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不会。”

荣玖锦只能看得到脚尖,她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已经尽量的把脚抬的更高一些。

今日可是她新婚的日子,倘若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自然最后也就抬不起头来了。

荣玖锦微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旁边陆清郎的眼睛。满堂喝彩,拜过了天地,荣玖锦便被引到了后院之中。

近黄昏,回到院子的时候,荣玖锦想要伸手去掀开盖在头顶上的盖头,却被旁边的富儿及时给制止了。

“姑娘眼下天已经黑了,外头还有那么多宾客,婚礼的礼仪可千万不能乱,这盖头是要姑爷亲手掀开的,否则可就不吉利了。”

富儿难免语重心长了几分,她又拿来了一卷书,红着脸塞到了荣玖锦的手里头。

她又取着红烛放的更近了一些。

荣玖锦摸了摸手下厚厚的一叠书她这才问:“你什么时候这也看得懂这些学问了?还知道看书了?”

“姑娘!”富儿红着一张脸声音也压低了许多,不过一瞬间,荣玖锦就将手掌心的书扔的好远。

仿佛就跟烫手的山芋一样。

“姑娘没有生母,将军夫人也未曾亲自送过姑娘出嫁,更不会……奴婢打听了又打听这才从人那里买来的……”

“他们都说,新婚之夜不办事,那都是极其不吉利的!”

“也不知姑爷房里头有没有通房丫鬟……倘若没有的话两个人该如何下手?”

富儿到底也是没有嫁人的,说起这话来虽然语重心长,可是每说一个字,她感觉头顶上都有些发麻了。

富儿又将书本塞到了荣玖锦的手中,荣玖锦捏在手里,反复捏了好几遍,这才迟疑的吐出来了这一句。

“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通房丫头……”

荣玖锦这话说的的确没错,陆清郎没有说过这些事情,她当然也无从了解了。

“收起来吧。”

荣玖锦到底是把东西塞给了富儿,富儿也明白自家姑娘脸皮薄,只能把东西快一些收好。

收好之前,还临时抱佛脚的翻开了几张凑到荣玖锦红盖头底下去。

向来粉黛的脸上此刻红晕比胭脂还要好看。前天依旧吵闹时不时有声音飘过来。

荣玖锦早已经饥肠辘辘了只不过早已画好了妆容却不好在这个时候要东西吃。

直到脚步声逼近,荣玖锦这才挺直的背,外面青年的声音笑嘻嘻的传来。

“诸位今日便到此了,其他的免了吧,新娘子脸皮薄。”

陆清郎这话带着笑一众好友也是跟着笑的直不起腰来。

“想不到咱们清郎竟然是个这么体贴的人!”

“那不成,那么漂亮的新娘子,咱们总是让我一饱眼福的!”

“那怎么能行?别处都能闹洞房?偏偏你这处不行?”

“……”

醉醺醺的声音先争恐后的从门缝里面钻了进来一字不差的都入了荣玖锦的耳朵。

她抿了抿红色的唇瓣不动声色的更加捏紧了手中的红帕子。

荣玖锦知道有闹洞房这个东西,可是对着一群人,她虽然是有些踌躇的。

能不见自然是顶好的。

“诸位给个面子吧!不然你们成婚的时候我可就不会善罢甘休了!”

陆清郎声音分明是带着笑的有言在先众人自然也不会不识趣了。

说了一大堆恭喜的话,众人便散了,原本吵闹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荣玖锦能够感觉到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站在门口的陆清郎迟迟没有走进来,直到外头的喜婆道:“大公子还要喝上一杯交杯酒呢!”

门才被再度推开。

荣玖锦后背越发的僵硬了。

长到那么大,她虽然听过不少,可是从未见过哪户人家成婚的,眼下轮到了自己,她居然有些无措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免去繁文缛节一切从简吧。”陆清郎似乎站在了旁边荣玖锦低头也能够看得到他的红靴子。

“是,公子率先挑开盖头吧。”喜婆笑滋滋的称心如意的称竿。

女子身穿一身嫁衣,头顶上的珠冠熠熠生辉,她乌黑的发已经盘做了妇人发髻,盖头被挑开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垂下了双眼一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面忍不住捏紧。

陆清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也察觉到了荣玖锦此刻的不自在。

“出去吧。”陆清郎只是吩咐那喜婆。直到喜婆走了。

荣玖锦这才抬眼去看陆清郎,盖着红盖头,她自然看不见陆清郎。

陆清郎今日也穿了一袭红衣显得整个人少年张扬,他微微靠在旁边低着眼看着她。

“怎么?好看吗?”

声音好听但是也丝毫不掩饰,荣玖锦移开了目光没吭声。

“前头的客人都送走了吗?”她反而撇开了话题。

到底是身份变了。

荣玖锦看着陆清郎心里面也觉得奇怪的很,陆清郎当时不过是想要帮她,如今倒好了,两个人往后都要绑在一块儿了。

“自然,侯府办事你还有什么信不过的?”陆清郎走到了桌前顺手端了一盘糕点递给荣玖锦。

荣玖锦心中微动,反正她本来就是肚子饿了,此刻也用不着装模作样的,她拿起了糕点浅塞了一口。

陆清郎倒也不慌不忙很快松子就送上来了热饭热菜。

陆清郎坐在旁边一口没吃反倒是荣玖锦吃了不少。

“你不用点?”荣玖锦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询问着陆清郎。

“我在外头已经用过了。”陆清郎眼角含着笑就这样瞧着荣玖锦。

荣玖锦心头猛的跳了一下很快就压住了心里奇怪的感觉。又埋头吃饭。

只有清晨被抓起来梳妆的时候她才吃了一口饭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吃东西。

即便是铁打的人此刻也要饿了的。

等二人洗漱完后。

荣玖锦进门来的时候,陆清郎正好就躺在外侧。

所有的东西全都已经拆卸完了,她身上穿着一身简单的中衣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时候不早了。”陆清郎伸手拍了拍床榻里侧的位置。

荣玖锦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液,今日是新婚之夜,她早该有准备的,可是想起刚刚无意间……富儿翻开的那本书……

她心里面莫名又多了几分忐忑,只能小心翼翼吹了灯,慢慢摸索到了里侧。

这床很大比她在将军府的床要大的多。

一片安静之中,任凭谁也没有先吭声,荣玖锦捏着身下的被子,到底还是想着陆清郎对她的恩情。

若不是陆清郎当日牺牲自己的婚姻大事又怎么可能会有她的今天。

既然嫁了过来。

夫妻为一体。

她不好贪心的什么都要。

陆清郎已经给了她正妻的位置,那其他的,她也该完全料理好也算是对陆清郎的报答了。

“我也听到了一些事情……我知道你心里面始终念着那个表妹…只是舅舅一家…已经被流放的很远了。”

一片黑暗中,荣玖锦能够感觉到旁边男人浅淡的呼吸声。

陆清郎下意识的蹙眉转头才去问荣玖锦:“谁告诉你的?”

隔得近了,荣玖锦能够闻得到陆清郎身上浓烈的檀香。

“是三姐姐告诉我的,只不过流放了那么远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可能,倘若能够得到皇恩……我也会想法子叫那表妹入府伺候你的。”

二人身上盖着薄被,陆清郎眉头拧了又拧。

“你倒是贤良淑德。”陆清郎浅哼一声声音透着几分阴阳怪气。

荣玖锦脑袋更懵了。

“难道三姐姐所言都是假的吗?”荣玖锦也急了立刻就坐了起来。

“听他人所言总是有虚,你明日不妨去问一问我的母亲你的婆母探一探虚实。”

“这话我怎么好问,要是婆母觉得我妒忌表妹,我自然就……”荣玖锦此话也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更何况,我并不在意表妹的,若不是天意弄人,原本今日的位置是她的……”

荣玖锦想法的确如此。她同陆清郎两人本就没有情意。

陆清郎出于善心。

他心里若是的确有那表妹,她也很应该成全他的,左右她早就已经看开了。

自古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陆清郎若是喜欢那姑娘若是愿意。

她也很愿意成全这对苦命鸳鸯的。

旁边的人冷静了一瞬,一双大手这才摁住了荣玖锦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把被子拉了上来,把她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时候不早了,睡吧。”

原本的思路全都被打乱,荣玖锦理了理自己的发,她眼睛看了看躺的平稳的陆清郎。

她原本扑通扑通的心到了此刻又有些发闷。该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他居然说早点睡。

富儿不吉利的话犹在耳边。

荣玖锦也没说话,夫妻二人新婚之夜,个人睡个人的,谁都没搭理。

第二天清晨,富儿把荣玖锦给叫醒的,荣玖锦挣扎起来去看向旁边,陆清郎早已经起床了。

“姑娘快点起吧,今日还要去前头认人呢,可千万不能迟了,否则叫人平白无故看了热闹。”

富儿自从入了侯府心里面也是憋了一股气,她知道侯府上上下下都瞧不起姑娘的庶女身份。

她作为姑娘身边的人也该更加守礼也才算是给姑娘长脸了。

荣玖锦不敢懈怠立刻让富儿开始给自己洗漱,到底是新婚,她特意挑了一身喜庆的樱桃红的衣裳。

荣玖锦身段本来就好这件衣服紧致的腰身勾勒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一头墨丝盘在头顶,富儿又挑选了两只镂空石榴的金钗隐藏在发间。

虽简约可是却不失大气,之前在将军府中,姑娘处处受人束缚,即便底子再好,也不敢在众人面前冒尖。

眼下来到了侯府自然也可以不用顾忌这些了。

“总不能我一人前去吧?陆清郎呢?”荣玖锦带好了珠环便立刻去询问富儿。

陆清郎虽然已经高中状元陛下已经安排了他翰林院的差事。

可是到底是新婚,朝廷那可都是有三日的婚期,陆清郎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忙碌。

她早已听说过侯府那一群财狼虎豹自然不可能掉以轻心。

“这呢。”陆清郎靠在窗边探出来了一个脑袋,他今日换上了一身青色的长袍,越发显的他整个人温润如玉。

想着昨天晚上的事,荣玖锦不动声色的扭过头来,陆清郎的确帮了自己。

陆清郎心里对她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所以昨日也不愿圆房。

她虽心里有些发闷也明白今日到底是不得已所为。她没办法让陆清郎心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那自然也只能管好家中琐事。

“是我太慢了,富儿快些吧。”荣玖锦垂下眼再次抬眼时早已恢复了一贯的神色。

富儿手中的动作越发的快乐即便陆清郎在后头说了好几声不急。

富儿手上的动作也没有慢。

夫妻二人走在小路上。

荣玖锦始终落后于陆清郎一步,陆清郎却硬生生的停下了,等荣玖锦走上前来,他这才与荣玖锦两人并肩而行。

“侯府的关系千丝万缕,你处理不好就不必再管,左右这个府中,你不用惧怕于谁。”

男人的声音褪去了往日轻佻的模样反而一本正经的去交代荣玖锦。

“嗯,知道了,我若是能处理自然不说什么,若是处理不来,我也断然不会吃亏的。”

荣玖锦心中暖了几分,从前在将军府中,她讨不到好处,那是因为无人站在她这边。

即便二人全无情义,可是陆清郎的确是个心底善良的人。陆清郎比她的父亲要好的多。

这才刚到了前厅,二人这才刚刚跨入门槛,里面一个女人这才捂着嘴巴颇为不满的来了一句。

“瞧瞧,新娘子果然是跟咱们摆着谱呢,竟然比满堂的长辈们来的还要迟。”

女人身穿一身华衣锦袍,可见岁月的痕迹,可是却保养得宜反,而透着一股风情与妩媚。

荣玖锦并未迟,反倒来的正好,若非要说,反而是这位长辈来的早了。

偏要说长辈。

倒也算不上。

无非只是一个妾。

陆清郎冷眼看过去那女人佯装不知的模样看向了坐在上座的侯爷。

侯爷旁边的那个女人荣玖锦曾经见过的。

是陆清郎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