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喇呲的嘴比河蚌还要紧些,宋小果和他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自然也将此人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她随即微微一笑,没有再坚持留在此地歇息。
“廖神医对此处倒是熟悉,想必是之前就来过吧?”
“老夫行医多年,几乎走遍了东荒的每一个地方,所以各地事情多少都能有些耳闻。离此地十里左右的镜月草原上,有着两个村落,名为蛮村和西蛮村,不知小果姑娘这次要去的是这两个村庄中的那一处?”
“神医到了就知道了。”宋小果继续笑道。
宋小果从廖喇呲嘴里探不到东西,同样的,廖喇呲也不可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两人一问一答的聊天方式,倒像是两只成了精的狐狸在互相试探,紧随在他们身后的公孙长歌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廖喇呲身上,窥探他的内心,这是宋小果之前就和公孙长歌商量好的,再往后则是司苑和紫苑一左一右陪着雅兰。
试探的差不多后,宋小果话锋一转、开门见山问道。“之前我就知道你在救一个十分尊贵的人,所以又是脐胶又是龙蜒草的,也不知道眼下那人可有起色了?”
“这……”
“廖神医,我们绕来绕去的着实没什么意思,你救人一事我早已知晓,无需再做什么隐瞒。我是仵作出身,按说对医理所知并不多,但在我的家乡,却有很多奇门偏方存在,就比如我爷爷给我的解毒剂,也不过只是偏方中的一种,若你能将那人的症状说出来,或许我还能给你想些法子,不一定有用,可拿来做参考也不是一点意义没有。”
宋小果擅于攻心,之前的试探不过是铺垫,最后这话才是重点。
见廖喇呲还是有些迟疑,宋小果许久不曾露出的怪异笑声又流露了出来。“眼下你信不过我也无妨,这几日,你帮我救人,我们还有时间相处。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不过,这抽人血液用以养活病患的法子,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廖神医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你,知道?”
廖喇呲吓了一跳,直到刚才他都还在隐瞒,可不想宋小果就一口道破了其中缘由。
“三年前蛮村和西蛮村的村民就是被人抽干血液而死的,当时还有许多村子都遭了这样的事情,短时间内需要积攒大量的人血,无外乎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练就邪术,而另一种若我推断不错的话,那便是传说的人血养尸。”
宋小果话语顿了顿,见廖喇呲满脸骇然,便又满意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曾在古籍之上看过人血养尸的法子,尸体通过人血泡养,可以产生一些匪夷所思的变化,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不管用多少活人之血也换不回性命。所以我斗胆推断了一下,廖神医你要这么多人血,应该不是养尸,而是养人,怎样的病患才会需要这么多人血?恐怕也只有换血一说了吧?”
廖喇呲猛地站住了脚步,宋小果却望向公孙长歌,只见后者肯定地点了点头,宋小果嘴角勾起了一抹邪气笑意。
终究是自己猜对了!
一开始她就隐约觉得这些细碎的事件中有什么东西能联系起来,如今大胆推测之下,所有的一切便都有了合理解释。
假设有一个身份尊贵,却病入膏肓的病人,因为某种原因需要大量更换全身血液才能活下去,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同一时间会有那么多贫民无故丢了性命。短时间内大量用血,说明三年前那人就差一点死了。
廖喇呲身份宋小果虽然没有求证过,却也猜的差不离,他医术无双,定然是新王手下倚重的神医,这一点可以从梅花庄时间中寻到一些端倪,特别是当初廖喇呲护着宋小果等人回庄时和霍首领的那番对话,更是将宋小果的猜测落在了实处。
而廖喇呲为了那个病人,亲自出来寻脐胶、找龙蜒草的,说明那人虽然还活着却也一直没有好转,而鬼市的干尸出现又佐证了另一件事,便是廖喇呲所救之人估计目前的情形和三年前一样严重,所以廖喇呲才会对自己的解毒剂还有人体图纸这样急切,哪怕他一直在掩饰,却还是被宋小果发现了。
好半晌,廖喇呲才扯起了唇角,那张依旧年轻的面容上瞬时闪过了一抹沧桑。“平夏第一女判官,果然名不虚传!你既然早已知晓老夫身份和老夫所做之事,为何还敢让我出手帮你救人?”
“廖神医不也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嘛?咱们彼此彼此。请你救人,大家的利益并不冲突,所以没什么敢不敢一说。反正你家主人也没要求你取我性命,他要的应该只是你能护住你的病人性命,而我也只是想救我自己的人,不是吗?”
“这倒是实话!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为何王不容你,现在我忽然明白了。小果姑娘可知道一句话,人太过聪慧容易早夭?”
司苑几人的脸色瞬时勃然一变,廖喇呲这话分明就是已经和宋小果撕了脸皮,明摆着威胁了。
宋小果却是淡然一笑,对着众人摆摆手。“不要着急,廖神医也承认了他的任务并不是我们,想来为了保住他的病人,他也会尽力的。我这话可对,廖神医?”
“哈哈哈……小果姑娘蕙质兰心,既然话已说开,老夫自然不会再用一些无用的手段。我帮你救人,你给我图纸,咱们两不相欠!至于那些设计你们,想要你们性命的人,老夫也无能为力,还请姑娘自己保重了。”
廖喇呲拱了拱手,宋小果点头,能旁敲侧击出这么多信息,她已经很满足了。
很快,众人到了西蛮村。
还是那间最初落脚的屋子,早已经被奚祥和卜正文打扫了出来,宋小果到的时候卜正文正在生火熬粥,一屋子的烟熏的眼睛着实有些难受。
廖喇呲也不啰嗦,直接就去看了石环。
木**的石环如今还是宋小果离开时的那副模样,没有醒,也没有再继续伤势恶化,合着眼睛的她看起来恍如只是陷入了沉睡。
廖喇呲诊完脉,脸上却有着一丝凝重。
“这位姑娘身上的蛇毒确实是被某种东西遏制住了,只是老夫一时之间还拿不准是什么,冒然下手唯恐打破她现在体内的平衡,反而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