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拂过人的脸庞荣玖锦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看向陆清郎。
少女脸上早已经一片苍白之色她不动声色的捏紧了自己的手腕。
“多谢表哥好意,表哥身份高贵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成?”
“也不必因为可怜我这才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少女声音镇定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眼眶已经发红了。陆清郎站了片刻迟迟没有回答。
荣玖锦扭头要往里面走的时候,陆清郎这才开口了。旁边的松子震惊的看了一眼公子又低下了头。
“今日我所说的事情并不是逞一时之快,你也别急着拒绝,倘若后悔了,随时说与我听就是。”
荣玖锦没吭声走进屋子里头猛的把门窗都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冷风似乎也挡住了陆清郎悲悯的目光。
过了好半晌,荣玖锦这才逐渐缓了过来又面如常色的去洗漱。
富儿但是一直忍着没吭声直到荣玖锦坐在梳妆台前抹脸的时候。
富儿这才开口了:“姑娘你为何不考虑考虑表公子,这些日子我看的表公子是一个实在的人,应该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左右姑娘也得重新找个人……”
富儿倒觉得陆清郎是一个可靠的人,毕竟就连府上的下人,他也能给钱给人家安置。
更何况自家姑娘貌美如花……如今也是要出嫁的年纪了。
这不是富儿第一次去替陆清郎说这些话了,荣玖锦倒不知道富儿何时被陆清郎给收买了。
“你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表哥的丫鬟?”荣玖锦脸上虽然在笑可是无疑是苦中作乐了。
过不了几日公子们明年开春的时候就要上考场了,只要上了考场,陆清郎同荣幸珠两人的事情基本上就能定下来了。
之前碍于姐姐没有着落,嫡母自然也不好安排她。
可是荣幸珠已经定下了那她自然就危险了。
“奴婢正因为心里面向着姑娘,这才如此替着表公子说话,表公子才学渊博模样也是生的极好的,京城中不知道多少贵家女子盯着,眼下表公子亲自求姑娘……自然比姑娘在外面去寻找其他的公子要好的多了。”
富儿这一番话则有些恨铁不成钢了,富儿平时里是个脑袋转不快的。
她能够想得到这一层,荣玖锦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夫妻生活几十载,表哥只不过如今觉得我可怜,这才想着要娶我,他不知道我本性如何,心中对我也无喜爱,倘若性格不合,往后的余生几十载……我倒是脱离了这个苦海,他既然好心帮我,我自然也不能让他也同我一起入了苦海。”
荣玖锦低下头她裹紧了身上的外衣,她知道陆清郎此举无疑是帮助了她,陆清郎好心好意,她也不是一个什么烂心肝的。
“此事日后不要再提。”眼看着富儿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荣玖锦及时制止这个话题。
富儿所有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再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最终只化成了一句。
“姑娘此话说的也是极对的。”
可是姑娘如今年轻她反倒不觉得表公只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
姑娘容貌皆为上品。否则那些公子们也不会前仆后继。
富儿反而就不相信了每天面对着这一张脸表公子就不会心神**漾!
后来的那些日子荣玖锦也没闲着绣了不少香囊可是没有机会出去到底也是无处施展。
荣幸珠上门来的时候倒是看中了几个荣玖锦也没有小气直接送了荣幸珠几个。
荣幸珠挑了几个不错的直接挂在了腰上配了好几身衣裳。
眼下入了冬了,李夫子也停课了,两个哥哥还有陆清郎也只能在家中温书。
除夕夜的时候,陆清郎自然是要过来拜年的,二人隔得远远的,遥遥地看了一眼,大人谁也没提及之前所说的事情。
仿佛就像一场玩笑话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元宵节的时候将军府上下倒是来了不少拜访的人,无疑都是过来问荣幸珠婚事有着落了没有的。
她也跟着荣幸珠在嫡母的院子里面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嫡母无非就是些打发人的话只说荣玖锦是她唯一的闺女只是想再留一些日子。
但是荣玖锦知道。
嫡母无非是在等着卫侯那边。
荣玖锦衣服袖子里面倒是塞了不少香囊只是给不出去罢了。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急迫,拜访的人很多,荣玖锦出来透口气,不知不觉便溜达到了陆清郎的院子前头。
荣玖锦手里正捏着一个黛蓝色的香包恰巧就看到了站在院子前头的陆清郎。
陆清郎身型很高大冷风灌入他宽大的衣服袖子被风吹的瞬间鼓起。
他目光定定的落在荣玖锦的手上的香囊上。荣玖锦也觉得头皮有点发麻,正准备硬着头皮继续走的时候。
只听见风中陆清郎冷不丁的声音突然传来。
“表妹荷包倒是绣的不错。”
平日里陆清郎说话都能噎死人,眼下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好话,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多谢表哥夸奖。”荣玖锦声音极低说不了两句就要转头。
却又听到后头男人声音慢悠悠的传来。
“再好看到底也是无用的……表妹可还送的出去一个?”
荣玖锦脚步一顿,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挂不住了,她闷闷的回了一句。
似乎一无所获让她心情烦躁了些许,陆清郎早已经定下了荣幸珠,她无法承受嫡母生气带来的后果。
“不劳烦表哥操这些闲心了。”
脸面上挂不住,说话自然也就不讲究什么好听不好听了。
回去的时候,荣玖锦一口喝下了三杯茶水只感觉心中越发的烦闷了。
过完了除夕第二天。
嫡母身边的张妈妈便过来请荣玖锦了。荣玖锦看不出来张妈妈脸上是何神色。
但是心里有几分直觉…只觉得不大好。
“母亲稍等片刻,我收拾收拾便过去了。”荣玖锦一颗心扑腾扑腾跳。
“都是自家人,姑娘不必收拾了,将军和老夫人也早早的就在等姑娘了,若是去的迟了,怕将军与老夫人要不高兴了。”
张妈妈表面上一副和善的模样可是越如此荣玖锦心里就越是不安了。
“好,眼下就过去。”话都被堵死了荣玖锦自然也没有别的借口找了。
只能跟着张妈妈直接去了陆姝良的院子里头,院子的最上头就坐着老夫人。
左右则是父亲与嫡母。
没有旁的人,荣玖锦眼皮子一直疯狂的跳,一颗心也扑通扑通似乎要蹦出胸腔。
陆姝良伸手一抬就屏蔽了左右,四下无人,荣玖锦这才定了定心神。
“不知祖母父亲母亲今日有什么事?”荣玖锦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这才生出了些许的勇气。
只是话刚刚一脱口。
老夫人身边滚烫的茶水就被狠狠的扔在了荣玖锦的手臂上。
滚烫的茶水顺着衣服烫着皮肤就像贴在身上一寸又一寸的烫。
荣玖锦瞬间后背冒出了冷汗她强忍着疼痛扑通一声就这样跪在了地上。
哪怕膝盖被磕的生疼她也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孙女不知做错了什么事情才让祖母如此责罚孙女。”荣玖锦趴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地板。
原本烫过的地方已经在此刻迅速变凉了,她声音带着几分哭腔,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你做出了这么恬不知耻的事情还问自己做错了什么?”
陆姝良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一句话砸下来的时候荣玖锦只感觉四肢百骸犹如在冰川里面浸泡了一场。
她向来做的周到即便是与那些公子有所接触,她也从未逾越过规矩,更谈不上什么恬不知耻了。
这是老太太武将出身她你想最在意这些名声生怕落了别人的口舌。
陆姝良也是抓住了这一点。
“若是有其他的错,女儿自然认下,可是这是毁我终身的大事,母亲为何要胡言乱语?”
少女眼泪已经流满了整张脸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陆姝良表面上做出一副恼怒的神色其实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手掌心。
这个小贱人同她生孩子走了的小娘一模一样。
“早已经有下人看见了,说你昨日与男人在假山后私会,这件事情你认还是不认?”
陆姝良并不去回答荣玖锦前头的质问,反倒说出来这么一句话,让荣玖锦想办法证明。
荣玖锦原本扑通扑通乱跳的心也在此刻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若要说之前,她恐怕怕自己不小心漏了什么马脚,可是昨日她可谁都没见。
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她更谈不上什么害怕了。
“女儿从未做过,自然不可能认。”荣玖锦声音虽小可是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的坚定。
哪怕就连老夫人也有了片刻的动摇,老夫人年纪大了,可是到底是将门虎女,年轻的时候甚至上过战场,年前的时候病了一场,但是现下已经完全恢复了。
走起路来都要比年轻人更加稳健。
“姝良你确定下人真的亲眼看见了?”老夫人也在此刻扭头去看陆姝良。
将军倒是坐在原地没动弹,陆姝良一个眼神瞪过去,将军扭过身去没吭声。
成婚的时候,将军早就已经承诺了的,这一辈子只有嫡母一个人。
可是后来小娘怀着肚子嫁入了将军府,后来将军又与小娘生下了弟弟,这么多年,她倒是看得清楚明白。
她这名义上的父亲一颗心是偏袒嫡母的,可是小娘入府之后,父亲除了偏袒还更多了几分愧疚。
陆姝良便是捏住了这两点又仗着自己娘家家大业大这才在将军府横着走。
她小娘卑贱出身,她在将军府也无人相护。这么多年来一直夹紧尾巴做人。
可是这位嫡母在京城的贵妇之中颇有盛名。可是实际却是一个心眼极小的人。
否则也不会一双眼睛都盯在她的身上,否则她也不必害怕陆姝良随便把她许配一户人家。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昨日是我身边伺候的张妈妈亲眼看见的,张妈妈母亲也知道的,跟着我从侯府一起嫁过来的,那眼力是极好的,怎么可能看错了去。”
陆姝良这才叫张妈妈上前来说话。
“老夫人,昨日我看的清楚,只不过昨日元宵佳节,有那么多人在府中做客,奴婢不好声张叫人白白看了笑话,左思右想……不得眠这才今日早上告诉了夫人。”
张妈妈故意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荣玖锦。
“我说四姑娘,你虽然已经到了年纪,到了这个年纪的女子都想着嫁人也没错,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不应该把将军府的名声给豁出去。”
“有高门大户的侯府嫡女做嫡母难道还会让你婚事没有着落吗?”
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叹气。
荣玖锦今日倒是明白了,她在府中平安无事长到了这么大,陆姝良突然白白的来冤枉她一场。
肯定事关陆姝良的利益。
什么利益呢。
荣玖锦也猜到了几分。
恐怕这些日子陆清郎过来帮衬她,估计嫡母那边收到了什么风声,这才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陷害她,好让她再也没有办法跟荣幸珠去争夺陆清郎。
毕竟陆姝良不知道她本就无意于陆清郎。
“张妈妈一人之言就想至我于死地?嫡母这么多年来待我如何用不着我都说,嫡母若是想要我一条命,我今日死在这里就是了。”
荣玖锦眼含热泪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啦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她此话说完便要去旁边撞柱子幸好旁边的丫鬟及时拦住了。
“孙女遭此陷害不活算了,张妈妈金口玉言,一句话便让人下地狱,倒也不怕夜里辗转难眠的时候……见到些不干净的东西。”
荣玖锦心里面堵了一口气干脆抱着豁出去的态度胡言乱语了。
可正是这样的话狠狠的戳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不语怪力乱神!四丫头你快快闭嘴!”上头的祖母这才狠狠的戳了戳拐杖。
荣玖锦这才闭嘴只是跪坐在地上流眼泪。
“毕竟是咱们将军府的名声,张妈妈瞧见了,这丫头好厉害的嘴巴,三言两语,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陆姝良吐出来了一口浊气。
众目睽睽之下碍与老夫人在场陆姝良话是说不出来的。
“子虚乌有的事情,女儿就算死也是要死个明白的。张妈妈居然说有人与我私会,那便找出那与我私会的人,当场对峙就是了!”
荣玖锦说话的声音也冷静了下来一时激起千层浪。
陆姝良话头在嘴巴里面转了一圈,老夫人这才拍的拍桌子。
上好的桌子被拍的咔嚓作响:“还找人对峙?生怕外头的人不知道咱们将军府闹出了丑事不成!”
老夫人第一个反对不行。
“自然是看见了的,只是当时是小姐跟那男子在假山之中,我只看到了四小姐身上的衣服,那一身翠色的衣裙倒是清楚的很,那男人我倒是没看清了。”
张妈妈不依不饶又透露出了一些模糊的信息,可是每一句话都说的模糊极了,除了张妈妈说亲眼看见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证据了。
这一切都得看父亲和祖母的判断。
可是这位父亲荣玖锦早就已经没什么期待的了,如今只能将所有一切的希望都放在祖母的身上。
“张妈妈所说的这一切除了一张嘴再也没有其他的了,祖母一双眼睛明辨是非,孙女从未在昨日与任何男子单独相处。”
话音这才刚刚落下,嫡母脸上的神色变难看极了,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将军。
将军面露几分犹豫这才厉声呵斥荣玖锦。到底是在军营中打拼出来的每一句话说出来都透着一股子威严。
“你这丫头越来越巧舌如簧了!张妈妈亲眼瞧见的哪里容得你胡言乱语?”
荣玖锦跪坐在原地手臂上原本被淋湿的地方越来越寒冷,似乎一寸又一寸,冷到了人的心里。
她眨了眨微红的眼一阵无力的感觉忽然浮上了心头。
她在这宅院里分明可以游刃有余她并不是没有手段。
可是架不住有人的心生来就是偏的,直到如今,她也仍然不后悔当初自己找如意郎君。
否则嫡母随便将她嫁了一个鳏夫她这名义上的父亲都会拍手叫好。
所有的气势就在瞬间全部都蔫巴了下去,祖母眼看着又要说些什么,将军这才伸手去扶她。
“母亲早些去歇歇,别再气着了。”
荣玖锦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动的气力了,父亲无疑是要袒护嫡母,这才故意支走的祖母,她没有别的法子了。
只能嫡母说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了。
“这丫头母亲就是一个不知悔改的,生下来她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说到底到底也是咱们将军府的血脉,与其让这丫头败坏了将军府的名声,还不如送到庄子上……”
陆姝良神色这才缓和了许多,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她并非不知道这个小贱人近日里和陆清郎走的很近。
这小贱人恬不知耻。
她分明早就知道陆清郎早已经定下了她的女儿幸珠。
故意勾引姐夫。
如此看来也不是个安分的。倒不如直接打发了出去一了百了。
祖母又何尝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过也是不想让父亲在嫡母眼前难做。
她倒也干脆的睁一只闭一只眼反正她一个庶女出嫁本来就与将军府没什么助力。
祖母起身的片刻,荣玖锦一颗心也瞬间的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胀痛。
她不想生在小娘的肚子里她又何尝不想生在正室娘子的肚子里?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没有办法改变难道这就是庶女的命?
人伤心到了极致,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荣玖锦只感觉眼眶有些干涩,喉咙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祖母这才刚刚开了门,外头的冷风灌入,手臂上又凉又火辣的触感一寸又一寸沁到了人的骨子里。
“姑母。”陆清郎站立在门口不知道方才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
陆姝良心里忽然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只能赶紧打发陆清郎离开。
“清郎怎么过来了?眼下天气正冷马上开春就要科考了你应该在家里好生温书才对。”
陆姝良脸上的笑意早已经维持不住,祖母也站在门口迟迟没有离开。
陆清郎这才弯着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炭火的温热很快消融了他周身的寒冷。
他提着衣摆在荣玖锦旁边的位置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姑父同老太太不如听完清郎的地方话再定四妹妹的罪也是不迟的。”
荣玖锦侧头去看,她嘴巴抿的苍白,也知道陆清郎准备说些什么,她应该拒绝,应该撇清陆清郎。
可是她不能。
她不想一辈子青灯古佛。
也不想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她年纪还轻才刚刚开始。
肉眼可见,老太太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动容了,陆清郎到底是侯府的孩子,薄面还是要给上几分的。
将军脸上的神色也僵住了只有陆姝良脸黑了。
“四妹妹从未与人私会,是我心生爱慕,这才去纠缠的四妹妹,四妹妹早已经拒过我了,是我不甘心,昨日才叫姑母身边的张妈妈瞧了去。”
陆清郎这番话说的清楚每一个字都传到了人的耳朵里面。
不卑不亢的。
陆姝良脸色比吃了一次苍蝇还要难看,将军脸上的神色不明。
老太太这才扶起来了陆清郎。
“孩子,既是如此,你早该说的清楚明白,你如今马上就要科考了,应该把重心放在科考上才对。”
一个庶女与家中前来读书的表哥传出了点什么,自然说出去都是不好听的。
说到底陆清郎终究是客,老太太无可奈何,这才拐着弯抹着脚叫陆清郎改变主意。
“清郎早已经想的明白了,也不会耽误科考,今日清郎会回家回禀母亲,只能榜上有名便来迎娶四妹妹。”
迎娶两个字。
狠狠的砸在了荣玖锦心尖上。
陆清郎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是实际上他的确帮了她许多。
如今更加是为了她搭上了终身大事。
陆清郎话说到此处了老太太话也被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