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又一人匆匆递过来一小竹管。
李盏瑶倒出小竹馆里的卷纸。
“七皇子兵至平陵。”
李盏瑶猝然问:“平陵到都城有多远!”
“不到两百里。”
怎么会这么快!
李盏瑶心下一惊人。
攥着纸的手,滚烫。
李盏瑶觉得气血一下都涌上来,直接命令道:“天星!你护送格非他们去邓府!青伍!你跟着我即刻进宫!”
说着,李盏瑶就朝外奔去。
一边的天星却跟上来,“公主!让青伍带人护卫小郡主!就是死,属下也绝不离开公主半步!”
李盏瑶猝然回头扫了天星一眼,只见她面容坚定得比玄铁还硬。
“青伍,你去邓府。”
“是!”
冬日的天光,暗得太快了。
李盏瑶在宫街上,她抽着马鞭,马快得几乎飞起来,终于在宫门剩下一道缝的时候,进去了。
李盏瑶倚在宫门巨大的门栓上,一口口大喘着粗气。
“今,今晚,是,是谁守城门?”
“回公主,是肖大统领。”守门的小兵一脸惊讶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公主。
“把他,把他叫来……”李盏瑶上气不接下气说着。
守门的小兵看公主这幅狼狈有肃然的模样,不敢耽搁,很快找到了禁军统领。
李盏瑶已近缓过了气,盯着面前肖全,“幸好今晚是你。我若是你,今晚会打起二十分精神。做好所有能应敌的准备。”
肖全和李盏瑶经常会在老皇帝跟前碰面,虽二人接触不多,但李盏瑶每一次动禁军,他都知道。单从这一点上,肖全就比旁人更清楚,老皇帝非常重新李盏瑶。
即使摘掉她东督厂总督之职后。
“公主这是何意!”肖全不禁猝声低问。
李盏瑶也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我现在要进宫,见父皇,禀告,七皇子和尹川王携军已至平陵。”
肖全猛地抬眸瞪住李盏瑶。
李盏瑶望了他一眼,她能提醒他的,只有这么多。老皇帝命令再下到这儿,他再去召集所有禁军,有得要起码一炷香的时间。
平陵到都城,大军骑行,两个时辰都无须。
强行军,四个时辰也够了!
所以,李盏瑶清楚,最多,最多,只要四个时辰,七皇子就能打到都城。
四个时辰,调军队,制兵策,调援军,都必须在四个时辰内做到。
李盏瑶带着天星,一路朝皇帝养心殿内奔。
跳动的烛火,像极了擂鼓不安的心。
“砰嚓”两声,之后,紧跟的是一连串的骂声。
“乱臣贼子!朕还没死呢!一个两个,都惦记着朕的皇位!朕是他们的父亲!是他们的王!不是朕给的东西,一个两个碰也不配碰一下!咳咳咳……”
老皇帝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一张脸咳得只如猪肝。
“父皇!父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李盏瑶抚着老皇帝胸口,“父皇若给他,就写一道诏书,大开宫门等他来……”
“给他?原来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了!”老皇帝恶狠狠瞪了李盏瑶一眼。
李盏瑶急促着气,继续说:“是,是!儿臣知道,儿臣知道。那父皇,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怎么拦住七皇兄。”
与此同时,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一路高唱着紧急军报,过了城门,又过了宫门。
一路哒哒骑马在夜里显得分外明显。
老皇帝耳朵一竖,冲着外头叫道:“是那贼子,又,又打到哪儿了!”
那士兵被人抬了进来。
那士兵见到皇上,开始呜呜哭起来。
原来这小兵是霍广郡的驻军。这几日跟着将军霍广郡下属的齐林镇里演练军法。结果遇上七皇子和尹川王。所有人都知道,藩王是不能擅自离开封地。那将军就和尹川王理论了几句,尹川王二话不说就开始屠杀。而霍广郡一共只有两千驻军。今夜在齐林镇更只有五百多人。能死里逃生出来一个报信,已经不容易了。
小士兵,呜呜吐着血水,艰难挤出三个字。
“齐林镇……”
“怎么会这么快……”李盏瑶都不禁心颤,齐林镇与平陵之间,有三四十里,这才半个时辰不到。
如此下去,只要三个时辰,他们就能杀到都城了!
李盏瑶脑内,疯狂转着。
七皇子看上去,要的就是一个攻其不备,快准狠。
那平南王那儿,再拖,也拖不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三个半时辰内,就会有十几万大军,攻击都城……
“父皇!拨八万禁军去五十里外的池野!战争离都城越远,皇宫才越安全。”
“十六!那皇宫怎么办!”
“调阮城和晋安两处驻军来。”
“来,来得及吗?”
李盏瑶握着老皇帝的手,“叛军是从西南方向来,阮城和晋安从西北和东南方向来。只要池野拦得住,来得及!父皇!一定来得及!”
不能要西南方的救援,在重兵之下,任何将领都可能叛变。
老皇帝立马依照李盏瑶的意见,下了旨意。
内侍捧着旨意,飞一般的传了出去。
东华门外,已经集了一小片人头。也有内侍,在忙里忙慌安置着大臣。
所有人都知道了,七皇子纠集尹川王和平南王发动叛乱。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又来过两三波禀告七皇子叛乱的沿途军情了。
李盏瑶捏着手中最怕的消息,头皮渗着阵阵冷汗。
“平南王出了平南一路杀过来了!”
平南离都城比尹川近。
李盏瑶蹲在老皇帝身边:“父皇,任何事,都要做两手准备。若,若抵不过叛军,父皇,您和那些大臣,或许要暂舍皇城……”
“不!朕不走!”老皇帝猛烈的咳嗽起来,“朕要看着那个贼子!他以为抢了就是他的吗!只要不是朕给的,他都是偷!是贼!朕就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他永远当着这个贼!”
老皇帝胸口起伏得像雨季的河流。
“十六!十六!扶朕起来!扶朕起来!”
李盏瑶和辛掌印只能照办,将老皇帝扶到案前。
辛掌印留在一旁,为老皇帝研墨,李盏瑶则识趣出了养心殿。
她看着她,黑得发蓝,蓝得幕布上,还隐约晕着橙黄的光。
想是外头,密密匝匝的火把,映出火光,在凄寒的夜,要将一切都燃烧起来似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
又半个时辰过去……
池野的仗,打起来了……
可拦不住。
只半个时辰,就从池野杀出七万军队,继续朝着都城挺进。
一路杀着,耗着,僵持着,战到都城前,仍旧有近五万的军队,
天也不知是黑的,黄的,还是白的。
只知道,变成了一锅滚热的浆水。
此刻,老皇帝终于拖着残躯坐到了勤政殿的龙椅上,刚坐下,就有人急匆匆来报:叛军进城了!
大殿内聚集的臣子,一个个惊慌失措。骂声,慌乱声,嘀嘀咕咕地在老皇帝脑子里变成一条可怕的虫子。
“都吵什么!”老皇帝猛拍了一下桌案,可声音飘忽忽的。
殿内安静了。
可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充斥着混沌的声音。
忽有一人叩上前来,在喧闹的安静里,大声道:
“殿下!臣请求皇上即刻即位太上皇!”
老皇帝皱着眉眼,头使劲往前伸了伸,想要把地上的人用眼神盯死。
看清楚地上人是内阁次辅张成非后,点点头,他是七皇子的党羽。
老皇帝问:“你说什么?”
张成非:“臣请求皇上,即刻即位太上皇。让位给七皇子!”
老皇帝一下大怒,斥骂道:“猪狗东西!猪狗东西!来人!把他的头砍下来,挂到东华门去!”
接着,就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咳嗽,只恍惚要把身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可当下,又齐齐跪了一半的大臣。
张成非更提高了声音,毫无畏惧说:
“数万无辜的将士在浴血奋战,但他们奋战只是一场无谓的战斗。皇上!七皇子逼宫固然有违常理,但细数朝中本就只有七皇子可堪继承大统。皇上只要一道圣旨,这场乱战马上结束。”
随即一众人,跟着高叫道:
“求皇上,即位太上皇!”
“求皇上,即位太上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