是存着同一个念头!
皇上一定要安然无恙!
无论他们内心中是喜欢正德,还是厌恶正德,甚至是痛恨,巴不得这个皇帝早死早超生,心中都是做这般想。
无他,唯有二字——国本而已!
所谓国本,若是皇上健在的话,那便是皇上此人,而若是皇上不在了,就是太子。
这,乃是一个国家,一个皇朝的根本!
所谓国本。
国本有多重要?看看大明在正统朝和景泰朝的那一幕幕就知道了。
英宗土木堡之变被瓦剌俘虏,瓦剌所要巨额赎金,并且提出极为苛刻的条件,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汉人的皇帝,重过所有,所以为了皇帝,这些汉人定然是会舍得付出一切的。但是大明就是硬气,这些文官儿们也够硬气,直接另外立了一个皇帝!大明朝当时没乱,因为当时大明朝虽然没有太子,却是有一位监国,有皇帝的弟弟在,那位是皇位的唯一法理继承人,所以群臣们很容易就做出了选择。
而之后英宗被接回来之后,囚禁在南宫,却能在一个太监,几十号儿人手的帮扶下就能复辟并且得到群臣乃至于朝野的承认,就是因为景泰帝没有儿子,而他英宗朱祁镇,则是有好几个活蹦乱跳的!
这就是国本!
就像是万历年间一个匹夫能手持一根枣木棍子闯进紫禁城险些把太子打死一样,大明朝有许多事儿是很荒谬的。
但是现如今的国本呢?
今上儿子不少,好几十个呢,但是那偏偏,就是没有立下一个太子啊!
他们都是文臣,他们也都是儒生,都是孔教的门徒,作为一个儒生,他们心中都有极为强烈的正统观念,那就是效忠!
忠诚!对于大明朝的忠诚。他们忠诚的对象,不是皇帝这个人,而是大明朝这个庞然大物。他们之所以忠诚于皇帝,只是因为他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仅此而已!换一个人在位,坐在这个位置上。只要是他姓朱,是男的,和皇室主脉的关系足够的近,法理上说得过去,又不是个白痴,满足以上这几项条件,那么这些文官们,照样会效忠于他!
所以当景泰帝病重。英宗朱祁镇被石亨曹吉祥等人拥簇着从南宫复辟,而朝臣们一无所知的去上朝,却赫然发现,坐在龙座上的,已经是换了的人的时候,却依旧是会忠诚的向他跪拜,向他表示自己的尊重。
兵部尚书于谦于少保也不例外!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他们的荣耀,他们的权势,甚至是他们的安危,他们的家族,这一切的一切。之所以能够存在,都是维系在一点上的——朱明皇室!
从本质上,这些文官就像是你一个个藤一样,依附于皇帝这棵大树,借助着它才能得到一切,但是却又是无时不刻再和皇室做着斗争。
所以,皇室绝对不能乱,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现如今的情势,这么多的儿子都合法,却都没有一个名分,甚至比皇上一个儿子都没有更艰难,更微妙!
这些饱读诗书,见惯了那些历史上皇室血腥斗争的文臣们甚至已经可以想到,若是今上就此不测,那么这些皇子之间,会产生何等惨烈的斗争!他们会拉帮结派,会相互攻讦,甚至若是御马监、京军、上二十六卫这些军队都搅和进来的话,那么说不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兵戎相见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最惨最惨的话,就像是西晋八王之乱?
刚刚统一三国,结束了三分天下之格局的大晋王朝,不过是区区数十年,就毁在了那八个王爷的刀锋之下!之后更是有匈奴鲜卑羯羝羌这五胡乱华,从此之后,中华大地,分割百年,中原汉人沦为异族刀下的鱼肉足足数百年,以乞活为名!
便是大隋大唐,那也是胡人之后!
想到这里,就算是掌握军国大权数十年的首辅杨慎,都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所以,皇上必须要活着,哪怕是只能活上个一盏茶的时间来都行,只要是还能张嘴,还能留下一纸遗命,还能说出一个名字!
然后就可以去死了!
只要是能指定一个继承人,那么这些文官儿们,就有了希望,有了指望,有了依靠,而大明朝,也能免去一场莫大的祸乱!
猛然间,窗外喀喇喇响起震天撼地的一个惊雷,震得猝不及防的几位大人一个哆嗦,随着又一道闪电,这时候,夹杂着纷乱的雨声雷声,却也有脚步声密集的响了起来。
一个太监带着三四个小宦官走进了朝堂,众人便都看过去,借着灯光,看到这太监却正是御马监太监刘吉祥,刘吉祥板着脸,肃容道:“圣上口谕!
九位重臣闻言齐齐的霍地站了起来,便是乱七八糟的问道:“刘公公,圣上怎么样了?”
“圣上醒过来了么?”
若是一般的外朝臣子这般追问,刘吉祥直接一个臭脸甩过去,理都不理你,只是这几位都不是他能得罪的,只得苦着脸道:“几位大人,还是先接圣旨吧!”
众人这才恍然,在杨慎的带领下齐齐拜倒在地上,恭声道:“臣等接旨!”
刘吉祥轻咳一声,道:“圣上口谕,朕躬无恙,诸爱卿勿需挂怀。众位都是国之柱石,也侯了一天了,且回家歇着吧!明日早朝停了,辰时三位阁老入宫说话。对了,侯了这么久,想必都饿了,朕吩咐御书房做了蜜汁烤鸭,一个人带一只回去吧!钦此。”
众人听了,一直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下了大半,这道旨意,带着非常浓厚的正德皇帝的风格,随性非常,而且很是拿这些重臣们开涮了一把——因为正德皇帝很清楚,自己这些臣子里面,有好几位是吃素养生的。
听了最后一句,都是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却也都放下心来。至少知道皇帝是醒过来了,这旨意是别人绝对无法仿造的。
醒过来,那就放心了!
重臣们长吁了口气。便都接了旨意,起了身。
刘吉祥传了旨意,向众人点头示意之后转身就要走。却没想到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苍老冷峻的声音:“刘公公,且慢!”
刘吉祥一听这声音,赶紧转过身来,笑道:“杨大人啊,怎么了这是?”
说话的却是杨慎,他作为内阁首辅,实际执掌这个庞大帝国十余年,乃是内朝外廷普天之下权势前四!乃是和江彬、马永成一般的人物。刘吉祥岂敢得罪?
杨慎缓缓道:“劳烦刘公公禀告圣上,臣要见驾!”
“见驾?”刘吉祥一愣,有些做难道:“杨大人,圣上已经醒过来了,还喝了碗参汤,这会儿正歇着呢,怕是受不得惊扰。要不然,您明儿个再说?”
他知道,自个儿这会儿若是回去禀告的话,定然是惹得圣上极为的不悦,说不得又得把气撒在自己身上。何苦来哉?
“不,老臣有急奏,一定要现在见驾!决不能拖延!还烦请刘公公,代为通传一下,老臣,感激不尽。”这番话明里说得客气,实则很是冷硬,意思就是今儿个无论如何你都给给我传喽!其中威胁之意,扑面而来。
杨慎素来温和,这般说话,却是极少见的。
其它重臣都是有些不明所以,戴章浦却是心中一动,也随之附和道:“刘公公,臣也有要是禀报,还烦请通传!”
其他人也是明白过来,齐声道:“刘公公,还烦请通传!”
这些重臣,哪个权势不比自己高点儿?被他们这般一逼,刘吉祥一张胖脸上已经是煞白煞白,他咬了咬牙,心中暗骂一声,却是只能无奈道:“好好好,众位老大人,咱家这就去,这就去,成不成?”
说罢一甩袖子,面色阴沉的出了朝房。
乾清宫,跟刚才相比,这会儿的气氛已然是变得轻松了许多,一切,都因为皇上已然是醒了过来。
而且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几个衣着华贵的妃嫔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们大致都在三十来岁,正是少妇风韵,最为诱人的时候,不过此刻,她们的表情无一例外的,都是有些怨念,甚至是怨恨。就算是脸上挂着笑的,若是仔细瞧的话,也能发现眉宇间的那一抹不满。
每个妃嫔的身边,都是簇拥着一大批的老妈子,小太监,而且无一例外的,每个妃嫔身边都有老妈子抱着个孩子。
这些妃嫔出了乾清宫,或者是上了软轿,或者是上了步辇,或者是走着,都是纷纷离去。
她们怨恨的原因很简单。
皇帝昏迷之后,这些妃嫔自然是纷纷过来等候探望,结果老太后下了懿旨,没孩子的,一概回去候命,只留下一些个年纪不小的妃子,她们在这儿苦苦等了一天,本想着能在皇帝面前露个脸,也好讨好一下,却没想到,苦苦等了一天,结果皇帝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刘贵妃招进去,其他的,则是全部各回各家!
滚吧!
不少妃嫔都是心中暗骂,那骚狐狸有什么好的?都这么大年岁了,皇上看了也不嫌犯恶心。
东暖阁内,正德倚在靠枕上,听着耳畔哗哗的大雨声发怔。
他面色还有些蜡黄,却是已经比昏迷的那会儿好了许多,多少有些血色了,而且让他一直烦扰的枕部跳疼,似乎也识趣儿了些,这会儿不那么疼了。
正德皇帝感觉自己确实是舒服了不少了,盖因他这病乃是顽疾,不是急病。其实皇宫里面的御医,医术那自然是不必说的,只是他们的治疗效果却往往不好——倒不是他们不尽心,而是因为一点,不敢用猛药!
天子何等尊贵?开药得何等的小心?若是出了岔子,乃是何等的罪过?
所以从来这些御医们但凡是碰到了皇帝有病,都是开一些很温和的方子,以调养为主,而里面的药物,就算是谁来挑,都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但是问题是,这样的方子如此温和,肯定效果就不怎么样,但是无所谓啊!皇帝死了也就死了吧!就算是皇帝有什么问题,也没他们的事儿了,大可以一推六二五,手一摊:“微臣无能!”
我能力有限,这病我看不了,只能开出这样的方子,皇帝好不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而若是用猛药的话,确实是效果好,但是万一出岔子呢?
谁的责任?
所以说,皇帝病了,用御医来治疗,还真不如把皇帝一化妆,悄悄去往民间寻一个不错的大夫,不告诉他实情让他来治来的效果更好一些。
所幸正德这是顽疾,这么多年了,太医们早就积累了很是丰富的经验,又是喝药又是揉捏又是针灸,折腾了许久,总算是给弄过来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内臣第一人马永成、司礼监秉笔太监林雄奇、提督东厂太监鹿和这三个在外面权势熏天,人人畏惧的大太监跪在床前,额头紧紧挨着地面,大气儿都不敢出。
一个宫装丽人坐在床边,握着正德得手,两人不时相视一笑,也不说话,却是有着帝王家难得一见的温馨。
这宫装丽人,年纪不算小了,看上去至少也是四十来岁,眼角都已经是有了几丝掩不住的鱼尾纹,显示了她的真实年纪,只不过身上那一股高贵典雅的风韵,却是无论如何都掩不住的。
她长得也不是极为的漂亮,却是给人一种很是舒服的感觉,一眼看去,便是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名为温和的力量,不急不躁,如沐春风。
她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撒子,头上斜斜的插着两根玉钗,一根你是黄玉,一根却是极为上乘的帝王绿的翡翠雕琢而成的,线条大方,简单,但是刀工却是极为的磊落潇洒,让人一眼看去,似乎就看到了萧萧落木,瀑布飞流,显然是绝非凡品。
除了这两根玉钗之外,身上便再也没有其它的饰物了,和其他的妃嫔比起来,可以说是相当的寒酸。
这时候,刘吉祥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跪倒在地,道:“皇爷,奴婢去传了旨了,只是……”
“只是什么?”正德淡淡道。
“杨慎杨大学士说一定要见您。其它重臣也是这般说,只说有急奏,要面见。”刘吉祥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本以为皇帝又要不悦,却没想到,正德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长长地吁了口气,思忖片刻,摆摆手道:“宣!”
刘吉祥赶紧应了一声:“是皇爷,奴婢这就去!”
说罢,便是一骨碌翻起来去了。
少顷,杨慎等一干重臣在刘吉祥的带领下走进了东暖阁,杨慎身上还有着些许水迹,他却是不管不顾,也没等皇帝招呼,便是扑通一声往金砖上一跪,高声道:“启奏陛下,臣,请立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