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医远远瞧见李盏瑶的身影,赶紧迎上来。

“公主!”

“许太医话休絮烦,你的判定是什么,要我帮你做什么?”

许太医果断点点头,急道:“皇上的伤未及要害,但是中毒。高热不退,舌苔发黑,两鼻见血,五指**蜷缩!”

李盏瑶仔细听着,随后只道:“到底是什么毒,还要亲见了才知。齐大人请待我片刻。”随后,便又急急折回殿中,只一股脑从自己的架子上,用医箱装了二三十个瓶子,才又急急出来。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皇宫内。

养心殿内,一众太医忙忙碌碌地围在李辄周围打转,李盏瑶和齐太医一道进来,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

只皇后坐在李辄身边,眼里噙着泪,仍握着李辄的手。

李盏瑶只轻声疾道,“娘娘请让。”

皇后这才从床榻边退下来。

李盏瑶看清李辄,心下一惊,预先过他定然中毒不清,没想到这般重。只见李辄面色青黑,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满脑袋的虚汗。

李盏瑶伸手一摸,烫得要命,猝然有些手颤。

“给了退热的汤药了吗?”

齐大人:“给了!但皇上已经不能吞咽,只灌下去一小半。”

她又急急去捏李辄的脉,一遍遍暗暗告诉自己,没事,没事!

齐大人及时提醒,“公主,伤在左上臂。”

李盏瑶一看,一指头长的刀伤,伤口却还泛着淡绿。

她速速到一旁,龙飞凤舞,字字急得快连成一条线,一连写了两个方子,急道:“这个,煮成药浴,给皇上擦拭身子。”

“这个,熬成汤药,给皇上灌下去。”

太医们看了方子,是退热解毒的方子,只剑走偏锋,无甚问题,于是都照吩咐去做。

没事,没事的!

叮叮咚咚,药箱里的瓶瓶罐罐被翻得东倒西歪。

在哪儿!在哪儿!

李盏瑶,别急!别急!给了解药,不过是睡一觉的事!

不许急!

终于,她猝然舒一口气,找到了!

于是,速速重新洗了李辄的刀伤,又用厚厚的药膏敷住。

“汤药呢!快点!”

“来了!来了!”

她顾不得汤,伸手接过汤药,又将手里一个小瓷瓶里头的药水全数倒进汤药里。

好了,好了!李盏瑶心下急告诉自己,服下解药,就好了!

只刚要给皇上用,一旁的皇后却开口,“公主,您的药……”

李盏瑶猛地瞥向皇后,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喝了一口,“娘娘放心。”

皇后于是不做声了。

汤药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灌下去了,内侍又用药水不断给皇帝擦身子,总算在快四更时,李辄的烧退了。

又到五更时,人醒了。

李辄迷迷蒙蒙间,看清床边榻上半卧着的皇后。又看到远处的桌案上,趴着一个人。他把手从对方手里抽了出来,皇后醒了。

“皇上!您醒了!来人,快去叫太医!”

“辛苦皇后了……”李辄沙沙的声音,轻声道。

“服侍皇上是妾身应该做的。”皇后激动地滚下两颗泪来。

李盏瑶模模糊糊惊醒,不想手脚都是麻了,刚想动一步,脚下便如针扎一般。敲好偏殿内留存的太医都急急奔过来,她便顺势暗暗站在远处。

齐太医给皇上把了脉,松了口气,“回皇上,回皇后娘娘,幸好有和菁长公主及时为皇上解毒,皇上已无大碍了!只是要继续调理几日,必一如当初。”

“是和菁妹妹替朕解的毒吗?”

李盏瑶只得从人群里走出来冲皇帝行礼。

“朕记得,父皇的身子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妹妹你照看的。朕这病,也全全都交给皇妹。皇妹可愿担这责?”

二人的目光在霎时对碰。

他以身设局,为的就是这个吗?

胳膊上的那道伤口,是左上至右下的切口,右手拿刀,自砍左臂正是那种走势。更重要的是,那个毒,李盏瑶认识,就是自己曾在临雪城给他配过的毒药。即使那毒药被稀释过,毒性减弱不少,但性状都在,她认得。

众目睽睽之下,将皇帝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没有一个理由,比这更有力,更名正言顺,也更让自己拒绝不了了……

齐太医偷偷拉了一下李盏瑶,她才从片刻的恍惚中回过神。

“臣妹在所不辞。”

恰好,新熬好的药送来了。

李辄顺势道:“皇妹留下,其余人都退下。”

所有人鱼贯而退。

李盏瑶垂着眼帘的,像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内侍医师,将床榻上的人扶坐了起来,然后不发一言,恭谨有序的服侍他用药。

李辄只用了一口,皱着眉,唇角却漾着若有若无的笑,“太苦了。”

“皇上,良药苦口。”李盏瑶垂睑不去看他,只面无表情回道。

“朕信你的医术,用不用这药,都无甚干系。”

“那皇上既用不到臣妹,臣妹可否归府吗?”李盏瑶捧着药,轻声问。

接着,李辄骨节分明的手就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李盏瑶不动声色地服侍他用水漱口,她收了汤碗,问:“皇上要躺下吗?”

李辄不出声地看着她恭谨谦卑,心下莫名涌起一股怒气。

“是。”

李盏瑶于是扶着他躺下。

她刚要走,却被他拽住手腕。

“躺下。”

李盏瑶抬起眼帘望向他,呆了瞬间,而后道:“臣妹不敢。”

“朕是皇帝,现在命令你躺下。”李辄用不容抗拒的口吻命令道。

李盏瑶跪在床边,“皇上就是杀了臣妹,臣妹也不敢。”

李辄手上的力一重,李盏瑶就拽得半个身子趴在了床榻上。随即,腰上又被另一道力一提,整个身体就完完全全落在了床榻里头。

“皇上!您这是做什么!”李盏瑶压低了声音,怒冲冲质问道。

“不做什么。你脸上趴得都是红印,就在这儿安稳睡一会儿。”

李盏瑶连推四推,他却双臂圈着,一点也不想刚从病中醒过来的人。“皇上!在哪安稳,都不可能在此处安稳。”

“放心,无人敢进来。你累了一夜,只睡一会儿。”说着,他就摸索着,将她脚上的鞋脱了扔了下去。

“李辄!”

“终于不叫我皇上了?”李辄扯出一个惨白白的苦笑。

二人静默对视着,彼此的心跳隔着衣裳渐渐同频。

李盏瑶移开目光,冷冰冰道:“是臣妹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