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始至终,这人连头都没回一下,真的好不给面子。

夏素衣捂着隐陷作痛的胸口,颓然坐在地上,“真是矫情,不就是没有被别人喜欢吗,多大的事情,你早该习惯了的啊。”

可胸口的位置,却痛得让她几乎受不住地躬下了身子。

不二门少门主夏素衣意图谋反,其手下大义灭亲,亲自将人逮捕归案。夏素衣则被王上下令,要广而告之天下,与抓捕的第二天,午时斩首于菜市口。

一时江湖人心惶惶,莫不道天家无情,亦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牢内不见天日,等到有人进来打开牢门,拉着镣铐将夏素衣拉出去时,经过一晚夜鸠的折磨,她已经脸色发青,唇口发白,任由这帮人推推搡搡地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恰好又见另一队押着人出来,两马人正好的一块,两边押送的人相互看了一眼,便一左一右,带着人走向了不同的巷道。

夏素衣被推了一阵,看着头顶白花花的太阳,有些不满的叨了一句,“你们这临终服务也太差了,斩个首还要人亲自走着去?这么热的天,真是的。”

刚叨完,人就被推进了一辆马车,她一怔,随之刚刚押送的人也上来。

夏素衣此时也知情况不对,盯着那人几秒,接着伸手从那人脸下摸过去,很快,便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姐姐!”

“小素衣,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柳不依撕下面具之后,便将一头乱发也取下扔到一边,露出本来显小的萌脸,“上官焕那个混账,居然敢拿卫子期当诱耳,让我与他联手夺不二门。那时你毒发,我才发现解夜鸠的解药还差一味,而那一味正是王宫里才有的东西,便假意与他联手——”

说起这些,柳不依便滔滔不绝,“快,这是制好的解药,万无一失,我保你吃了马上就好。”说完,便不由分说,塞了一颗在她嘴里,等她吞下又递上水袋,“他们这些官场中人,以为我们江湖人就跟他们一样,贪生怕死,哼,小素衣,虽说我将不二门的人都带了出去,但这两年,我已将他们分批遣散得差不多了,你不会怪我吧?”

“我感激姐姐大义都来不及!”夏素衣一听,乐得抱住柳不依,连她放在自己胸口偷摸摸揉揉捏捏地也不计较了,“那外面驾车的人是?”

“少门主,看见你还活着,俺可高兴了。”帘子一掀,影八脸上贴了一张大胡子,边赶马车边冲她一笑,“我同影二一直被柳副门主安排着这两年暗中保护少门主,这次终于是寻到机会,将少门主救了出来。”

一旁的敦厚的影二也回头,冲她抱拳,“少门主!”

见到这些旧部下,还是在这生死关头,夏素衣心口一热,原先的失落早就不见踪影,“我们现在是去哪?”

“赢楼主让我们去关外。”柳不依道:“别看赢盈是个断袖,但义气二字还是记得。只要我们出了关口,便能上他一早安排接应的商队。”

不久前她还以为自己一所无有,现在见着旁边的柳不依,听着哒哒的马啼声,夏素衣心中暖得一塌糊涂,“姐姐——”刚想抒下情,耳边忽然听见一些异响,她语气一顿,马车也猛然停下。

柳不依看她一眼,正欲掀开帘子,外面便响起刀枪博斗之声。

“少门主,小心!”外面影八急喊,夏素衣已经一个翻掌,掀翻车顶,与柳不依双双 飞了出去。

两人刚一现身,马车便被无数飞箭刺成了马蜂窝。

四周已然围了一圈人马,各各精悍,手持弓弩、长剑,将他们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兴许知他们已是瓮中猎物,那些人留下一个通道,有人脚踩云靴缓缓走了进来。

“夏素衣,你若束手就擒,本王还能给你一个痛快。”上官焕今日依旧好看得不像话,他长发高束,一身翻领的玄衣,腰间束带,整个人像是战场修罗,嗜血从容。

“上官焕,本姑娘一向只杀人,甚少救人,但我若是要救人,必然是要救到底的。”柳不依站到夏素衣身前,摸着长辫子在指尖上转了两圈。

“浪费什么口水,副门主,咱们上,杀他个落花流水,便知我们不二门的人也都不是孬种。”影八说完,便挥着手中的软剑,跃跃欲试。

“住手。”夏素衣一眼见着周围这圈人,便知他们都不同王爷暗卫,甚至能看出个个身上的血腥之气比他们这几个杀手更甚,她定下心神,看着上官焕,“王爷,你说话,从来算不得数。”

“少门主!”

“小素衣!”

两人还未说话,没料到夏素衣已经手快如电,点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动弹不得。

“我死可以,可他们,必须活着。”夏素衣看了下影二,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们是百机阁的人,我们,打不过。”

与其相斗,见着这几个人在自己面前流血甚至身亡,还不如现在就让她完结这场滑稽的穿越之旅。

再说,她晕血,等下恐怕一动手,她就已经先行下线了。

让她拖累其它人,不如让她舍身取义。

*

实验仓内,红色的警示灯亮起。

莫言白扑在屏幕前看了一阵,马上手慌脚乱地按下喇叭,“夏素衣要穿回来,快做好接驳准备。”说完,整个平静的实验室内每个人都各就其位,洛成则按在护理仓的玻璃罩外,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躺着的人。

*

刀入胸口,不过刹那。

夏素衣只觉得胸口一凉,并无多大的感觉。她怕自己晕血倒下去,便目眺着远方。

那里霞光万丈,影二己带着柳不依与影八赶赴关外。

这里的关外听说与她所知的内蒙古很像,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有机会,真想去看看啊。”她轻轻嘀呢,上官焕拥着她的肩,将她搂时,手中尖刃便是入骨。

“嗯。”夏素衣闷哼了一声,这具身体的痛影响了她脑意识的集中,她听见莫言白在不停地催促她集中精神,可她却舍不得闭上眼睛,“上官焕,你放心,异星今天,便死在你手里啦。”

你守的疆土,无人能动。

上官焕身体一顿,他声音沉沉,居然听来有些泣音,“夏素衣,本王不是喜欢你一丢丢。”

“那是多少?”夏素衣不想闭上眼睛,可莫言白的警告像在拉扯着她的脑意识,让她马上就要随着一脑子的警告声被扯进穿越的通道之中。

她强撑开眼睛,便见上官焕抱着她蹲了下来,抓着她的右手,从小指的指尖,慢慢地往下挪,一直挪到了她的小指根部。

夏素衣不由笑了,“有这么多吗?”

上官焕凤眸中水光潋滟,映着万千星光与她慢慢沉睡般的面容,声音低哑,“傻子,从来都不止这么一点。”

*

洛成提醒过夏素衣,来回穿越会对身体有害。夏素衣没料到,所谓的有害,居然是能害她一穿回来,就睡了将近三个月。

等她睡醒,发现自己皮肤更滑了,人更靓条更顺了,不由拉着莫言白一通拷问:“我这穿回来怎么变好看了,你们是不是对我改造了基因啥的?”

“少女,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东西?”莫言白翻了她一眼,给她也叫了一杯加糖的奶茶,“你这三个月,我们洛少用最好的营养针,请的最好的护理,你能不好了?”

夏素衣一听,端着奶茶喝了一口,被甜得差点将一口奶茶喷出来,“那,那我不是欠他很多钱。”

前面研究院给她的几千万,她大手一挥,捐给孤儿院了。后来她要坚持再穿,签了免责协议,别说是她昏迷,就算她挂了,也和别人扯不关系。可洛成对她这么好,她实在是,受之有愧。

“怕啥啊,人家乐意。”莫言白说到这里,冲她挤了下眼眉,“听说你昏迷的时候,洛少去你家帮你收东西,发现了不少你写给他的情书哟。”

夏素衣再次差点被嘴里的珍珠给呛住,捂着胸口咳了起来,“咳,咳,那时,少不知事。”

“那现在呢?”莫言白搅着手中的杯子,“尝过情滋味,还想尝吗?”

夏素衣不知如何回答她。

她只知道,从此遥望星际,仿佛还能知晓在某个空间某个维度,有一个人,长得那样好看,对她说过,那句珍重的“喜欢”。

此情可待成追忆,从此两两相忘,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

大余朝七十四年,和亲远怀国的成王病逝,年仅三十六岁。

据说死之前,成王嘴里念着的并不是女帝帝云宵的名字。

真相如何,终是无人知晓。

似星河浩**,再多传说,也终将湮没于茫茫宇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