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呢,小颜竹?”

说话的男子一身白衣,笑起来有几分轻佻,但却不显得轻浮,反而因为脸颊的酒窝而衬得多了几分可爱。

实在是老人家最喜欢的笑容多多的那一类年轻人。

“我和你不熟。”

游颜竹、目前身份为剑宗第一峰三弟子的颜竹很平静地回答。

别人唤他颜竹是喊他全名,但白衣男子与他都是妖修化人,知根知底,他还能不知道他是在借机调侃他?

“欸,你这话就没意思了。”穿着白衣的卿奕摇了摇头,“我这不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对你的好伙伴态度要以礼相待。”

游颜竹有意换了个视线方向,不给他半分眼神。

卿奕故意凑到他眼前,好奇地追问。

“所以,你到底在找谁?”

游颜竹没搭理他,也不打算回答,但一双眼睛里明摆地写着:

“你怎么一点没有神兽的样子?”

卿奕是青鸾里头少有的雄性,也就是凤凰里的凤。

凤凰和龙一样是大族,族内成员不少,能力很多。

凤凰以颜色区分,共有五类,其中色为青的凤凰叫做青鸾。

如果不是卿奕天生活泼或者说聒噪,连凤凰族内都不太能忍受他,他可能也不会被一起安排到剑宗来学习。

不过和正经拜师、还成为了掌门亲传弟子的游颜竹不同,卿奕对习剑没那么强的执念,大概只能算是“短学期交换生”,在剑宗第八峰米长老名下当了个记名弟子。

看见大反派被旁边人转移了注意力,阮樱心下微松,连忙混入了人群,在最短时间买了票,一个时辰后就出发去金沙城。

“怎么了?”

“刚才有人在看我。”

卿奕露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家伙”的表情,并发出了一连串的阴阳怪气的语气词。

“啧啧啧……咦喏、唉、啧……”

游颜竹再看了他一眼。

卿奕瞬间止声,好似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不敢再嘀咕了。

“哎,其实很正常的。”卿奕安慰他,“知道你长得好看,不必如此炫耀自己到处受人瞩目。”

游颜竹不给这个开屏的孔雀任何眼神了。

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方才分明是有所感应,但定睛看去又寻不到这股莫名感觉的来处。

感知来得快去得快,给卿奕一打岔,游颜竹已经找不到之前的印象了。

码头人员混杂,光是下船的修士就不知凡几,其中也不乏金丹修士,游颜竹还套着准元婴的壳子,不敢放开神识肆意调查——

这是修真界标准的挑衅行为。

他和卿奕两个明面上的金丹期都是过来处理拐卖一事的,要调查后续、安置受害者,这会儿确实不好扔下正事去处理私事,会给其他门派的修士留下不好的印象。

明面上,面对百宝门的元婴修士,剑宗只有游颜竹能负责交流应对。

游颜竹记下此事,再主动上前去招呼前辈。

不过面对他这张冷淡的面孔,百宝门的人心里也有些发憷。

这位可是熟人了——

以低阶水平越阶横扫各大门派精英修士,把一众前辈打得落花流水却还显得神色淡淡的剑宗强者。

看着这张脸,有些沉底的记忆重新上浮,就仿佛一些早已经愈合的伤势又疼了起来。

“哈、哈哈,是颜道友啊。”

看得出来剑宗确实挺重视此事了。

虽然到场之后他们都觉得这绑架案犯不着出动那么多大能,但如果算上往次过去被拐卖的那些可怜人,尤其本来负责调查的小师妹都被抓了进去,又似乎该有这个规模。

只是大能们是断不可能把太多精力花在审讯和调查的事情上,这太费功夫,不是他们的主要职责。

黄昏将结的时候,阮樱顺利到达追月楼。

季淳茹所在的山峰在半腰地方布置了一片花海,飘香四溢,色彩绚烂,远看就仿佛是一截缤纷的飘带,是真正仙境一般的地方。

阮樱喝了口茶水,问侍婢。

“我娘呢?”

那侍婢露出一点犹疑的神色,好半晌都没有回话。

“怎么回事?”阮樱觉得不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但更多的是诧异。

“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吗?若是追月楼的机密任务,说一声就是了,我也不会深究我娘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负责了什么事情……”

就像来之前百宝门来救人的有元婴修士一样,季淳茹作为资历不算很高、实力不算顶尖的追月楼长老,偶尔被外派去做紧急任务也是有可能的。

“季长老……长老和王家的十二少爷见面去了……”

侍婢小声地回答,默默地低下了头。

“王家的十二少爷?”阮樱在记忆里翻找了一遍,才模糊地想起来自己似乎是见过人的,旁的印象没有,只记得他虽然年纪不小但保养得宜,有一张白净的面孔,至于修为、那种东西就不要提了。

王家也是追月楼的根基大家族之一,不过这个十二少爷除了有个好出身,是化神大能的直系嫡亲孙辈,别的也并不出彩。

阮樱不能理解,有什么任务需要她娘和一个废物一起做的?如果是带人刷功绩,应该不至于用紧急任务冒险,王家的高阶修士也不是没有,轮不上一向犯懒的季淳茹……

在她追问和侍婢支吾解释中,阮樱忽然醒悟过来。

“她是去相亲的?还是和小男友约会?这是宗门介绍的相亲吗?”

侍婢为难地点点头。

阮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虽然她知道她娘自打和离、进阶元婴脱离了季家的桎梏就有些放飞自我,但她也没有想到会面对这场面。

相亲就相亲,套个宗门任务的壳子,阮樱知道现在可没有什么势力能勉强一个元婴大能的。

而且,在她误会她正处理任务、不敢联络不敢打扰,独自面对危险的时候,季淳茹正在和人约会……听侍婢说因为头次见面印象不差,他们已经一起约会了几天了。

委屈的感觉一闪而逝,但阮樱知道自己大概已经没有心情扑进母亲的怀里撒娇了。

“何必如此呢,”她叹息一声,理智回神,强压下所有的情绪,“我又不会拦着她寻找幸福,便是再婚我也不会阻拦的。”

何必瞒着她呢?

这不是显得更加见外了吗。

阮樱不期然想起,上辈子她其实也面对过类似的情况的。

亲生父母离婚之后,她这个小包袱被踢来踢去,但两方又都觉得她年纪小不懂事,可能会破坏他们找第二春或是心里会有想法,于是又都拼命地瞒着。

但朝夕相处的家人,怎么可能没有蛛丝马迹?

上辈子的小阮樱也只是装作不知道,假装没有发现。

直到确定下来的某天,他们和另一位带着她一起吃了顿饭,以通知的形式告诉她这是她的继父或继母。

阮樱再假装没有看见那一位不是很喜欢她的脸色和充满审视的目光,即使又一次被踢皮球踢出去,也不敢埋怨什么。

最后,她便落到了祖辈那里,但就算他们再对她精心,也略不过他们的亲生子、亲生女去,阮樱也只是个孙辈。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压下所有的怅惘,阮樱对侍婢吩咐道:“等我娘回来了通知我一声,我有些事情要说,关于康安的一些不法之举。她也该知道的,免得查到了她应对不及。”

“是。”

等人离开,阮樱独自坐在梳妆台前,这才干呕出声。

恶心的感觉一阵阵地涌上来,虽是犯恶心却因为她一天没吃过任何东西根本吐不出来什么。

只是酸水上涌的滋味很不好受,她闻着辟谷丹的味道都觉得恶心。

阮樱喝了几口茶水,却压不住干呕的欲望。

身体的不适加上心里的不舒服,让她更加难言。

半晌之后,她擦擦眼泪,随意吃了些点心。

“季长老回来了。”