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子在医院没了。”

顾之珩一大早接到了这么个电话的时候,手上端着牛奶的被子当即碎了一地。

电话里的宋老爷子,是他的亲外公,宋成祥。

顾之珩跟老宋感情颇深,不想顾之墨和顾之时,只是客客气气的走个过场。

十几岁的时候母亲没了,顾之珩就对外公更用心了些。

爱是真爱,要不是真的上心,也不至于被人一刀捅在心口上,疼的那么厉害。

“不是只是摔了腿,至多后半辈子在轮椅上过吗?”

“是雷毅的人动的手......”电话里张成艰难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难言的羞愧。

顾之珩神色倒是很淡,这三年把雷毅关在那样的鬼地方,他还有这样的本事弑父,也不算太奇怪,毕竟要不是这样的心胸算计,也不可能把顾家耍的团团转。

他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看来终于消耗掉了所有的耐心被逼急了。

这个名义上的远方表舅,实际上是他的亲舅舅,是宋成祥的私生子,找了个名头名正言顺的养在外头。

顾之珩蹲在地上收拾了杯子的残渣,重新倒了杯牛奶,甚至回到厨房里新煎了个蛋,细嚼慢咽的吃完一顿早餐,才拿上了车钥匙。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刚一拉开车门,就见他日思夜想的人儿,正兴奋的要摁他们家门铃。

“阳阳?”

陈阳今天穿了一件草绿色无帽卫衣,清清爽爽,看上去格外的两眼。

绿色好看,也挑人的很,但凡肤色不过关总会显得人黑,这般白·嫩的皮肤才驾驭的了。

“哎?你怎么知道我要过来?还是你刚好要出去办事,我不请自来是不是打扰你了?”

顾之珩没说话,一把把人扯进来,抱在了怀里,久久不能平复。

“今天我爸要去医院,我妈和我哥去刘阿姨家有事,家里没人管饭,我就过来蹭饭了。”

虽然相恋的人分开后再抱抱也是很正常的现象,但陈阳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上来,只能乖乖的让抱着。

大约过了几分钟,从他一进门一声没吭的人,才松开了他,温声问:“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做点?”

“吃了,早晨我妈煮了点面条。”

顾之珩“嗯”了一声,随手拿了瓶牛奶,塞在了他手里,“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阳点了点头,他很喜欢的听之珩哥哥的话,一同上了车,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幻想着这是要起哪约会。

这附近三千米有个游乐园,五千米有个植物园和公园,远一点到海边走走也挺好。

陈阳一路打算着,看着顾之珩开出了游乐园,开出了植物园,没去海边,他很想问问这是要去哪儿呀,但心里又觉着约会未知才是惊喜。

暂且忍了了好奇心,吃着车上的零食,抱着副驾驶上,酥酥团子的毛绒玩具小熊猫玩的还挺开心。

终于车子停了,陈阳往外一瞧,当时就愣了——《沅城市精神病院》!

“这......是什么整蛊游戏的地点吗?”

他干干巴巴的说了这么句话,自己打心眼里是不信的,这家精神病院做的也太真了点。

顾之珩吻了吻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颊,温柔说:“我去见一个人,乖乖在这里等我。”

陈阳愣愣的点了点头,那人拉开车门下了车,一扭脸把车门死死的锁上了。

车上的人不是三两岁的小朋友,不会轻易的跑丢了。

他让乖乖等着,陈阳也不会乱走,实在没必要锁车。

陈阳有些没来由的心慌,心甘情愿的留在车里,跟被困在车里是两个概念,即便有爱情的滤镜,他不断的给自己的洗脑说是之珩哥哥只是为着他的安全,但还是有些不大舒坦,有些说不上来。

透过玻璃瞧着旁边白色牌子上几个漆黑的大字,心里有些发闷。

陈阳默默拿起了手机,打开了个砸地鼠的简单小游戏,一边玩一边等人,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神不宁,以往玩的很溜能得很高的分数的人,老是容易踩到炸弹,愣是连输了十局。

早晨十点钟,是精神病院的病人们允许到院子里放风的时候。

哪怕是精神病人也分三六九等,有钱的、没钱的、精神不正常没有伤害性的,精神不正常且又暴力倾向的。

越往里走,憨憨的嬉笑声越明显。

穿着浅灰色夹克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盒烟,拿在手里慢慢碾着。

院子很大,也很简陋,像极了偏远地区的小学操场,几个精神病人绕着一颗大树玩的很快乐。

其中一个瘸了一条腿,年纪颇大,顶着一头不修边幅的灰白的头发,正混在人群中,笑的像个智障。

很好,人要是聪明,当真什么地方都混的开,包括精神病院,哪怕是你身边的人都是精神病人。

格格不入的正常人在严重暴力精神病人中是要挨打的,但你若是成为了他们的同类,就能免除不少肉体之苦。

“雷毅,你家人来看你了。”

穿白大褂的医生吼了医生,那人本能一抖,立刻收了脸上的涎笑,僵硬的扭着脖子转了过来。

站在走廊下的男人还很年轻,很漂亮,眉眼像极了他的母亲。

他拽了拽身上的病号服,到了今时今日还想保存体面,和身上的污脏和尿骚气已经没办法给他保留尊严。

任谁也没法把这个老态恒生的“神经病”,和曾经那个精神奕奕的美男子联系在一起。

宋成祥好看,生的孩子也都很好看。

“你来了。”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不见往日的清明,说话的语气里透着放松。

顾之珩给他扔了一盒烟和一盒火柴。

那是雷毅曾经最爱的牌子,不见得是最好的烟草,但确实价钱最昂贵的,比起味道,这更多的是身份的象征。

烟盒里只有一根烟,火柴盒子里也只有一根火柴。

他瞧了顾之珩一眼,哼笑了一声,把烟叼在嘴里吞云吐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