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霞光映天。
“大人,属下这几日查探了齐姨娘和宋小姐在京郊的住处,又找了被齐姨娘遣散的奴仆。她们说宋小姐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比往常活泼一些。”叶生恭恭敬敬把这些日子走访得到的消息一一上报。
身着碧色长衫的青年本来阖起的眼眸缓缓张开, 他手肘低着桌面, 指尖时不时按揉玉白的额角。书案上堆叠着厚厚的奏章, 香炉余烟袅袅, 燃着令人平心静气的檀香。
叶生一时没有得到回应,心里难免有些不安,虽然大人向来待人温和有礼,不会轻易动怒,但若是大人真的动起怒来……叶生不敢再想下去。
“知道了, 你先退下吧。”宋成玉开口说道。
叶生上报的这个消息于宋成玉而言是预料之中,他对这件事本来就没抱有什么希望,执着于一个微乎极微的可能, 也不过是心存侥幸。
沈照寒这般大动干戈都没有留住她,她又怎会到他这个陌生人身边。
即便宋晏很像她, 可终究不是她。
宋成玉从始至终想要的, 也不过就是雪夜中醉眼朦胧扑向他的少女。
宋晏于他而言,便也只是一个很像她的庶妹。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叶生却迟迟没有退下,站在原地迟疑片刻,硬着头皮说道:“属下还查到了另一桩事情,十六年前齐姨娘怀孕时收养了一位女婴,但那女婴后来却不知所踪,属下怀疑宋小姐身份可能有异。”
宋成玉拿起笔的动作一顿, 神情淡漠,毫不在意地回道:“知道了。”
叶生知道他并不想管这件事, 于是作了个揖退了下去。
面色复杂的壮汉心里想着事,正好和迎面而来的牧晏撞在了一起。
牧晏也没注意到前面有人,她痛呼一声,堪堪扶着柴门才没有跌倒。
叶生连忙想去扶她,却被牧晏急急忙忙推开。她气急败坏道:“大块头你走路长没长眼睛,你愣着做什么,快把我兔子捉回来了!”
叶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着头去找兔子,果然看见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白兔子正往菜地里面跳,他手一伸就拎了兔子的耳朵,任由小兔子在空中踢来踢去,然后递给了牧晏。
牧晏看都没看他一眼,连忙接过小兔子,怜惜地揉了揉兔子耳朵,随口道:“谢啦,大块头。”
叶生有些不好意思,刚要开口说话,眼前的姑娘已经抱着兔子跑进了书房。
“宋成玉,你快看看这只兔子,小鱼上午带给我的,你看它可不可爱!”牧晏兴冲冲地对着宋成玉说道,献宝似得把兔子递给宋成玉。
宋成玉犹疑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过来,他没有看她,态度温和地对她说道: “小晏,我在忙。”
牧晏瞬间有些不高兴了,她抱着小兔子走到一旁坐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
自从那日赏花宴后,牧晏除了偶尔陪谢瑜玩,就想方设法往宋成玉身边凑,使出各种花样讨好他,但无一例外好感度都没有超过百分之三十。
系统上次说的任务她自然没法完成,好在系统还默默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不要太伤心难过,欲速则不达。
牧晏一听系统这样说话,已经苦巴巴地开始想着不会又要再待个几年。
她颇为哀怨地捏了捏小兔子的耳朵,想了想,决定换一个方式:“哥哥,我最近喜欢上一位公子。”
宋成玉却没有抬头,提起朱笔在案卷中批注,慢悠悠地问她:“哦?是哪家的公子?”
牧晏望着这么淡定的他,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她预想中宋成玉震惊失措的表情通通没有看见,反倒显得她自己像个小丑。
没事没事,他肯定是装的 ,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爱她呢,原著里不就是这么讲的。
可这也不能反应这么冷淡啊,好像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啊!
牧晏几乎无法进行表情管理,但话已经说出口了肯定是不能收回的,她硬着头皮继续道:“就是……就是前几天的那个卦师啊,叫温从暮来着,我对他一见钟情,这几天想他想得饭都吃不下,哥哥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做梦都想着嫁给他。”
她这一番深情自白下来,牧晏还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要多浮夸就有多浮夸。
牧晏觉得这下宋成玉肯定会有反应。
事实上,宋成玉确实放下了笔,目光平静地望着她:“作为你的兄长我本不该干涉你的婚事,但温从暮并非良人,你一番痴心错付,最后伤害的到底是自己。”
他的这番话没有一丝妒意,全然都是一位长辈对于妹妹的关怀,是他对待旁人同样怀有的善意和慈悲。
温从暮已经确定就是之前在九重宫的妖道,上次叶生几乎把所有的重型都施加在他身上,也没有破开温从暮的易容术,反倒让温从暮找到了机会偷跑了出去。
宋成玉便撤了追杀妖道的命令,既然杀不死,那就不必再浪费人力。
没想到温从暮居然和宋晏走到了一起。
宋成玉对二人之间的过往并不感兴趣,但他对牧晏的劝诫也仅限于兄长的责任。
牧晏怎会不知道温从暮不是良人,她还知道那个死道士罪恶滔天,视他人性命如同儿戏,这次扮成温从暮也不知有什么企图。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从宋成玉口中听到的话。
说好的偏执宰相呢?说好的强取豪夺呢?
牧晏抱着兔子坐在座位上,呆的越久心里就越不舒坦,很想把系统拖出来臭骂一顿。
刚出去的叶生急匆匆地走进来,望了望坐在椅子上的牧晏,又望了望端坐在案前处理公务的宋成玉,艰难开口道:“大人,小姐,有个叫祁韫的道士上门提亲来了,说是要娶小姐进门。”
牧晏手一松,小兔子又跳了下来,可她来不及管了。
怎么死道士还用真实身份来向她提亲呢。
不同于牧晏的茫然,宋成玉神情更显沉重严肃。
不为人知的是,在沈氏打下江山之前,这个国家还姓祁,而祁国那个被活埋的亡国之君。
正是叫祁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