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珩接到陈子川电话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安稳。
好在小凉现在找到了,可为什么他想躲着自己呢?
绝对不是受陈礼学这件事的影响,难不成,他...他记起了什么?
“先生,还继续找吗?”阿七撑着伞在他身边跟着。
风大雨急,即便是撑着抗大风的伞,也只能遮住上半边身子,从脚到裤子,已经湿的很不像样。
站在角落里的男人,神色晦暗不明,无可挑剔的脸像是被外头的雨水冻僵硬了。
阿七看在眼里,深知当局者迷的道理,试探性的提醒道:“苏凉托陈子川带来的话,意思就是想图个清静,先生要是逼的太紧了,反而不太好。”
顾之珩望着外头冰冷的雨幕,“我知道,可是,他为什么的想图清静呢?”
阿七:......
“走吧,回去。”
“好的先生。”
打雷下雨的时候,团子总睡得不安稳,酥酥小团子已经三岁了,是个勇敢的小男子汉了,不哭不闹但到底还小还是有些怕的,趴在大伯怀里揪着衣襟,睁着一双祖传的大眼睛不敢睡觉。
“爹地还没回来吗?”
“阿七打电话来说,已经快到家了。”
小手抱紧了顾之时的脖子,“嗯,酥酥等爹地回来一起睡。”
顾之珩携风带雨的进了屋,实在狼狈的不成样子。
门一开,奶团子的脸就扭了过去,伸长了胳膊,半个身子都探了过去,小奶音里带着一点委屈的哭腔,“爹地~”
失魂落魄的人本能的伸出手去接,手伸到一半,看见自己湿漉漉的袖子,又缩了回去。
“酥酥乖,爹地淋雨了,不能抱你。”
项北见了他这样,眉头皱了一下,“怎么弄成这样,我去给你煮碗姜茶。”
酥酥团子没有得到爹地的宝宝,心里有点委屈,可他是个好孩子,还不忘嘱咐那不省心的爹。
“淋雨会生病病,爹地不要淋雨。”
顾之珩无力的笑了一下,旁边陈飞送过来毛巾,“快擦擦,上去换身干衣服。”
他含混的答应了一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暖太炙热,烫的顾之珩难受。
时移世易,连顾家都变成了温暖的样子,谁也不在孤立无援,哪怕遇见什么事,也可以任性,可以耍赖,可以往家人的身后躲一躲。
可这种感觉,对顾之珩来说有些讽刺。
当初爸、小凉、苏白阿姨都还在,家里其乐融融的时候,他自动把自己隔绝在了那些幸福之外。
现在哥哥、弟弟不由分说的把他圈子了厚重的温暖里,舒服之外,顾之珩总想起记忆力那个无助的少年。
曾经又多少个夜晚里,他一个人回到冷冰冰的小房子里,没有人问他饿不饿,没有人问他冷不冷,没有人在下雨天里给他准备一碗姜茶、递过来一条毛巾。
因为怕他厌烦,两个星期来一趟老宅,小心的看着自己心里喜欢的人,却没办法从他这里得到一丁点温暖。能得到的,除了冷脸以待,实在没有旁的。
顾之珩刚没了父亲,又忙又累,又对苏凉心里怨恨,可他没从没有留意到,那时候苏凉也没了母亲,他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朋友,心底里仅剩的一点温暖,对他而言全世界最好的之珩哥哥,也“没了”。
“笃笃笃。”门口传来三声敲门声。
项北端了煮好了的茶送了进来,给他搁在了桌上:“酥酥已经哄睡了,不用担心他,姜茶趁热喝了。”
顾之珩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端着冒着热气的茶两大口喝紧了肚里,对方看着他喝完了才露出放心的脸来,嘱咐了两声让他炮哥热水澡,早点休息,端着空碗出了门。
雨夜绵长,黑沉沉的天幕中,偶尔闪过一两个闪电,照亮这不见五指的房间。
房间里的男人,温柔,优雅,那是一种即便在颓丧的时候,依旧紧紧黏在身上扒不下来的气质。
公司里的小姑娘偷偷说,顾之珩简直是上天的宠儿,这容貌气质,真是无论怎么动刀子,花钱修养都学不来的。
可上天又真的宠他吗?
......
凌晨两点半,林瀚武已经睡着了。
他回国的工作本来就很忙,又为着陈阳的事忙活了好一阵子,实在累了。
听见绵长的呼吸声,一直闭着眼睛的人,才在黑暗中悄悄睁了眼。
破碎的记忆想一个被摔碎的玻璃瓶,他并不知道那瓶子到底长什么样,低头的时候,就已经是满地的玻璃碴子,随时可能割到手脚。
可从中确认了其中一块玻璃的质地,就能稍微做出一些判断。
陈阳并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但也绝对不是个傻子。
他想起了顾之珩看他的眼神,那种偶尔流露出来的带着无限眷恋和怀念的深情,像是一团烈火,要把他吞噬了。
他像酥酥的“妈妈”,就连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阿姨也觉着他像。
为什么顾之珩对于他这不正常的身体,会是那样的反应,推心置腹的想了想,即便是不歧视,但也没有那么快好接受。
除非......
可为什么呢?如若他真的是,那他为什么不跟我相认?
陈阳想起了陈礼学说的那场绑架案,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自动忽略掉那些未接电话,到网上搜索了当年的事。
顾家的确厉害,消息封锁的一干二净,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网上也只有一些商务合作、招工信息和企业介绍。
之前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叫苏凉?
他快速的把这个名字敲上去,竟也是一无所获。
陈阳抿了抿唇,望着外头的已经渐渐小了下来的雨,心却乱的更厉害。
到底该怎么办......
他担忧着爸爸的身体,却实在没什么勇气出门去看看。
陈阳觉着自己像个胆小的乌龟,碰见一点事情就想要缩进壳子里,刻意的逃避开。
黑暗中的人,微微动了动嘴唇,吐出了两个无声的音节,“苏凉”。
雨渐渐停了,一点微光从窗子外头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