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台阶上。

下意识去摸脖颈间的吊坠,空空的。

正如她的心,十年的期许和暗恋一夜间回到原点。

她无法接受。

那个给她能量和勇气的男人如今变成这幅模样。

“封朗,十年前,我们没遇见该多好。”

她呢喃着那个名字,泪水渐渐模糊视线,最后双手捂住脸颊痛哭失声……

回到病房时,冷宇已经做完检查。

刚到青春期,他已经窜到了一米七多,病床显得有点小。

“姐。”

他虚弱地喊了一声。

“好好休息一会,听话。”

冷娴心痛,眼眶泛着薄红。

养母重男轻女没有妨碍到她和冷宇的感情。

看着十多年来的小跟班没有继续长大,反而越来越瘦弱,她很怕。

养父不见了,她怕有一天醒来冷宇也不见了。

二十四年,给了她亲情的两个男人,老天都要逐一夺走吗?

……

养母看到她哭哭啼啼的,目光带着几分埋怨。

她放下正在削的苹果将冷娴拉到一边。

“怎么样和封朗和好了没?你一个女孩子有封朗给你庇护是好事啊,妈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妈,把他给你的卡拿来,我还回去。”

冷娴声音冰凉拿起外套起身。

陈芸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道,

“封朗他不就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么,他又没把人带回家,我就这一个儿子,没有封家出钱你弟弟哪住得起这么好的医院?”

说完她见冷娴还是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

养母眼珠子一转,态度又软下来。

她拉起冷娴的手心疼地一遍遍抚摸上面的疤痕。

“当年,你亲生父母把你扔在野山沟里,是你爸爸去南方采药时碰巧捡到了你,手指畸形粘连还有多了的那根手指头花了好些钱,我们都给你治好了,该给你上学花的一分也没少花。了了,心气高也要分时候,你爸生死不明,你也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好吗?”

这些话冷娴二十多年来已经了熟于心。

她苦笑出声。

“弟弟出生的那年你说要带我去买裙子,结果把我扔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其实当时扔那也好!妈,女孩子就可以养大后卖掉么?”

想起自小被区别对待的种种,委屈压不住灼烧着她的喉咙。

她有意识地学着冷宇的样子喊她一声妈妈。

她想,“妈妈”总会比“妈”多一些亲昵和感情的。

这样她就会疼她一点。

可长到这么大,每一步还是好艰难。

陈芸拉不住脸,扑通一声趴到床边拍着被子痛哭。

“你……你不嫁他早晚也要嫁别人,陪谁睡不是睡!安心当个有钱的太太不行吗,老冷啊咱们捡回来一个白眼狼啊,多少女人盼着能攀上封家,我老婆子豁出老脸给她舔回来一桩好姻缘,她没心没肺,难怪你父母当年要丢了你……”

冷娴静静地看着她,失望到不想多呆一秒。

她就知道,养母根本不在乎她吃不吃苦,她只要自己的儿子不吃苦。

其实,她很想再问一句。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答案不会有什么区别。

“如果爸爸还在,他不会让你这样欺负我。”

陈芸一听,哭声更是震天响。

“你敢和我顶嘴!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你再说一次……”

冷宇受不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大吼一声,

“是你逼我姐的,你别说了!”

……

直到电梯关上门,走廊上的谩骂喧嚣声才从耳边消失。

冷娴倚着电梯厢面色苍白。

她哆嗦着手指按下一楼,却不想电梯开始往上走。

如果现在电梯冲顶又下坠,她也算死得痛快了。

爱错了人,投错了胎,没有人比她更倒霉。

八楼是VIP病房区,封奶奶就住在8楼离休干部病房。

电梯门开,两个高大的身影几乎顶着电梯门。

两人一前一后卷着一股凉意走进来,电梯厢瞬间昏暗了许多。

冷娴微微抬起眼皮随后往角落挪了挪。

入眼的是一件过膝柴斯特羊绒大衣,收腰剪裁很显身材,面料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消费的起的。

如今她倒欠封朗三百万,弄脏了没钱赔。

“先生,林小姐刚打电话找您说要介绍女朋……呃,二少说已经到医院楼下了。”

司机被男人一瞪,立刻改了话题。

二少?

好熟悉的称呼。

冷娴抬眸轻喊了一声,有着实意外。

这一年,封云霆的出现频率都没有这两日高。

“封先生?”

封云霆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礼貌地点头招呼。

“弟妹,去几楼?”

见冷娴仰着小脑袋正冲着电梯厢顶刺眼的白光,他往后退了半步与她保持适当距离,将光遮住。

冷娴有些掩饰尴尬。

他大概是讨厌她了。

作为弟弟的女人没有分寸感和哥哥接吻,还堂而皇之地闭眼享受。

任谁也觉得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一楼,谢谢。”

冷娴忽地想起封朗在电话里害怕的表情。

她猜,方才给封朗打电话的,能让封朗害怕的也只有他封云霆。

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

封朗做事说一不二,手段更是没有底线。

她不会生孩子,也不想养父和弟弟的事情被他迁怒,这件事只有封云霆能帮她。

“封先生,我父亲冷明清常年为奶奶诊治,可惜他去年进山里采药没了音讯,如果他还在,一定有办法让奶奶醒过来。”

冷娴攥紧手心口吻尽量自然。

她不想让封云霆觉得,仅仅因为一个吻就要赖上他。

“令尊如果平安对我奶奶和弟妹家人都是幸事。”

封云霆礼貌回应。

见他接下话题,冷娴欣喜不已又继续说,

“我爸采了半辈子草药,对各地地形都很熟悉,他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您能不能帮我再问问救援队的消息?”

奶奶一病不起后她已经很久没打听到救援队的消息。

封朗不回家,也不向她透露一点进展。

出乎意料的是,封云霆一口回绝了她。

“这件事相信我弟弟可以处理好,弟妹,抱歉我还有事,失陪。”

他的目光微凉下来,单方面结束了话题。

“封先生!”

冷娴身体微颤怔在原地。

她感觉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从今天早晨起床下楼,封云霆明明都很好说话,他们在车上还……

冷娴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是吊坠的主人就皆大欢喜了。

为什么……

电梯已经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封云霆往旁边让了一步,示意冷娴女士优先。

待冷娴恍惚走出电梯,封云霆整理大衣衣襟大跨步走向医院外。

见她那副快要碎了的样子,他剑眉紧紧锁住。

多年前,封朗的母亲抵上自己的命把他送回封家。

恩怨两清,他立下誓。

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今后绝不会插手与封朗有关的人和事。

冷娴是长在他审美上的。

可惜她爱的是封朗,将来会嫁入封家,他实在不该任由欲望挑起,再深深地伤害她。

老陈知道自己先生的禁忌。

他看了一眼冷娴,目光同情,“冷小姐,告辞。”

“可是封朗他……”

冷娴还想要解释,但声音被淹没在医院嘈杂人流中。

她一路小跑跟在两人身后,不想放弃唯一的救命稻草。

医院路边停着那辆加长版迈巴赫,早晨她坐着来的,还经历了短暂的旖旎。

仅仅两个小时,恍若一场梦。

“封先生拜托了,就耽误您几分钟。”

冷娴心一横冲上前拦住他。

高大健硕的身躯几乎与她撞在一起,近到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海洋清香味。

她望着他,红唇微颤。

“弟妹,请自重!”

封云霆克制不住不满,与她对视足足有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