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官字一张口

顺天府的大堂之中,正是乱糟糟的。

王全被用绳子给胡乱的绑了,扔在地上,嘴里塞了一团破布,呜呜呀呀的,也不知道哼哼唧唧的啥。他的手脚四肢在拼命的挣扎,但是那绳子是连子宁亲手给他绑上去的,很是结实刁钻,却是怎么都无法挣扎的开的。一堆秀才在那里乱乱哄哄的说笑,邱少琴自然是成了其中的焦点人物,被众人围在中间,不时的爽朗的笑上一声。这一群人,竟然是浑然没有把这顺天府的大堂衙门,放在眼里。

那些衙役差官们平日里横行霸道,街面上少有他们怕的人物,但是这会儿却是各个苦笑不已,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些秀才大爷,确实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连子宁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退在了一边,他躲在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低头敛眉,看上去似乎是在沉思。只是偶尔撩撩眼皮子,冷眼旁观着那些正在高谈阔论的年轻人们。

他心里正在盘算着,这一次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心中静若止水,秀才们的能量,待会儿应该说什么话来引起众人的激愤,传言中者无畏桂南林桂老爷的性格,他对此事应该会如何处理的推断,甚至是存在已久的文武之争等等因素,都被连子宁给一一的考虑进去。

他心中已然有了几分底稿,这时候便听见一声咳嗽,接着,一抹大红色便是映入眼帘。

他悄悄地抬头打量了一眼,见这位顺天府尹桂南林大老爷人不过中年,身量极高,足有一米八几,面若重枣,一双剑眉,颌下的浓密胡须足有一尺长,梳理的很是整齐,堪称美髯,竟是十足一条雄赳赳的山东大汉,若不是穿着三品文官的大红官袍,腰间挂着金荔枝腰带,胸前还打着孔雀的补子,恐怕说他是个武将也是有人信的。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老头子,穿着一袭青衫,戴着个六合统一帽,身材干瘦干瘦的,一双眼睛小而明亮。他穿着布衣,显然是没有官身的,但是能跟着桂南林公然来上堂,显然就是那种类似于高级幕僚一般的人物。

桂南林瞧见大堂里面这乱糟糟的样子,顿时就有些不喜,那班头眼见大人的脸色沉了心来,顿时心里一凛,把手中的水火棍往地上重重的一杵,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那些衙役们也是齐齐的水火棍一点,发出整齐的巨大声响。本来还乱糟糟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动静儿了,秀才们瞧见桂南林,赶紧一起施礼,口称大人不止。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堂堂的三品大员,京师的父母官,这些身份叠加起来,还是极有威慑力的,更别说,他们参加顺天府乡试考举人的时候,桂南林就会是他们的主考官,假如他们考中了举人,那么桂南林就算是他们的座师,有了这一层身份,就更是亲近。

“都起来吧!”

桂南林的声音很浑厚,他端着膀子在大案后面坐下,缓缓地扫视一圈儿,看见这一群十几个的秀才,也是有些头疼。

他轻咳一声,道:“怎么弄得乱糟糟的,你们是读书人,不知道什么是体面吗?说罢,怎么着了这是?”

这种事儿自然是轮不到连子宁出头的,邱少琴越众而出,很是潇洒的施礼:“学生邱少琴,正德四十七年大兴县县学秀才,见过府尊大老爷!”

桂南林摆摆手:“说罢!”

“是!”邱少琴一指地上犹自挣扎的王全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便是把刚才他的所见说了一遍,自己如何听到这厮辱骂圣贤,如何将之揪送到官府来,如何等等……

桂南林听完,也是心中颇有些怒意,他毕竟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是极为尊重圣贤文章的,听到这王全如此辱骂圣贤,又如何不气?他向连子宁问道:“刚才邱少琴所说,可是真的?”

连子宁垂头,老老实实道:“回大人的话,句句属实,学生可以作证。”

桂南林点点头,心中有了决断,这个案子本身是一个非常明白的案例了,有人辱骂圣贤,被一群秀才扭送到官府。惩罚肯定是要惩罚的,但是问题的重点是,应该如何惩罚,毕竟大明律中,也没有明确的规定辱骂圣贤书要如何量刑。

他看了看堂下被捆的结结实实的王全,正要说话,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附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桂南林再往下看,顿时脸上就露出几分惊疑不定的神色来。

连子宁瞅见这一幕,暗呼不妙。

他心中对这个事件有很清楚的认识,这是一件说起来非常清楚的案件,秉公处理就是了,但是这个惩罚的尺度,却是可大可小,说白了,流放三千里甚至杖刑而死也是可以的。说轻了,罚个钱儿,关押上几天也没话说。总之,惩罚的高低,便是取决于王全的身份。

一个普通人和一个京师大营府军前卫千户家中等地管家的惩罚,也定然是不同的。

而连子宁想要王全接受的,是最严厉的惩罚!

为了防止事情有什么变化,连子宁之前在动手绑王全的时候,已经是把他身上所有可以证明他是豪门家奴身份的所有东西都给顺走了,就连他身上那一身绫罗绸缎也是给扯得破烂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跟在泥里打了个滚儿似的。

却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是出了差池。竟然被那老冬焐给认出来了,连子宁心中电转,盘算着如何应对。

那边桂南林已经是拉下脸道;“给他松绑,问话。”

一边的衙役赶紧上去给王全把绳子解开,王全这厮也是个很机灵的,嘴里哭嚎着,连滚带爬的便是向着桂南林的大案扑了过去,桂南林让他给吓了一跳,喝道:“左右,把他给我叉住。”

刷刷两根水火棍出来,正正的插在了王全的咯吱窝那儿,把他给叉住了,王全知道自己生死只在这一瞬间,当下便是跪在地上连连个头,他用力极大,磕的地上砰砰作响,额头立刻渗出血来,嚎道:“大**,依要齐小**做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