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雪侧头看着车内人。

男子身穿杏黄色长衫,头戴金冠,眉眼带着沙场里淬炼出的冷厉,虽是盛夏,腿上却盖着一层薄毯。

脸色苍白,看着像是中毒了。

“多谢姑娘。”

男子神色淡淡地拱了拱手,说话间几个手下赶到,团团护住马车。

“王爷,您没事吧?”

为首的护卫担忧地看着宋明章的腿。

宋明章摆了摆手。

护卫会意,接下王爷递过的荷包,交给谢知雪。

谢知雪刚要推辞,就见荷包里的金叶子无一例外透着浅浅的金光。

啧啧,这一袋子钱花出去,足够她小半月的功德消耗!

巨富!难道这就是师父所说的转机?

愣怔间护卫将荷包塞进她手里,坐上马车重新驱驰,等谢知雪回过神,就只瞧见马蹄留下的一溜烟尘。

她忙拽住近旁一位老伯。

“您可知晓方才马车上的是哪位王爷?”

老伯咂了口旱烟:“那是咱大梁的战神,刚从北境打了胜仗归来的靖王。”

靖王?没听过……

谢知雪继续追问:“他这次回来会待多久?啥时候重回北境镇守?”

她得在靖王爷离开之前,多找他做几笔生意。

“唉,王爷怕是回不去了。”

老伯叹了口气,愤愤不平。

“北蛮狡诈,用毒伤了王爷的腿,王爷往后怕是站不起来了……”

说完,摇着头离开。

谢知雪脑瓜子转得飞快,北蛮的毒物,她记得师父给的医书上有记载,等她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若能治好靖王爷的腿,他给的赏钱肯定比金叶子还多。

那她就能过一段不愁功德的安稳日子。

谢知雪早就眼馋京中小吃,捻了一枚金叶子换了碎银,把相中的吃食买了遍。

一口桂花糕一口香薷饮,快活似神仙。

硬生生攒出两天的功德!

“道长,咱们快去京兆府吧,再晚些他们就要下职了。”

美人瓶中的女子跟在谢知雪的身后,小声提醒。

“幺娘莫急,我这就帮你递状子去。”

谢知雪身手灵活,趁府衙不备溜进门内,将写好的状纸摊在案几上,等府尹回来就能瞧见。

那负心汉如今已经爬到翰林学士的位置,为保险起见,她还给幺娘在江南的家人去信,写明她的遭遇。

“好了,眼下能做的都做了。”

谢知雪领着幺娘回府,让她继续寄居在美人瓶中。

自己则盘腿坐在榻上,开始做今日的晚课。

国公夫人拿着时兴料子要给谢知雪裁衣服,找过来时便见女儿一副女冠样,正念经文。

她一时哭笑不得,拽住谢知雪掐诀的手指。

“知雪,你是国公府的小姐,以后不许再搞这些了。”

谢知雪一头雾水,还是没想明白,她乃玄门正宗,上过三清道谱的大能,为什么回家以后就得改行?

难道京城这片儿已经被别的道门垄断,排除异己?

国公夫人不忍苛责女儿,只能耐着性子劝说。

“你是贵女,搞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旁人会笑话你,还会笑我国公府教女无方。”

谢知雪不懂京城的规矩,但还是乖巧点头应下。

行叭,她以后偷偷地搞。

“来,瞧瞧这料子,你喜欢哪块儿?”

谢知雪垂眸看着衣柜里已经有春夏秋冬的衣裙,再看看自己身上锃亮的功德。

做人要知足,不能太贪了。

“娘,我衣服够穿,不用再做了。”

国公夫人心疼地揽过女儿:“那些都是家常穿的,现在做的是你中秋宫宴要穿的。”

“宫宴?”

谢知雪眼睛发亮:“靖王爷也会去吗?”

“你从哪儿听说他的名号?想来应该是会去的。”

国公夫人拉着女儿站起来,给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给谢知雪量体。

谢知雪急于打听靖王爷的消息,配合着伸直了手臂。

“靖王爷是先皇后留下的嫡子,母家的人尽数战死沙场,他如今又残了腿,婚嫁之事怕是难了。”

“如今宫里最得宠的是佳贵妃,三皇子有她扶持,又有圣眷,往后贵不可言。”

“中秋宴,你一定要给三皇子留下好印象,咱们先把礼仪学起来,至于琴棋书画,娘以后再慢慢教你。”

谢知雪眉头微皱,她只顾着看金叶子,忘了辨靖王爷的面相。

他身上有龙气,按理说命数不该如此。

再者京城乃天子脚下,怎会有如此多的邪祟?

区区一个替死鬼,若无人在背后驱使,怎敢招惹身具龙气的王爷?

国公夫人讲了半晌,见女儿神游天外。

“知雪,娘说的你记下没?”

谢知雪回神,点头。

“记下了,要好好学礼仪。”

国公夫人满意点头,领着谢知雪去饭厅。

女儿今日归来,她特意吩咐厨房加了几道好菜接风洗尘。

谢知雪赶到时,老夫人已经坐在主位,谢宝珠坐在下首,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香姨娘坐在末尾,挨着她坐的是庶女谢婉儿。

“二姐姐好大的架子,竟然让祖母等你。”

国公夫人没好气地剜了谢婉儿一眼,一个小小庶女也敢指摘嫡女的不是。

偏她没法训斥,大梁最重孝道,确实没有让长辈等着小辈开饭的理。

“婆母恕罪,儿媳拉着知雪裁制新衣,这才来迟了。”

老夫人未置可否,扬了扬手示意开席。

国公夫人拉着谢知雪入座,小丫头捧着铜盆手帕过来侍奉。

谢知雪净过手,看着满桌子的席面咂舌。

佛跳墙,鲨鱼脍,八宝鸭,十珍糕……

这一顿饭得攒下多少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