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晏瞪大了眼:“才没有, 我才没装算命先生坑蒙拐骗呢,再说了我可都说出了你的生辰喜好,怎么还说我骗你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乱飘明显有些心虚,但又硬撑着不想真被景儿认为是个“坑蒙拐骗”的人。
景儿显然是不信这些玄学的东西的, 也没有这么好糊弄。
“其实我生辰并不是您说的六月十五。”
牧晏有些迷惘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很能理解景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 我从前是在宫中当差的, 当时帝王年迈沉迷炼丹之术,送进宫的宫人不仅是样貌就连生辰八字都得讲究,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命福之人,上面的大人这般要求,底下的人阳奉阴违, 总之不过是篡改几笔的事情。”
景儿摩挲着手中粗粝的茶杯,不由得想起刚进宫的那段时日,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一场梦。
“姑娘, 知道我这个生辰的人并不多,难不成你认识我?”
牧晏完全没料到景儿的生辰竟还不是真的。
她怎么莫名其妙的又把自己给坑了, 面对景儿的询问, 牧晏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那个我……”牧晏更心虚了,低着头不敢看景儿,支支吾吾半晌都没想好该怎么说。
“姑娘,所以你愿意与我们一起吗?”景儿见她不愿意说,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
这牧晏肯定是愿意的,忙不迭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我能与你一起那可太好了。”
她自己一个人骑马是真的累, 不仅不认识路,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 如果能可以跟信任的人一起去漠北,这于她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那好,今晚你好好歇息,明早天不亮我们便要早早起身赶路,现在南边水灾刚结束北面又开始打仗世道不太平,咱们还是最好别赶夜路。”
景儿抚摸着鼓起的小腹,盯着桌上那碗喝得汤都不剩的面碗,碗里面只剩了几根青菜梗,她若有所思道:“我从前的主人也很喜欢我煮的面条,她说每回吃到阳春面就好像回到了家乡,很巧的是她也只喜欢吃青菜叶,不喜欢吃青菜梗,每回吃完碗里都要剩好多青菜梗。”
牧晏再度察觉到了掉马的危机感。
怎么这一天天的这些人心眼都这么多,怎么她说句话吃个饭都能怀疑她身份啊。先是谢幸川后是景儿,她是真的心累。
牧晏并不想在景儿面前暴露自己,想了想很果断地糊弄道:“是嘛,那还挺巧的,我喜欢吃阳春面是因为我死去的丈夫很喜欢,每回我吃阳春面就想到了他,就好像他还没有死一直陪在我身边。”
景儿点了点头,那表情显然是不相信的。
牧晏根本不敢再跟她多说几句话,连忙找了个借口,就急匆匆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吃饱喝足就开始犯困,找店小二要了热水随便洗了个澡,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凌晨。
正好景儿敲门叫她起床,而且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套女装。
牧晏正好没有衣服穿,正愁着要不要穿昨天的脏衣服,景儿正好解救了她。
于是牧晏作为一个“四处流浪的孤女”顺利加入了商队,商队里景儿完全是一言堂,根本没有人反对牧晏的加入,反倒每个人见她长得漂亮都格外欢迎她,一口一个小妹妹叫她。
商队里绝大部分都是女性,只有几个负责搬运货物的还有车夫是男人,景儿这次去漠北不仅是要去谈药材生意的,她也想买京城这边盛产的药材卖到漠北,随行的有马车里有几大箱子的药材。
牧晏一开始还不是很习惯和陌生人相处,但时间长了彼此间也渐渐熟络起来,她本就是个性格活泼的人,很快就和除了景儿之外的几个姐姐成了晚上能睡一个被窝的交情。
她了解到她们都是景儿药铺里的学徒,有的在药铺里景儿打下手,有的跟着景儿丈夫学医。
她们有的已婚有的未婚,每个人好像都有一段不那么幸福的故事,牧晏不是很想了解别人的苦难,就没有多问。
牧晏对着她们没好意思说自己丧夫,只是说自己被家里人逼婚逃了出来。
在赶路的这段日子里,牧晏过得很忙碌,她自从来到这里从来没有这么忙碌过,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忙碌,每天累得基本都是倒头就睡,完全没办法想什么有的没的。
景儿的丈夫姜实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支个小帐篷义诊。
一开始很多妇人羞于来看妇科方面的疾病,牧晏每天跟着商队里的姐姐要到处宣传贴小广告。不仅如此她还要跟着景儿学习怎么识别药材,她是商队里为数不多识字的,病人多时,她还得帮着姜实写药方。即便是他说她写,但这一写写一天也把她累得够呛。
这段时间里,牧晏过得确实是很累,但每天却都异常的开心。
如果不是眼看着离漠北越来越近,牧晏甚至是不记得她去漠北的真正目的。她更想不起沈照寒,宋成玉。偶尔倒是会想起谢瑜,想她在做些什么,想告诉她这个时代的女子除了嫁人生子还有另一种活法。
景儿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而距离漠北也不过两三日的时间。
牧晏竟有些舍不得与她们分离,很想与她们一块这样永远的生活下去,再也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一个接一个的任务。
景儿似看出了她的想法,不过她并没有一味的挽留牧晏,反倒问了她:“小安,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 ,不过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每个人都有理想的呀,比如我的理想是把药铺开遍全国,姜实的理想是治病救人,那些姐妹的理想是有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技能,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牧晏很罕见地沉默了。
她当然是有理想的,只不过这理想太久了,久到她刻意去遗忘了。
来这里七年多快八年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真正想做的是什么,牧晏这样想着倒是很认真地去想了一下自己曾经的理想。
她从小就是个很喜欢打游戏的人,初中就开始自学了编程绘画,高中还算很努力的学习考上还不错的大学,学了计算机专业,说来挺不好意思的,她做这些其实是为了毕业后可以自己开发一款游戏。
只可惜大学刚读一丢,游戏只有一个demo,她就很不幸地去世了。
没有丰满的理想,只有骨感的现实。
牧晏很果断地对景儿摇头,她一个死透了的死人,哪里来的什么理想。
帐篷前手里提着菜篮的妇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声音滔滔不绝,牧晏和景儿站在帐篷旁边,看着人潮涌动的街道,看着一位位过路人彻底淹没在人群当中。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牧晏有些迷茫地看着人群,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她该就这样生活下去,还是继续去做那些看起来很渺茫的任务,她也不是很清楚。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在被推着走,至于被推向哪里她一点都不清楚。
景儿倒不是很惊讶,反倒回她一句意想不到的话:“是嘛,没有理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牧晏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听到景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这不是从前你教我的,你怎么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