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幸川被她这样熊抱着, 一时间连呼吸都快忘记,但碍于谢瑜的这层身份,他并不能如以往那般出声讥讽更不能推开她。
不仅是因为谢瑜惧怕牧晏知道他是男儿身,谢幸川同样不希望被人知道他与谢瑜的关系。
牧晏等了半晌, 没有等到怀中美人的回应, 她抬起头看向他, 神情有些失落, 小鹿眼耷拉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鱼,我很怕黑,你陪我一起去洗澡好不好。”
谢幸川并不吃她这一套,对于牧晏他是由衷的不喜欢, 更因着谢瑜喜欢她,这让他对牧晏的厌恶只多不少。
上次牧晏在死牢里对他做的那些事,他可没忘。
“天冷, 面快坨了。”谢幸川冷冷地别开眼,不想去看她那讨厌的表情。
牧晏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并不是很敏感, 绝大多数时候甚至是缺根弦的。
她听谢幸川这样说还以为是催促她吃饭怕她饿着, 顿时心中又是满满的感动,牧晏松开了手,异常乖巧地坐到了小板凳上,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咬了几口。
其实牧晏本来并没有对味道抱有什么期待,毕竟谢瑜这样的高门贵女怎么可能会做饭呢,她都怀疑会不会出现什么盐放成糖这类的桥段。
牧晏都想好了,即便真的很难吃, 她为了谢瑜也是心甘情愿全部吃光光的。
出乎预料的是,她做的饭一点都不难吃, 不是那种惊为天人的好吃,但却是很家常平凡的味道。
牧晏捧着这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莫名觉得鼻尖酸涩起来,很想嚎啕大哭一场。
谢幸川也没想到不过就是吃个饭,身边的女人突然开始小声哽咽起来。起初她只是小声的抽泣,肩膀轻微耸动着,即便这样一边哭还是一边在大口的吃面。可等到他用奇怪的眼神去看她时,她已经将筷子搁在桌面上,双手捂着脸轻声呜咽。
牧晏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谢幸川只能看到她捂着脸的指缝中溢出的泪水,这样看着倒真的很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谢幸川不是谢瑜,更不会去安慰牧晏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毫不留情嘲笑道:“怎么?不过给你煮了一碗面就感动成这样?”
他面无表情地补充:“你的感动可真廉价。”
谢幸川若是不知道牧晏的真实身份还有她那些风流债,只怕还会真被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给骗了过去。
牧晏一腔思乡情绪顿时哽在了心间,她方才被谢瑜感动得不轻,一时上头就想起了自己的家人,甚至有想过……谢瑜若是男人她可能会喜欢上他,但这些情绪瞬间被他冷漠的话语瓦解的一干二净。
牧晏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微弱烛火下美人如玉,殷红的唇微微勾起,流露出一丝嘲讽。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不是很能理解他说的话:“你不懂的,于你而言只是随手煮的一碗面,可对于我来说意义完全不一样。”
谢幸川并不看她而是伸手将鬓边的芙蓉花拿下,捏在手心缓缓攥紧,任由淋漓的粉色汁液流淌经骨节分明的手指:“随你怎么想。”
牧晏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说的话上,并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怪异。
她欣赏着美人辣手摧花,不禁有些脸热,别别扭扭道:“我不管,方才若是喊你小鱼妈妈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但从今天开始……在我心里你就是……”
剩下的话牧晏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但要说什么已经彰然若揭,这让谢幸川再度攥紧了本就被摧毁得差不多的芙蓉花,几分还在的理智让他没有立刻将刻薄的话说出口。
营帐里宛若一片死海。
谢幸川盯了她半晌,见牧晏满脸羞涩的表情,直接气得直接拂袖离开。
……
牧晏不明白为什么人好好的就走了,美人的情绪都是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快到让牧晏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伸手不自主扶摸自己的小腹,恍惚间好像平坦的腹部比昨日又隆起了一点。
牧晏只好又把剩下的饭吃完,又将碗筷洗干净,看着外面彻底暗下来的天色,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去洗澡。
牧晏当然是怕黑的,以至于要举个亮堂堂的火把才敢出军营,一路上也是埋着头往前跑,不敢做任何的停留也不敢胡思乱想。
由于白天来过一次,牧晏没一会就跑到了湖边,夜晚的湖面倒映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和星星,水面看起来亮堂堂的,泛着波光粼粼的涟漪。
这片湖并不狭小但也不是那种看不到头的浩渺宽阔,牧晏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起满天的萤火**漾在湖面,耳畔是风声,还有少年的……喘息声。
牧晏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更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在夏季来过这里。她坐在岸边缓缓将鞋袜褪去,赤着脚轻轻地探入水中又猛得缩回来,果然湖水很凉,刺得骨头疼。
但牧晏又实在无法忍受脏兮兮的自己,尤其沙漠中的风卷着沙尘,吹得人灰头土脸,牧晏都觉得自己快成了泥人了,这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逞强,就又将帕子放入湖水中绞了几下,把衣服尽数褪去,准备就这样先擦一擦,明天再厚着脸皮去厨房那要点热水洗头。
即便帕子绞干净水也是凉的,但比直接下水还是强了不少倍。
牧晏早打听过了,军营里也有类似宵禁的时间,一旦天黑除了巡逻的士兵不允许任何人出营帐,也就是说她完全不用顾及自己被别人偷窥。
夜晚的风同样像刀子似的割得人生疼,牧晏衣物已经全部褪去了,一边被冻得瑟瑟发抖,一边抓紧拿着帕子擦拭身体。
如水的月色下,胸前的海棠花愈发妖娆起来,牧晏有些迟疑地用帕子擦拭了几下,并没有任何颜料溶解的痕迹,好像这垂丝海棠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从骨血里生长出来的,而不是宋成玉亲手画上去的。
她心中生出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愁绪,这让今日本就情绪不佳的牧晏更颓丧了起来。
牧晏重重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了头顶的下弦月,不由自主想起与宋成玉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这样想着不由得就想到了些不该想的东西,她手中擦拭的帕子从那朵艳丽的海棠缓缓下移,她的酮/体映衬着无边月色,水中倒影美得完全不像是她,但又好像就是她。
牧晏无力地倚着身旁的树木,粗粗地喘着气,眼眸里的水光**/漾,她似是因为思念而流泪,又像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动/情。
……
周予知包扎好的伤口再度裂了开来,他今日在牧晏那里被气得半死,早早地就回了住处休息。
他新找的地方是前几天才搭建好的营帐,简陋得很,别说火炉就连床都没有,周予知自己打了个地铺。
周予知从前也是和战士们同吃同住,但自从这次来了漠北周予知有了不可言说的隐秘事情,他就不是很想与战士们在住在一起。
尤其那帮人每到晚上荤话就不离嘴,从前他听着跟没听见差不多只觉得这群人沉湎声色,无可救药,但自从他做了那些不该做的梦之后,他们说的每句话都能勾起周予知不该有的记忆,让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起来。
他可不想第二早起床顶着一身狼狈被下属看到。
正如现在。
周予知浑身都布满了热气腾腾的汗,而藏在被子里的东西还在耀武扬威,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复而睁开,试图平息自己焦灼的情绪,可是这些完全无济于事。
他的肩膀处又开始隐隐作痛,这让周予知显而易见的烦躁起来。
那晚牧晏撩拨的话他一直忘不掉。
她说他是不是每晚都在想着她做……那种事情。
周予知当时很坚定地否认了。
其实他也没有在说谎。
即便梦中他与她什么事都做过了,但在梦境之外周予知长这么大,真的……从来都没做过那种事情。
从前在寺庙里跟着师父日日扫地劈柴,全然对男女之事没有任何概念。十三岁时见到母亲养的一院子面首,又被父亲丢进了军营,一下子耳融目染了许多不该听的东西。在他心中男女之事是一件很脏的事情,全然是野兽的行径,与情爱完全无关。
可他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周予知也不是很清楚,有时他甚至会怀疑牧晏给他下了什么蛊,才导致他每天连做梦都摆脱不掉她。
他有时也会控制不住想去自我安慰,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格外的恶心。
既然这样心平静气不了,那就只能再去掉进冷冰冰的湖水里,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周予知披上了衣物,全然不顾腐烂的越来越严重的伤口,有时候这道伤口就像他愈发腐烂的心脏。
等到彻底溃烂见到骨头的时候,周予知想他会不会就会好起来。
周予知走得很快,恨不得立刻就走到岸边,然后一头就这样扎进湖水中,将自己浑身的肮脏又可怕的欲/望全部都清洗个干净。
可他不知道的是。
老天爷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以至于,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他听不见风中卷来的异动,听不见少女颤抖地呻/吟。
湖水涛涛,寒风潇潇,还未餍足的少女轻柔地抚摸着那朵的垂丝海棠,凋零的枯草一片湿濡的痕迹,她轻哼着他梦见无数次的歌声,裹挟着他一同坠入了无尽的囚笼。
周予知知道。
他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