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纳晟霖守着将养了两日,宋小果整个人的精气神果然都好了不少,虽没用什么大补之物,但是她那异样白皙的脸色却比以往好了许多。
安拓的最终断案结果也在第三日的时候宣布了出来。
张长是杀害叶翠莲的主凶,判了斩刑,隔日执行;石亨抛尸,又参与了尸体最后的伪造伤痕,为帮凶,判终身流放不赦,算是保住了一条命;而弘半烟知情不报,庇护凶手还替张长藏匿罪证,判了五年监禁,罚没了所有不义之财。沈金业则因为屈打成招,故意制造冤假错案,直接丢了乌纱帽。而方开和禾田青,则都无罪释放。
结果出来的这一天,宋小果特意等在了府衙前面,她拿着那本手札,坚持要亲自交到禾田青的手中。
先出来的是倒霉和尚方开,一见宋小果,方开就快步走到了她面前,对她行了一个大礼。“大恩不言谢,女施主对小僧的救命之恩,小僧定会时时感念。他日一定在佛前为女施主立上长生牌,日日为施主祈福。”
宋小果笑着摆摆手,拒绝了方开。“长生牌什么的就不用了,你这次大难不死,将来就多做点好事吧。你身在佛门,讲究的就是大爱,别让这等小事扰了你的修行才好。”
方开听完宋小果这话,足足愣了半晌,竟如同顿悟了一般对着宋小果深深的弓腰作揖,才转身大步离去。
又等了许久,禾田青的身影才出现在府衙门口。
他那双勾人射魄的桃花眼在看见宋小果的时候,忍不住挑了一挑,大步朝着她走了过来。“怎么,姑娘这是觉得没能将我绳之以法,心有不甘?”
“禾爷说笑,这桩事本就与我无关。我曾说过人在做天在看,凡事求个问心无愧便是,你该是个什么结果又能影响我什么呢?来这里,只是送样东西给你,至于你要不要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何物?”
“叶翠莲的手札。”
“不要。”禾田青咬着牙,本来还算祥和的面庞上瞬时浮上了一抹怨恨,转身就想离开。
宋小果也不拦他,扬了扬手里那本微微泛黄的手札,笑得波澜不惊,嘴里却一连串淡漠地吐出了话语。
“平夏历七十二年,三月初七,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世上怎会有那般如玉的男子?隔着寺里的青烟,我觉得他好似天边的繁星,那般遥远明亮令我不敢亵渎,我只能远远望着他,不敢同他说话。”
“平夏历七十二年,四月十五。我竟然又遇上了他,他浑身是血的倒在我门前,我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我将他藏在了离家不远处的破庙里,偷了阿爹的酒钱悄悄替他寻了大夫,虽然阿爹打得我遍体鳞伤,但我心里却是欢喜的。看着他活了过来,我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平夏历七十二年,五月初五。他的伤势渐渐好了起来,但我不敢在他清醒的时候见他,只能将吃食和药物趁他昏睡的时候放在他身边。我很想同他说话,但我不敢,他那样的人儿,岂是我可以亵渎的?”
“平夏历七十二年,五月十三。他还是走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机会告诉他我是谁,他就这样离开了。只留下了一枚玉坠,我把玉坠贴心藏着,这样阿爹一定找寻不到,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随着宋小果说出的话语,禾田青离去的脚步终于停止了下来,转身只见他的面庞上满是震惊。“你在说什么?”
宋小果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了下去。
“平夏历七十二年,腊月初八。今天是腊八,我想自己一定是快死了,连喘气都疼。阿爹打了我抢走了玉坠,我拼命护却护不住,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留下的东西,你一定忘记了我吧?我希望就算我死了,来生也还可以再遇上你。”
“平夏历七十三年,正月初一。我被爹关了起来,他要把我嫁到林家做第九房姨娘。我不想去,我还是忘不了他,这个人应该是我命里的劫数吧,可我怎么都忘不了他……”
“平夏历七十三年,正月二十六。我想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寻遍了这红连城,终究找不到他的身影。”
随着宋小果说出的内容,禾田青已经不是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他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人却不由自主地从宋小果手上将那本手札接了过来,整个人颤抖的十分厉害。
看着他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般,连手札都翻不开,宋小果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禾爷,这世间没什么不可能的。凭着一块玉坠你就以为那个风月之地的女子是你的救命恩人,从而对她死心塌地的爱慕着,可你想过没有,这玉坠只是叶家老头为了换酒钱典当出去的东西?落在柳茹雪手中,不是很正常吗?当初破庙中救了你的人,明明就在你身旁,你却分不出来是谁。她一定想同你说来着,可你给了她机会没有?我看你当初哪里是身上受了伤,分明就是眼盲心盲。”
“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的……”
“没看这本手札之前,我也一直以为叶翠莲是活该。可后来我才知道,她这份痴心就算整个平夏王朝的女子加起来也不及她一二。她能嫁给丁跃先是她的福气,可你却出现了,因为你,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幸福,固执地守着身子,期望你能回头看她一眼,可怜她痴心一片,却不知晓一切只锁在了一块玉坠上。是你,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将这个救过你、爱慕你的女子一步步送进了地狱,她干净的身子也是被你亲手送给张长的。”
“你在撒谎!”
禾田青的眼睛都红了,放声嘶吼道。
宋小果摇摇头,转身离去。“我有没有撒谎,你心里最是清楚不过。禾爷,你终究是错了,就算律法拿你无可奈何,但你这辈子也摆脱不了你内心的煎熬。”
身后,禾田青跪在府衙前的街道上,撕心裂肺地哀嚎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