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定音,柳小娘即便再怎么不愿意,也是在临近午时把账本还有管家钥匙统统都交给了荣玖锦。
荣玖锦随意翻开了一页她好看的眉头忍不住紧紧的蹙了起来。
这账本上每一行收入的确都写的清清楚楚,可是每一笔支出都是含糊不清的,若非要说,那就是烂帐一本。
身后男人冷不丁的凑了过来他随意瞟了眼。
“这管家不管也不是不可以。”
陆清郎曾说过的,可是荣玖锦却没有听,既然嫁过来了在侯府里面过日子。
那万事都要自己握在手中。更何况管家落在一个小妾的手里面说出去也是不好听的。
即便侯爷再如何从妾灭妻,可是陆清郎终究是嫡子,往后的这一切都是要留给陆清郎的。
就不好让旁的人心里面总是惦记着。
二人距离很近,荣玖锦手指指腹捏紧了手中的书本,她极其不自然的扭过头来。
“我知道你不愿意管这些后院里的事,可是如今咱们既然坐在这里,自然也不好处处受制于人。”
荣玖锦略微咳嗽一声她拿着手帕极其不自然的掩住了口鼻,同陆清郎两人将距离拉开。
动作虽然小可是却也引起陆清郎的注意,他下意识的蹙了眉这才轻声道:“我昨天洗了的。”
陆清郎分明就在说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至少对于夫妻之间来说是。
可是荣玖锦忍不住耳朵红了大半,她总不能说是因为闻到了陆清郎衣服上的檀香,她觉得不自在了。
倘若这样说出去,她脸面上也挂不住了。
“大抵……没洗干净。”女子微微侧着头只露出来了一截白皙干净的手腕。
陆清郎立刻直起了身子给旁边的荣玖锦添上了一杯热茶。
“母亲送给你的玉镯你为何不带?”他仿佛无意问起。
荣玖锦这才想了起来,她立刻起身,从红木匣子里面拿出来了侯夫人给的那只玉镯。
“我想着婆母送的镯子是极其贵重的,我拿着怕是不妥的,不如还给你。”
东西贵重,她自然不方便拿在手里的,更何况,她同陆清郎成婚本来就是权宜之计。
陆清郎心里早就有了旁人,她这位置本就不是属于她的。
如今再拿了不属于她的东西那岂不是就是不懂事了。
男人沉默了半晌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荣玖锦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言语的烦闷。
“这东西你看不上?”
一句话砸过来的时候。
荣玖锦有些晕晕乎乎的。
“并非如此!这东西是从婆母的手腕上取下来的我想着大概是留给儿媳的……你与我……所以你还是留着送给心仪的女子那才是最好的!”
反应过来后荣玖锦面红耳赤着急的解释。
“的确是留给儿媳的,可是难不成,这才刚刚成婚一日,你便已经打算和离了?”
男人嘴角挂着的弧度,让荣玖锦心里面下意识的咯噔了一下。
“倒也没有……”
从前她反倒能说会道的,怎么到了如今,她所有的话仿佛都挂在了嗓子眼,反倒说不过陆清郎了。
“那就是给你的,我也未曾打算和离又怎么留给其他女子?”
陆清郎这才起身,直到人扭头出去了,荣玖锦眉头这才逐渐紧锁。
陆清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权宜之计。
他从未曾打算和离那就是要同她将错就错的,把这一辈子过下去。
那昨日洞房……想到这里荣玖锦这才恍然大悟,原陆清郎是要替那位表妹守身如玉!
荣玖锦到底也没敢带,生怕不小心摔坏了,立刻吩咐富儿把东西收了起来。
一下午的光阴。
荣玖锦基本上都埋头看着账本,偶尔摸不清楚,也会叫管事的妈妈过来回话。
叫的次数太多。
那管家的张妈妈反倒不乐意了。
“夫人若是想要问那就一起问了,免得让我跑来跑去的,实在是麻烦的很。”
张妈妈反倒摆起了架子,就连富儿送过去一杯茶水,她也扭头不再搭理富儿。
荣玖锦一眼就看出这张妈妈恐怕是柳小娘的心腹。如今换了新主她这颗心仍然停留在旧主那里。
如何办的成事?
“劳烦妈妈去旁边喝杯茶水,咱们夫人若是还有什么疑问,那就一起问了妈妈。”富儿也只能陪着笑脸。
“夫人快些就是了,小娘当家的时候何从不会如此,这一下午的时间了,我又能做好些事情,夫人年纪轻到底是没管过事,动作慢了许多。”
张妈妈反倒摆起来的架子训斥起了荣玖锦。
倘若从前在将军府中荣玖锦无人可以依靠暂且还会忍气吞声。
可是如今到了侯府,她这才刚刚嫁进来一日,一个管家的脖子都可以训斥她,那她往后在侯府之中又该如何立威?
“张妈妈好大的架子!”
坐在旁边的荣玖锦原本是没吭声的,可是张妈妈的嘴巴那就跟外面的炮仗似的,冷不丁一句话来,富儿自然也就不再吭声了。
“不是做下人的嘴巴多架子大是您管家确实没有小娘管得好!”张妈妈仰着头气很足吐出来的字也字正腔圆的。
外头不少伺候的丫鬟们都伸长了自己的脖子只等着看荣玖锦这个刚刚嫁进来的夫人的笑话。
完全无异于给了荣玖锦一个下马威。
“张妈妈竟有这么一双慧眼,只是见一面便知道我管不了家了,既然如此,富儿去叫了夫君来,带这位张妈妈去侯爷面前分说清楚,好叫侯爷把这管家的事物全都移交给柳小娘。”
荣玖锦也不跟张妈妈多费口舌,她脸上依旧带着笑,可是那笑分明就已经不达眼底了。
张妈妈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背已经出了一身汗她咽了一口唾液。
“夫人,这做下人不过是胡言乱语,夫人怎么好也当真?”
这张妈妈好一张巧嘴。
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即便是到了阎罗殿,她也能硬生生的给自己多说出一百条功德来。
“什么都叫你说了,如今反倒成了夫人的不是了。夫人如今嫁过来才一日,婆母都未曾为难,哪里轮得到你这个老泼皮在这里装腔作势!你是仗着谁的势力在这里跟夫人打擂台?难不成是仗着柳小娘的势?”
富儿难得嘴皮子那么利索,三言两语,就压在眼前的张妈妈抬不起头来。
之前在侯爷面前荣玖锦丝毫没有给柳小娘留下什么面子。
眼下更加不用顾忌柳小娘的面子如何了。
“往后,在我的手底下办事要有规则,我不管你从前跟着柳小娘是怎样的规矩,如今跟着我,就要学我的规矩。”
荣玖锦垂下了眼帘她说的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能够让院子里的人通通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妈妈表面答应了。
可是心里终究是和荣玖锦不是一条心的。富儿也抱怨了许久。
直到双眼有些发酸荣玖锦这才合上了账本。
“一个侯府居然叫一个小娘管着全家上下传出去都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荣玖锦扭头四处看了看,到处都没人,富儿这才敞开了说。
“毕竟夫人身子骨不好,即便说出去,旁人也不会说些什么的,只是……这账本稀巴烂也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
荣玖锦喝了一口茶水,伸手揉了揉眼,如今已经入春了,白日的时候天气倒是舒爽的很,只是到了夜里就有些冷了。
来不及多说。
陆清郎身边伺候的松子就赶过来了。
“夫人,爷说眼下护城河那里热闹夫人不如一起出去玩一玩!”
松子呵呵的过来禀报荣玖锦,荣玖锦呆了一瞬间,几乎是立刻就从位置上弹起来。
“能出门?”她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在将军府中她从未夜里出过门。
想不到嫁给陆清郎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自然,马车已经套好了,眼下爷在外头等着夫人呢!”松子眼睛亮晶晶的。
说实话,松子当初也没想到将军府的四姑娘如今成了他家里的主母。
荣玖锦匆匆换了一件衣服这才裹紧了披风带着富儿跟松子一起去了在门口。
果不其然旁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何其眼熟,荣玖锦下意识的胸口猛的颤了一下。
当初,她就是坐着这辆马车跟着陆清郎一起出的将军府去见的刘格偈。
当初的她也未曾想过今日会嫁给陆清郎。
她不动声色的踏上了马车,陆清郎早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他身穿一身青色的长袍显得整个人浑身都是儒生气质。
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披风陆清郎皮肤很白又有血色。
反倒显得整个人越发的夺人眼球了,荣玖锦脚上的动作不由得放轻了些许,她这才弯着腰走了进去。
当初是陆清郎坐在外头吹了一夜的冷风也没走进马车里。
如今身份换了又换,她也能光明正大的同陆清郎两人一同坐在马车里出行了。
感觉到旁边的人落座了陆清郎这才睁了眼。
“从未出来过吧。”他声音慵懒此话分明就是肯定。
“嗯。”荣玖锦从喉咙里面憋出来了这一声应答。
“我之前不是带你出来过吗?”陆清郎声音似乎贴在耳边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荣玖锦的耳朵溜到了心里。
荣玖锦生怕他提起刘格偈之前的事情,她立刻就扯开了车帘子,外头街市的风景,是荣玖锦极少见的。
满街灯火。
小商小贩。
荣玖锦目光都不自觉在外头的景象所吸引渐渐忘了旁边的陆清郎。也忘了刚刚陆清郎冷冰冰的话。
“真没见过世面,这算什么,往后我带你去瞧瞧其他你从未见过的。”
男人从背后贴了过来并没有离得很近只是感觉他胸口的披风的长飘带似乎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觉得手背上痒痒的。
女子眼睫毛下意识的颤抖一下。
“还有什么好看的?”荣玖锦呼了一口气,她难免觉得新奇,这辈子她见过最多的就是将军府。
哪怕是蒙着脸,她也能清楚的将将军府中的一草一木说的清清楚楚。
后来到了年纪,嫡母才逐渐带她出门,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只见过梅花园还有……菩萨庙。
除此之外。
她再也没见过其他了。
“有很多,比外头这些好看。”
陆清郎再次回落到原地手上触感也在此消失,荣玖锦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到了街道人多的时候,陆清郎这才停了车两人就再此处下车。
不远处的护城河几乎是人挨着人荣玖锦第一眼便落在了那里。
“这护城河怎么这么多人放花灯?”人生嘈杂,身边的人似乎都漫无目的,荣玖锦只能贴近了才能将话全部都匆匆吐露出来。
突然男人一双手轻轻的揽在了荣玖锦的肩膀上,把她护到了人少的一边他这才弯了腰道。
“你说什么?”
人声嘈杂。
她刚才的那一番话陆清郎并未听清楚,她再说一遍自然也是无妨的。
“我说,这护城河为何人那么多?是每日都如此还是只有今日才是?”
荣玖锦仔细的想了又想如今并没有什么大日子,这护城河之上花灯多的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叫人实在是数不清。
“这一个月多是如此,因为这护城河的水要经过临昌阁的山脚,不管中没中,都表达一份心情罢了。”
陆清郎此话一说荣玖锦这才逐渐明朗,可是陆清郎如今无论提起些什么,荣玖锦记忆里面除了陆清郎总要涌现一些其他的人。
想到这里。
她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她想要转身却被旁边的人不动声色的拉住了衣袖。
“你不也放一盏?”男人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眼底看出其他的情绪。
荣玖锦抿紧了唇角她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我没必要……”
荣玖锦话还未说出却又被陆清郎硬生生的打断了。
“也该为你夫君榜上有名……”
“一盏都不放下,我们一个愿,菩萨可就不听了。”
轻飘飘的两句话,荣玖锦脚步就被钉在了原地,她到底是同陆清郎一起去选了一盏花灯。
她松了一口气。
明明感觉陆清郎什么都没说,可是她这个心就是忍不住虚。
这样来玩。
她反倒还不如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