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晏没有立刻下山, 而是等他们俩走了,又偷偷摸摸回到佛堂,虔诚地在佛前上了柱香,又拜了几拜 。
灵魂无所依托时, 也只能靠祈求神灵来给自己一些安定。
牧晏跪在满殿神佛前, 在烟雾缭绕的香火中, 打算再为自己抽一个签文。
她闭着眼睛默念一声“阿弥陀佛保佑”, 双手握着签筒晃了晃,一根竹制的木签落在了地上。
她捡起地上的竹签看了看,不同于以往的签文不是说她香消玉殒,就是说她天煞孤星,但这次的竹签上空无一字。
牧晏不是很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但也不急着求解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她又随手拿出几根签看了上面都是有字的。
“施主,可要小僧为你解一下签文。”
扫地的小僧弥冲她双手合十, 明明是稚气未脱的面容但神情分外庄重。
她狐疑地看了看小僧弥,打心里是不相信这个看起来比她小很多的小和尚的, 但牧晏也确实想知道这空白的签文究竟是何意思, 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把手中的竹签递给了他。
“小师父,我这个签文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上面空无一字呢。”
牧晏已经到了不得不相信玄学的地步,尤其是在知道祁韫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后,她几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了新的变化。
她虽然以前是个怕鬼的唯物主义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不得不去相信一些玄学。
“施主,您这上面没有签文, 小僧解不了。”小沙弥抱歉地看着她。
牧晏听到这话并没有生气,她只是礼貌地对小沙弥点了点头:“无妨的小师父, 菩萨给我这个签文……或许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我未来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不过施主,从前寺里也有位客人抽出了根空签,小僧有幸在史书里读到过。”小沙弥说。
牧晏弯着眸笑道:“还有谁也如我这般倒霉?小师父你说你是在史书里读到过,难不成还是个什么有名的官大夫。”
“施主猜错了,是前朝的最后一位君主。”小僧弥与她一起走出了佛堂,一起看向院子中的那棵银杏树。
“其实银杏树并没有传言传的几千年那么久,不过只有几百年罢了,这棵树还是当年那位君主及冠时亲手种下的。”
牧晏望着满园金灿灿的落叶,莫名觉得与小僧弥口中的人有一些缘分。
“那位君主叫什么名?这样的人大概是位难得的明君吧。”她轻声问道。
“是呢,在这位君主之前的前几代皇帝不是荒**无度,就是暴戾恣睢,亡国只是近在眼前的事情。这位君主还是太子时就亲自披甲迎战打退蛮族才换来百姓安定,登基后他励精图治,力挽狂澜才换来这个奄奄一息的王朝片刻喘息。只可惜这个国家从骨子里烂掉了,这个国家的百姓杀死了他们的君主。”
小僧弥说到这里时眼睛中有了蒙蒙的雾气,好像他从史书中窥见了当时的场景。
即便是再如何夙兴夜寐为这个国家争取一丝生机,但腐烂了几百年的根哪里那么容易医治,终于战争爆发了,敌军犹如破竹之势,不过三个月就杀入了京城。
昔日繁华的京城哀嚎遍野,血流成河,那位君王主动打开了九重宫的大门。
落日余晖下,他身影寂寥,织金的龙袍随着血色的风猎猎作响。
他本该庄严肃穆,不可侵犯,代表着一国的国威。
此时此刻,他自愿走下神坛。
他说:“放了朕的子民,要杀要剐朝着朕来。”
谋反的异姓王盯着他紫色的眼瞳,蓦然笑了。
这紫色代表的是这个即将消亡的王朝最纯粹血脉的象征。
他没有用刀用剑去杀死这个国家的君主。
这样是杀不死他的。
能杀死他的。
只有他用一生来庇护的百姓。
他说:“孤听闻祁氏血肉可医白骨,活死人,也不知是真是假,不如今日便试一试。”
天真正暗下来的时候,断掉筋脉,折断四肢的君主被扔在了朱雀大街的街道上。
金堆玉砌的人像是一块破烂的抹布,他擦不干这人心的肮脏,更弥补不了这个王朝的缺口。
迎接他的不是百姓的感激,而是一把又一把冰凉的刀锋,割开他的血肉内脏,一张又一张肮脏的口吮干他流淌出的鲜血。
他一夜白了头。
传闻这位君主临死时还喘着气,但身上已经没有了可以割取的价值,明明心脏都没了但还是有气的,他们说他是怪物,怪物要被活埋。就这样保护他们的君主被他们活活地埋在了泥土里。为了防止他成为厉鬼纠缠不散,百姓们刨出了他的遗体,将其泡入水银,贴了无数张驱鬼符镇压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小僧弥说到最后时已经流下了眼泪,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颤抖着声音,说出了那故事主角的名字。
“施主,他叫祁韫。”
牧晏听到祁韫的名字并不是很奇怪,在听到紫瞳时她已经有所怀疑,后来有听到那位君主一夜白头更是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
“竟然是祁韫吗?”牧晏不禁喃喃自语道,她再次仰头去看满天的落叶纷飞,山上好像下起了一阵阵的雨。
这棵银杏树不会说话,只是不知是不是也与它的主人那般,在这世间上茕茕孑立了几百年之久呢。
“那为何他的签文是空白的呢?难道我以后也会如他那般身首异处,死无全尸?”牧晏从地上捡起一片完整的叶子,打算带走留作纪念。
她今日穿了青色的衣裙,颜色寡淡,发髻上也只有一根简单的银簪子。牧晏最近很很喜欢简单的东西,越简单越好,太过复杂的她如今接受不了,觉得疲累。
“不知道呢,这大概就需要施主亲自去找一找答案了。”小沙弥双手合十对她说道,他重新拿起扫帚,转身接着开始清扫院子里的落叶。
牧晏一时间情绪复杂,不知道该前往哪里。
她不知道她该是去找祁韫问一问有关的一切,而是回到周府继续完成她本就该完成的事情。
牧晏想她应该去找一找祁韫的,连系统都没办法制衡的怪物,活了几百年不老不死,他应该是有办法让她复活的。
但与虎谋皮真的合适吗?
祁韫所图谋的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牧晏猜不透祁韫究竟想做什么,也猜不透系统又想做什么。
她裹挟在这一个个任务中,看不清这个世界是什么,也不看不清自己是什么。
有时她觉得自己就是只在笼子里跑滚轮的小仓鼠,自以为再跑几步就到路的尽头逃出笼子,实则一直在原地没有动弹,这一切都只是个让她安于待在笼子里的骗局。
系统:【宿主不要想那么多,您只需记得自己来时的目的就行,想太多会让您坠入痛苦中,这是系统不愿看见的。】
“是么?哪你告诉我,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牧晏靠近水潭边,在清澈的潭水中看到刚刚宋成玉抛下的那枚铜钱。
也不知道宋成玉抛下铜钱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系统:【您可以任意决定,以后系统不会再为您布置任务,也不会催促您完成任务,您的身体是您自己的,您可以随意控制,没有系统会左右您。】
“所以我可以选择在这里呆一辈子,除了回家。”牧晏问道。
系统:【这里不好么?您生来就是贵族,拥有无上的金钱权利,甚至是爱情。据系统了解您家中资产不足20w,没有车没有房,您这么执着回去又能获得什么,您会后悔的。】
“你不用再多说,我不会后悔,你又有什么权利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我是要回家的。”
牧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